郁南的心猛地一紧,那是全剧情绪最激烈的一场戏,也是最难演绎的一场戏。
但她没有丝毫犹豫,接过剧本:“好的。”
她快速地浏览了一遍剧本,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
再睁开眼时,那双原本平静的眸子里,己经充满了复杂的情绪——震惊、悲痛、愤怒、绝望,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坚韧。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郁南身上。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身体微微颤抖,双手紧紧地攥着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眼泪无声地滑落,顺着脸颊流下,滴落在衣服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突然,她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血丝,死死地盯着前方,仿佛看到了什么让她无比愤怒的东西。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发不出任何声音。
最终,她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整个人瘫倒在椅子上,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整个过程,她没有说一句话,却把江璃得知噩耗后的那种绝望和痛苦,演绎得淋漓尽致。
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郁南压抑的哭声在回荡。
过了好一会儿,***远才缓缓开口:“好了。”
郁南像是突然从梦中惊醒,有些茫然地看着西周,脸上还挂着泪痕。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有多投入,连忙拿出纸巾擦了擦眼泪,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远和卿歌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和满意。
“郁南是吧?”
卿歌率先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赞许,“你对江璃这个角色的理解,很到位。”
郁南抬起头,有些受宠若惊:“谢谢老师。”
***远也点了点头:“演技不错,很有爆发力。
但是……”他话锋一转,“江璃这个角色,不仅仅要有爆发力,更要有层次感。
她的痛苦里,应该还夹杂着别的东西。”
郁南认真地听着,眼睛里闪烁着求知的光芒:“请徐导指点。”
“你刚才演绎的痛苦,很真实,也很有感染力。”
***远缓缓说道,“但是,江璃不是一个只会哭的小姑娘。
在她的痛苦里,还应该有不甘,有怀疑,甚至有一丝……复仇的种子。
她是在那一刻,真正开始蜕变的。”
郁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明白了,谢谢徐导。”
***远看着她认真的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回去等通知。”
郁南站起身,再次鞠躬:“谢谢徐导,谢谢周老师。”
刘玉成也连忙道谢,拉着郁南往外走。
走出庭院,坐上保姆车,刘玉成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保姆车平稳地驶离了庭院,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轻微的颠簸声,像是在为刚才那场紧张的试镜画上一个余韵悠长的句号。
车厢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是郁南常用的护手霜味道,在密闭的空间里缓缓散开,驱散了几分刚才的凝重。
刘玉成脱了高跟鞋,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长长地舒了口气,刚才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
她伸手拍了拍郁南的胳膊,语气里难掩激动:“我的祖宗,你刚才那段戏,简首绝了!
没看到卿歌老师那眼神吗?
亮得跟探照灯似的,徐导虽然没明说,但最后那声‘回去等通知’,尾音都带着笑意呢!”
郁南正拿着湿巾轻轻擦拭刚才试戏时哭花的眼角,闻言只是淡淡笑了笑:“刘姐,现在说这些还太早。”
“早什么早?”
刘玉成往座椅上一靠,顺手拿起旁边的保温杯喝了口枸杞水,“我在这圈子混了十几年,看人准得很!
就你刚才那段无声的哭戏,把江璃那种憋着一口气没处撒的劲儿全演出来了——尤其是最后那个眼神,绝望里带着点狠劲儿,这不就是书里写的‘淬了冰的火’吗?”
她越说越兴奋,索性凑到郁南身边,掰着手指头数起来:“你想想啊,苏宁是长得漂亮,可她演戏总带着股子端着的劲儿,哭戏跟洒水似的,哪有你这层次?
还有那个之前试过戏的什么童星出身的白薇薇,太嫩了,撑不起江璃后期的气场。
至于那个靠综艺火起来的林溪……算了吧,她那台词功底,念数字都嫌生硬。”
郁南听着她叽叽喳喳的分析,手里的动作没停,仔仔细细地把脸上的泪痕擦干净。
镜子里映出她精致的眉眼,刚才试戏时泛红的眼眶还没完全消退,反倒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意味。
“刘姐,”她放下湿巾,轻声道,“徐导最后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刘玉成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咂咂嘴:“嗨,导演不都那样吗?
总得多挑点毛病,显得自己专业。
他要是真不满意,压根不会跟你说什么层次感——你没看刚才卿歌老师偷偷给你竖大拇指吗?
那才是关键!”
郁南没再接话,只是拿起平板电脑,重新翻开了《江璃传》的原著。
屏幕上的文字密密麻麻,她的指尖在“家破人亡”那一页停顿了很久,徐导刚才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来:“江璃的痛苦里,应该还藏着点别的东西。”
“对了,还有个事儿没跟你说。”
刘玉成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压低了声音,“这次《江璃传》的男主,到现在还没定下来。”
郁南抬眸:“还没定?
开机时间不是都传出来了吗?”
“谁说不是呢?”
刘玉成往车窗外瞥了一眼,确认司机在专心开车,才继续道,“圈内都传疯了,说徐导这次要搞个大的——有消息说,男主可能是个‘空降兵’。”
“空降兵?”
郁南皱了皱眉。
这个词在娱乐圈可不是什么褒义词,通常指那些没什么作品却靠着资本硬塞进组的演员。
“可不是嘛。”
刘玉成撇撇嘴,语气里带着不屑,“听说后台硬得很,是个从商的,从来没演过戏。
徐导这次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居然肯松口。”
郁南的手指在屏幕上顿住了。
她想起《江璃传》里那个一身风骨的少年仙君,那是她反复揣摩的角色,也是徐导最擅长刻画的类型——隐忍、深情,眼底藏着万千丘壑。
若是真让个毫无经验的商界人士来演,简首是对角色的亵渎。
“不太可能吧?”
她迟疑道,“徐导对作品要求那么高,当年拍电影时,为了一个两秒钟的镜头,能让影帝反复拍三十遍。”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刘玉成神秘兮兮地凑近,“听说投资方点名要塞人,给的钱是原来的五倍。
而且……”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我听内部消息说,这位‘太子爷’的父亲,跟徐导有点交情。”
郁南握着平板的手指紧了紧。
她能理解资本对影视圈的影响,毕竟这几年见得太多了——有的剧组为了捧新人,硬改剧本把女二写成女主;有的投资方为了给小情人加戏,不惜把原著改得面目全非。
可她没想到,连徐导和卿歌老师这样的人,也会妥协。
“那……原著里的男主,不是很重要吗?”
她轻声问。
江璃和男主珩亦的感情线,是贯穿全书的暗线,从初遇的救命之恩,到后来的并肩前行,再到最后的以命换命,少了任何一环,都会让整个故事失色。
“谁说不是呢?”
刘玉成叹了口气,“珩亦那角色,既要演出仙门公子的温润,又得有心狠手辣的决绝,哪是随便什么人能演的?”
她见郁南脸色沉了沉,连忙打圆场:“不过也说不准是谣言,毕竟徐导的脾气倔得很。
当年拍《长安月令》时,投资方想让自己的小蜜演女三号,被他拿着剧本从会议室追出来骂,最后不也没成?”
郁南没说话,重新低下头看原著。
阳光透过车窗照在书页上,把“珩亦”两个字映得有些刺眼。
她想起书中那个雪夜,珩亦把自己的披风披在江璃身上,轻声说“活下去,总有翻盘的机会”——那是江璃人生最黑暗时的一束光。
如果连这束光都变得敷衍,那江璃的挣扎,还有什么意义?
“小南,别想那么多。”
刘玉成拍了拍她的肩膀,“男主是谁,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咱们只要把女主拿下,其他的顺其自然。”
她顿了顿,语气又轻快起来,“再说了,说不定这位太子爷是个天赋异禀的?
万一人家是被经商耽误的影帝呢?”
郁南被她逗得弯了弯嘴角,心里的郁结散了些。
也是,她现在连女主能不能拿到都不一定,想那么多干嘛?
这时,前排的小李突然回过头,手里拿着一瓶冰镇咖啡:“郁姐,喝点东西吧?
刘姐说你可能渴了。”
“谢谢小李。”
郁南接过咖啡,指尖触到冰凉的瓶身,舒服地眯了眯眼。
小李是半年前才来的助理,手脚勤快,嘴也严实,跟着她跑了几个剧组,渐渐摸清了她的习惯——比如她不喜欢太甜的饮料,喝咖啡要加两袋奶,还有试戏后总想吃点带辣味的东西。
“对了小李,”刘玉成突然道,“晚上订那家‘川香居’的外卖,要微辣的水煮鱼,再加个麻婆豆腐。”
小李连忙点头记下:“好的刘姐,我现在就订。”
“你呀,就知道我想吃这个。”
郁南笑着看了刘玉成一眼。
“那可不?”
刘玉成挑眉,“你每次试完戏都得吃点辣的,说是能把心里的劲儿顺下去。
不过这次可得悠着点,万一明天徐导让你二试,嗓子哑了可就麻烦了。”
郁南嗯了一声,拧开咖啡喝了一口。
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淡淡的奶香味,让她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不少。
车窗外,街景缓缓向后移动,高楼大厦渐渐将低矮的庭院取代,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想起五年前第一次来杭城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