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羽乐队”的微信群在当晚就炸了锅。
[许家小太阳]：@全体成员 明天放学老地方！
带好家伙！
让林大神带飞！
[程野不是荒野]：收到。
林遇青，建议提前熟悉一下谱子，附件是《青羽》的简化版。
[许家甜酷妹]：收到！
学长辛苦啦~期待！
(星星眼.jpg)[林]：收到。
谱子己看，有几个***编排可以优化，明天细说。
[羽]：……姜随羽盯着手机屏幕，林遇青的头像是一片纯粹的深蓝，像他本人一样看不透。
他烦躁地把手机扔到床上，翻了个身，脑子里却自动回放起林遇青弹琴的样子——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在黑白琴键上跳跃，精准又充满力量，该死的赏心悦目。
“烦死了！”
他把脸埋进枕头。
第二天放学，旧音乐教室的气氛有些不同寻常。
程野和许嘉阳早早调试好了设备，许嘉语则把角落那台电子琴擦了又擦。
姜随羽抱着吉他，靠着墙，一脸“生人勿近”。
门被推开，林遇青走了进来。
他没穿校服外套，依旧是熨帖的白衬衫，背着个看起来价格不菲的黑色琴包。
他目光扫过众人，在姜随羽身上停留了一瞬。
“学长你来啦！”
许嘉语热情地迎上去，“快来看看琴，虽然旧了点……”林遇青点点头，走到电子琴前，打开琴包，取出一副……纯白的薄手套？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他慢条斯理地戴上，然后才掀开琴盖，修长的手指试了几个音。
姜随羽嗤笑一声：“洁癖晚期？”
林遇青头也没抬：“对灰尘轻微过敏。”
他试音的动作流畅而专业，即便是这台老旧的电子琴，在他手下也发出了清越干净的声音。
他调试了几个参数，然后看向程野：“谱子第三小节，贝斯的根音降半音会更和谐，避免和主旋律冲突。”
程野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谱子，又拨弄了一下贝斯弦：“……确实。
我试试。”
许嘉阳咋舌：“靠，耳朵是尺吗？”
“开始吧。”
林遇青没理会惊叹，目光投向姜随羽，“主唱，情绪可以再外放些，副歌部分要的是撕裂感，不是单纯的吼叫。”
姜随羽的火气“噌”地冒上来：“老子怎么唱要你教？”
“只是建议。”
林遇青语气平淡，“为了整体效果。”
“好了好了！”
许嘉语赶紧打圆场，“先合一遍！
1，2，3，走起！”
音乐再次响起。
有了林遇青的钢琴加入，整首歌的质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冰冷的电子音色被他赋予了奇异的温暖和厚度，像一条沉稳的河流，托起了姜随羽嘶吼的吉他、许嘉语跳跃的电音、程野低沉的贝斯和许嘉阳有力的鼓点。
然而，姜随羽感觉自己被针对了。
“停。”
林遇青的手离开琴键，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余音，“副歌第二句，吉他进早了半拍。”
姜随羽皱眉：“我按谱子来的！”
“谱子上的标记不精确。”
林遇青拿出手机，点开一个专业音频软件，上面显示着复杂的波形图，“看这里，你的强力***应该在鼓的第三下重音之后0.3秒进入，现在早了0.5秒，打乱了节奏重心。”
许嘉阳凑过去看：“***……这都行？”
姜随羽看着那密密麻麻的波形，一阵头大：“谁他妈排练还带分析软件的？
感觉！
懂不懂什么叫感觉？”
“感觉需要建立在精准的基础上。”
林遇青毫不退让，“否则就是混乱。”
“你——”姜随羽气得想摔拨片。
“再来一次。”
林遇青不由分说地重新把手放在琴键上，“注意听鼓点，跟着我的琴键走。”
接下来的排练，几乎变成了林遇青的个人指导课。
“鼓手，第三段的Fill（加花）太满，留点呼吸感。”
“贝斯，B段过渡可以加个滑音，更有层次。”
“主音吉他，间奏solo的揉弦不够，情绪没顶上去。”
“主唱，最后一句的尾音拖长一点，收在叹息的感觉上。”
姜随羽觉得自己快被逼疯了。
他从未如此“精确”地演奏过一首歌，每一个音符、每一个节拍都被那个冰山脸拿着放大镜审视。
汗水浸湿了他的额发，指尖因为反复练习同一个乐句而微微发烫发痛。
他偷瞄林遇青，那人戴着白手套，脊背挺首，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专注，额角也沁出了细密的汗珠，但表情依旧没什么波澜。
“停！”
姜随羽终于受不了了，把吉他往支架上一靠，“歇会儿！
抽根烟去！”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径首往外走。
“学校禁烟。”
林遇青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要你管！”
姜随羽头也不回地摔门出去。
走廊尽头，姜随羽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摸出烟盒，刚叼上一根，打火机却怎么也打不着火。
他烦躁地低骂一声。
“用这个。”
一只握着银色打火机的手伸到他面前。
姜随羽抬头，对上林遇青平静无波的眼睛。
“……你怎么出来了？”
姜随羽没接，语气很冲。
“透气。”
林遇青收回手，自己也没点烟，只是靠在另一边的墙上。
两人之间隔着几步的距离，空气沉默得有些尴尬。
“喂，”姜随羽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语气硬邦邦的，“你……钢琴弹得确实还行。”
林遇青似乎有些意外他会主动搭话，侧头看了他一眼：“嗯。”
“为什么答应加入我们？”
姜随羽问出憋了一天的疑问，“我们这群‘废柴’，跟你们优等生不是一个世界的吧？
不怕耽误你考清华北大？”
林遇青沉默了几秒，目光投向窗外渐渐沉落的夕阳，橘红色的光晕染红了半边天空。
“你们的音乐，”他缓缓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一些，“很吵，但很真实。
不像我弹的那些……完美，但冰冷。
姜随羽愣住了。
这大概是林遇青说过最长、也最不像“林遇青”的话。
“你……”姜随羽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
“还有，”林遇青转过头，目光重新落在他脸上，夕阳的余晖在他深色的瞳孔里跳跃了一下，“你的吉他声，像……炸毛的猫。”
“哈？！”
姜随羽瞬间又炸了，“你才炸毛！
你全家都炸毛！”
林遇青看着他又气又急的样子，嘴角那0.5度的弧度似乎加深了那么一点点，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回去吧，最后合一遍。”
他率先转身往教室走。
姜随羽气呼呼地跟在后面，满脑子都是“炸毛猫”三个字，甚至没注意到林遇青微微放慢的脚步，让他能跟上来。
回到教室，许嘉语正和程野讨论着什么，许嘉阳在玩鼓棒。
看到他们进来，许嘉语眼睛一亮：“回来啦？
学长，羽哥，我们刚才想到，最后一段副歌，能不能让钢琴和吉他对飙一段solo？
感觉会很炸！”
姜随羽和林遇青同时看向对方。
“可以。”
林遇青点头。
“来啊，怕你？”
姜随羽立刻被激起了胜负欲，重新抱起吉他，眼神挑衅。
音乐再次响起。
这一次，没有了之前的磕磕绊绊，所有人都拿出了最好的状态。
当歌曲进行到最后***部分，林遇青的钢琴率先发力，一段华丽而充满力量感的旋律如瀑布般倾泻而出，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情绪。
姜随羽不甘示弱，手指在琴弦上疯狂舞动，电吉他的嘶鸣带着野性的生命力，狠狠撞向钢琴的洪流！
两股截然不同的音色在空中激烈碰撞、缠绕、攀升！
姜随羽完全投入其中，汗水顺着下颌线滴落，他看向林遇青，对方也正看着他，那双总是冰冷的眼睛里，此刻仿佛有火焰在燃烧，专注而炽热。
琴键与琴弦的厮杀，最终在一声震撼的强力***与一个深沉的***中同时结束！
余音在空旷的教室里久久回荡。
所有人都喘着粗气，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
许嘉阳的鼓棒掉在地上都忘了捡：“***……太他妈爽了！”
程野难得地露出了笑容：“成了。”
许嘉语激动得跳起来：“就是这样！
太棒了！
学长羽哥你们俩绝配啊！”
“谁跟他配！”
姜随羽立刻反驳，但心跳却快得不像话，耳根也烫得厉害。
刚才那场酣畅淋漓的对飙，那种灵魂都在震颤的感觉，是他从未体验过的。
林遇青摘下手套，用手背擦了擦额角的汗，看向姜随羽，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这次，不错。”
姜随羽别过脸，哼了一声，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还用你说。”
离开时，姜随羽发现自己忘带了拨片盒，折返***室。
推开门，却看见林遇青独自一人站在电子琴前，没戴手套的手指轻轻拂过琴键，弹奏着一小段舒缓而略带忧伤的旋律，与刚才排练时的激烈截然不同。
夕阳的最后一缕光落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孤寂的金边。
林遇青听到动静，立刻收手，转身，又恢复了那副淡漠的样子。
“落东西了？”
他问。
“……嗯。”
姜随羽匆匆拿了拨片盒，走到门口又停住，回头看着林遇青，“喂，你刚才弹的那个……叫什么？”
林遇青沉默了一下：“……没什么，随便弹的。”
姜随羽盯着他看了几秒，没再追问，只是说：“走了。”
走出教学楼，晚风吹散了白天的燥热。
姜随羽摸了摸口袋里的拨片盒，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刚才音乐碰撞时的震颤。
他脑海里反复回响着林遇青那段忧伤的旋律，还有他独自站在夕阳里的侧影。
“什么嘛……”他低声嘟囔，“明明就是个怪人。”
可心里某个角落，那个“冰山”的形象，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透出一点他看不懂的光。
他掏出手机，点开“遇羽乐队”的群，手指在屏幕上悬停片刻，最终在群里发了一句：[羽]：明天继续，别迟到。
@林发完，他飞快地锁屏，把手机塞回口袋，好像那是什么烫手山芋。
他没看到，几秒后，林遇青的头像旁跳出一个简洁的回复：[林]：嗯。
而在音乐教室，林遇青从电子琴下方一个不起眼的缝隙里，摸出了一枚小小的、被遗忘了很久的备用钥匙，握在了手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