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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青萍夜血

发表时间: 2025-09-25
青萍镇的雨,是黏在骨缝里的凉。

这场雨己经下了三天,镇口那棵老槐树的根须泡得发胀,昏黄的油纸伞在石板路上敲出“嗒嗒”的响,混着铁匠铺里“叮叮当当”的打铁声,成了这镇子唯一的活气。

可今夜不同,镇西头的林记铁匠铺没了往日的热闹,只有一盏油灯悬在屋檐下,昏黄的光被风裹着雨丝扯得七零八落,照得铺门上新添的几道刀痕泛着冷光。

后院的柴房里,林惊尘把自己缩在柴堆最深处,怀里紧紧攥着半块青铜令牌。

令牌巴掌大,边缘被岁月磨得光滑,正面刻着一柄斜挑的剑,剑脊上刻着细密的纹路,像极了父亲打铁时,往剑坯上凿的暗纹。

他能闻到令牌上淡淡的铁腥气,还混着父亲常年带在身上的炉灰味——那是他从小到大最熟悉的味道,可现在,这味道却让他浑身发颤。

“哐当!”

前院传来的铁砧倒地声,像重锤砸在林惊尘的心上。

他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只敢透过柴房的门缝往外看。

三个蒙面人站在铁匠铺的炉边,黑布蒙着脸,只露出一双双泛着凶光的眼睛,手里的钢刀还滴着水,刀刃上的火纹在油灯下晃得人眼晕——那是焚天门的标志,镇上老人说过,戴这种刀的人,是杀了人不眨眼的恶魔。

“林啸天呢?

让他滚出来!”

为首的蒙面人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粗哑得刺耳。

他一脚踹在父亲平日里坐的木凳上,凳子腿“咔嚓”断成两截,“把藏的剑谱交出来,老子还能留你儿子一条全尸!”

林惊尘的心脏猛地一缩。

父亲三天前就出门了,临走前只说去邻镇送一批农具,让他和母亲在家等着,还特意把这半块令牌塞给他,说“要是有人来问剑谱,就说不知道,实在不行,就往北边跑”。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父亲没回来,先来的是焚天门的人。

柴房的门被风吹得吱呀响,林惊尘看见母亲从里屋走了出来。

母亲手里攥着一块泛黄的布包,脊背挺得笔首,平日里温和的眼睛此刻像淬了冰:“我夫君不在家,你们要找的东西,我们没有。”

“没有?”

蒙面人冷笑一声,钢刀指着母亲的胸口,“青萍镇谁不知道,林啸天十年前是铸剑盟的人,当年铸剑盟灭门,就他带着剑谱跑了!

今天要是不把东西交出来,这铁匠铺,还有你儿子,都得给你陪葬!”

母亲的脸色白了几分,却把布包往身后藏得更紧:“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你们要杀要剐,冲我来!”

“敬酒不吃吃罚酒!”

蒙面人眼中闪过狠厉,手腕一翻,钢刀就朝母亲劈了过去。

林惊尘在柴堆里看得目眦欲裂,他想冲出去,可腿像灌了铅一样沉,父亲的话在耳边响得厉害——“往北边跑,去找武当的张伯父”。

就在钢刀要碰到母亲肩膀的瞬间,母亲突然往旁边一躲,手里的布包却朝着柴房的方向扔了过来:“惊尘!

拿着这个,快跑!”

布包“咚”地砸在柴房门口,林惊尘下意识地伸手去接,指尖刚碰到布包的温凉,就听见母亲的惨叫。

他抬头,看见母亲扑在蒙面人的身上,死死抱住那人的胳膊,另一只手往炉子里抓去,滚烫的铁屑沾在她的手上,冒出白烟,她却像感觉不到疼一样,嘶吼着:“惊尘!

跑啊!

别回头!”

“疯女人!”

蒙面人被惹恼了,另一只手抽出腰间的短刀,狠狠刺进母亲的后背。

血,像炸开的红梅,溅在油灯的光里,落在冰冷的铁砧上,又被雨水冲成蜿蜒的红蛇,朝着柴房的方向流过来。

林惊尘的眼睛里只剩下那片红,他死死咬住嘴唇,首到尝到血腥味,才猛地回过神来——他不能死,他要跑,要去找张伯父,要为母亲报仇!

他抓起地上的布包,塞进怀里,又把青铜令牌攥得更紧,转身就往柴房后面的狗洞爬。

狗洞很小,他平日里钻着玩还嫌宽敞,可现在浑身发抖,好几次都被卡在中间,后背被粗糙的泥土蹭得生疼,他却不敢停。

身后的惨叫声、怒骂声、钢刀劈砍声越来越近,他能听到蒙面人在喊“别让那小子跑了”,能听到铁匠铺的木门被劈开的“嘎吱”声。

终于,他从狗洞爬了出来,外面是一片漆黑的竹林。

雨水打在竹叶上,发出“沙沙”的响,像无数只手在拉扯他的衣角。

他不敢回头,也不敢停,只是凭着记忆往镇子北边的山林跑。

脚下的石子硌得他脚掌生疼,树枝刮破了他的胳膊,可他什么都感觉不到,只有怀里的布包和令牌是热的——那是母亲用命换来的东西,是他唯一的念想。

跑了不知道多久,他终于跑不动了,扶着一棵竹子大口喘气。

雨还在下,他抬头往镇子的方向看,只见林记铁匠铺的方向燃起了熊熊火光,橘红色的火舌舔着夜空,把半边天都染成了红。

那火光里,他仿佛又看到了母亲站在炉边,笑着对他说“惊尘,等你爹回来,咱们就煮你最爱吃的红烧肉”,看到父亲挥着铁锤,把一块铁坯打成锋利的剑,说“我儿子以后要是学剑,一定是江湖上最厉害的剑客”。

眼泪混着雨水砸在地上,林惊尘蹲下身,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止不住地发抖。

他只有十五岁,昨天还在想着怎么跟父亲学打铁,怎么攒钱给母亲买一支新的木簪,可现在,家没了,母亲没了,父亲还不知道在哪里。

怀里的布包突然硌了他一下,他想起母亲扔布包时的眼神,想起蒙面人要找的“剑谱”。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布包,里面是一卷泛黄的纸,纸边都卷了毛,上面画着一道道奇怪的剑招,每一招旁边都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字迹苍劲有力,是父亲的笔迹。

可他看了半天,也看不懂那些字是什么意思,只觉得那些剑招像活的一样,在纸上跃动着。

布包的最底下,还压着一张小纸条,上面是母亲的字,写得很仓促,笔画都有些歪:“惊尘,这是你爹藏的剑谱残页,令牌是找张伯父的信物,一定要活下去,别报仇,好好活着。”

“别报仇”三个字,像针一样扎在林惊尘的心上。

他攥紧纸条,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怎么能不报仇?

母亲死在他面前,家被烧成了灰,那些人手上沾着母亲的血,沾着青萍镇的血,他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远处突然传来几声狼嚎,林惊尘打了个寒颤。

他知道,山林里不安全,焚天门的人肯定还在找他。

他把剑谱残页和纸条重新包好,塞进怀里,又把青铜令牌攥在手里,深吸一口气,抹掉脸上的眼泪。

雨还在下,火光还在远处燃烧,可林惊尘的眼神变了。

他不再是那个只会在铁匠铺里帮父亲递锤子的少年,从母亲倒下的那一刻起,从他钻出狗洞的那一刻起,他的路就变了。

他要去找张伯父,要学本事,要知道父亲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要让那些杀了母亲、烧了他家的人,血债血偿。

他站起身,朝着北边的山林深处走去。

雨水打湿了他的衣服,冷风刮得他骨头疼,可他的脚步却很稳。

怀里的令牌和剑谱残页是热的,那是母亲的念想,是父亲的希望,也是他活下去的唯一支撑。

青萍镇的夜,还是那么黑,可林惊尘的心里,却燃起了一点微弱的火。

他不知道前面的路有多难,不知道会遇到多少危险,可他知道,他必须走下去,一步一步,朝着有光的地方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