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铁门隔绝了萧绝虎视眈眈的煞气,却难以掩盖住那刺骨的寒冷。
谢衍蜷缩在烂的不能再烂的的破絮里,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渐渐平息,只剩下重重的喘息。
心脏好疼……脸上的泪痕早己在狂风中干涸,留下紧绷的印记。
他闭着眼,任凭狂风肆虐他那弱小的身躯,如同一只濒死的蝶,脆弱的不堪一击。
然而,在那低垂的眼睫掩盖下,眸底深处翻涌着的惊悚早己消失殆尽,只余一片冰封的死海。
萧绝的烦躁……那转瞬即逝的异样,如同一颗掷向大海的石子。
虽掀不起惊涛骇浪,却在他的心中留下阵阵涟漪。
一个冷酷到能亲手赐下毒酒的人,怎会对一个废太子的垂死挣扎产生一丝一毫的烦躁?
除非……那杯毒酒,并非他所愿。
一个可怕的念头从心中泛起。
出现的快,消逝的更快。
不……绝不可能!
无论萧绝是否自愿,都掩盖不了他亲手递上毒酒的事实,改变不了侯府满门下狱的残酷事实。
只有活下去……才有资格谈复仇。
心口处,那枚九龙青铜戒散发着稳定的温度。
现有的鸱吻和龟息丹,该如何在这“一根头发丝都不能少”的看守下脱身?
纷乱的思绪被门外传来的脚步声打断。
不是萧绝那要毁灭一切的气势,而是另一种……细腻阴冷的气息。
谢衍背过身,将头埋得更紧,只留下颤抖的背影。
吱呀。
破旧的门再次被推开一丝缝隙,寒风中夹杂着雪沫灌入。
一个穿着深青色太监服,面皮白净的中年太监,脸上堆起虚假到令人作呕的笑容,身后是提着食盒的随从。
两人径首从门口进入。
“哎哟喂,我的太子殿下哟!”
太监捏着嗓子,声音又尖又细,带着浓重的胭脂气和居高临下的怜悯。
“这大冷的天儿,您怎么还躺在这冰窟窿里?
可冻坏了吧?
真是造孽哟!”
来人正是皇后宫里的心腹太监,李德全!
谢衍心里一怔。
这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谢衍猛的一抖,似乎被这声音吓到。
他艰难的转过身,惨白的脸上全是惊恐和绝望。
嘴唇止不住的颤抖,声音气若游丝,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
“咳,咳咳……李……公公好……”李全德轻轻一扫,似乎很满意这副状况。
随即自顾自的走向土灶,带着更加虚伪的关切。
“皇后娘娘心慈,念着殿下您身子骨弱,这冷宫苦寒,特地命奴才送来些滋补的药材和……御膳房新熬的、顶顶滋补的参汤,给殿下暖暖身子,去去风寒。”
他说着,朝着身后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小太监神色一惊,立即从怀中取出食盒。
李德全打开食盒,从中取出一个蓝白色的瓷碗。
盖子掀开,一股混杂着参香的药气扑面而来,飘起缕缕白烟,是冷宫中唯一的热光。
“来,殿下,趁热快喝了这碗参汤。”
碗里是色泽金黄,热气腾腾的汤药。
他笑容可掬,手脚麻利,毫无纰漏。
然而,在谢衍面前,李全德那披着人皮的背后,更像是一头是吃皮不脱骨的饿狼。
“这可是娘娘的一片心意啊!”
他刻意加重了心意两字,将谢衍逼入虎口。
那汤,看上去鲜美可口。
谢衍心里一阵嘀咕。
李德全那个小人,上一世奉皇后之命,将他折磨的体无完肤。
他会是什么好人?
里面……必有猫腻。
果然,在那浓郁的香气下,谢衍极其敏感的捕捉到了一丝异香。
那是,蚀骨散!
谢衍心里一惊。
上一世他被萧绝囚禁在室内多年,早己对毒药了如指掌。
他不敢想象,若是没有前世的经历,他是否又会被蒙在鼓里,再次成为惨死的羔羊。
是皇后!
想不到,她这么快就等不及了。
假借风寒之名,实行毒杀之意!
萧绝前脚刚走,她后脚就派人来送“温暖”。
滔天的恨意宛如岩浆,在心中轰然炸开。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的暴起,将这个狗太监撕碎。
但他不能。
他身子虚弱,门外又都是皇后和萧绝的人。
即使杀了他,对自己也毫无好处。
他必须忍!
忍到鸱吻的龟息丹成为他唯一的生路。
电光石火间,眸底的杀意被恐惧取代。
他看着那碗递到身前的药汤,身体抖如筛糠,眼中噙满了泪水,虚弱的做着反抗。
“不……公公……咳咳……我,我喝不下……一喝就吐……求您……咳咳咳……”他一边剧烈地咳嗽,一边试图往后缩,仿佛那碗热气腾腾的汤是什么洪水猛兽。
“殿下,这可由不得您任性!”
李德全眸色一暗,眼底闪过一丝烦躁。
“娘娘的恩典,您得受着!
来,奴才伺候您喝!”
他端着碗,就要强行上前。
“呕……”就在药即将碰到嘴唇之际,谢衍猛的一侧,突然控制不住的呕吐!
李德全显然被这一幕吓到,抬起的手悬在半空。
“公公……饶了我吧……真的……真的喝不下……”他瘫软在破絮上,身体剧烈抖动,浑然是病发之态。
李德全看到此景,眉头紧锁。
强行灌?
倘若这病秧子禁不住***当场咽了气,萧王爷那“一根头发丝都不能少”的严令可不好交代!
“啧!”
李德全不耐烦的低哼一声,心里咒骂道。
也罢!
反正慢性毒药,一次不成还有下次。
这冷宫中的废人,难不成还能溅出什么火花!
他悻悻的把碗放回,重新换上虚假的笑容。
“罢了罢了,殿下身子不适,奴才也不强求。
这汤和药材就给您留下了,等您缓过劲儿来,定要记得喝啊!
这可是娘娘的一片心!”
在确认谢衍依然半死不活后,他咬牙挤出一句话。
奴才告退,殿下……好生将养着吧。”
李德全皮笑肉不笑的鞠了一躬,带着小太监转身离去。
破门,再次被狠狠地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