镐头敲砸岩石的闷响、远处矿车轱辘的吱呀声、还有人压抑的咳嗽声……这些嘈杂的声音并没有随着周子昂的逐渐清醒而消散,而是在狭小的矿洞中不断重复着。
他扶着岩壁挣扎着站起,掌心立刻沾上一层湿冷的矿泥,指尖蹭过凹凸的凿痕,能摸到岩石深处渗出来的冰碴子。
地上那把铁镐还沾着新鲜的煤屑,墙根的油灯芯子噼啪炸了个火星,昏黄的光被岩壁切成碎块,勉强照出个方圆三米的狭小空间,再往外,就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这……是哪儿?”
铁镐与油灯还未给出回答,周子昂自己先愣了。
声音的调子根本不是他说惯了的普通话,可偏偏每个字都十分顺口,顺溜得像是说了十几年。
他下意识摸向口袋——没有手机,再抬手摸脸,指尖蹭到颧骨处一道细小的划痕,疼得他嘶了声。
视线落回自己手上,虎口处结着层厚厚的茧子,这不是他那个常年握笔的手。
“我穿越了?!”
周子昂心脏猛地跳起来,像被矿镐狠狠砸了下。
与这个想法一同到来的还有兴奋感,这像极了他上课偷看的那些爽文里,主角开局的经典戏码,语言自动解锁,身体换了壳子……兴奋还没冲上头顶,就被周遭的环境泼了盆冷水。
他环顾西周,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狭小的矿洞中,除了煤、石头、油灯,连个像样的道具都没有,而且西周十分昏暗,油灯那点可怜的光都近乎要被黑暗所撕碎。
“不对吧?”
周子昂皱起眉,“系统呢?
老爷爷呢?
别人穿越不是王府世子就是宗门天才,我倒好,首接扔矿洞里当矿工?”
他踢了脚地上的铁镐,镐头“当啷”撞在岩壁上,回声在矿道里荡开,显得格外空旷。
“或许……可能……应该还没到时候。”
周子昂对着黑暗自我安慰,他看向地上的铁镐皱了皱眉头,但还是弯腰捡起那把铁镐,镐头裹着层黑煤,掂起来沉得压手。
他学着小说里主角的样子把镐扛到肩上,镐尖蹭过岩壁带起一串火星,有几分“开局一把镐,装备全靠挖”的架势。
可兴奋劲儿一过,周子昂不得不面对现实问题——他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这矿道跟迷宫似的,鬼知道哪条是活路哪条是死胡同。
他盯着油灯看了会儿,灯芯的火苗被气流吹得微微晃了晃,像是在往某个方向倾斜。
周子昂思索了一阵后,决定顺着矿道里若有若无的风向前走。
“先找着人再说,总有人知道离开的方法。”
矿洞里的闷热很快使他汗流浃背,但好在这个矿洞内人影绰绰,周子昂没费多少力气,就瞧见两个正抡镐挖矿的中年人。
“请问,你们知道怎么出去吗?”
他的声音打破了矿道里单调的镐击声。
那两人手里的铁镐“当啷”砸在煤块上,并同时抬起头——左边那人颧骨高耸,下巴尖得像锥子,缩着脖子时活像只蹲在矿道里的大马猴。
右边那个方脸盘,塌鼻梁,看着倒有几分憨实,周子昂看到他脑海中不自觉的蹦出“二狗”这个词汇。
此刻两人都瞪圆了眼,眼珠子像要从煤烟熏黑的眼眶里滚出来,嘴巴半张着,露出黑黄的牙床,那神情,仿佛他问的不是“怎么出去”,而是“怎么刨开阎王爷的坟”。
“你……想‘逃’?”
被他暗自叫做“大马猴”的男人先回过神,眼睛里突然迸出亮得吓人的光,像是饿狼瞅见了落单的羊,压低声音却难掩兴奋。
周子昂没多想,不假思索的表达了肯定。
“那跟我们来。”
大马猴的声音里裹着股捡到宝的急切,转身就往更深的矿道走。
周子昂跟上他们,脚下的碎石发出“咯吱”的轻响。
沿途撞见不少矿工,有的握着铁镐的手顿了顿,抬起头来,脸上沾着黑灰,嘴角扯出个说不清是嘲讽还是怜悯的弧度;有人手里的矿灯晃了晃,光线扫过周子昂脸时突然一顿,随即猛地别过头去,肩膀微微发颤,像是撞见了什么催命的厉鬼。
周子昂心里暗感奇怪,可前头隐约透出的微光越来越亮——那分明是出口的方向。
他把疑惑按下去,只想着赶紧离开这鬼地方。
眼看出口的风都要吹到脸上了,周子昂正想开口道谢,后颈突然一紧。
“唔!”
他还没反应过来,手腕己被大马猴攥住。
那手看着干瘦,力道却像淬过铁水,猛地向后一拧——“咔”的一声脆响,胳膊被硬生生拧到背后,骨头缝里像是钻进了冰碴,疼得他浑身一颤。
他想挣扎,可大马猴那双手像生了根的铁钳,纹丝不动。
“你干……”后半句还被卡在喉咙里未说出。
一块带着煤渣味的破布便被粗暴地塞进他的嘴里,堵住了所有声音,只剩下含糊不清的“呜呜”声,像被捂住嘴的困兽。
“监工!
监工!”
被叫做“二狗”的男人扯着粗哑的大嗓门喊起来,声音在矿道里撞出回声,震得人耳朵发嗡。
没多久,一个提着带倒刺鞭子的身影骂骂咧咧地走过来。
那人穿着深色短褂,裤脚沾着泥,鞭子上的倒刺在矿灯光下闪着冷光。
“他娘的!
哪个不长眼的在嚎?!
没屁事就等着挨鞭子抽!”
他的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扫过三人。
“报告监工!
抓到个妄图逃跑的!”
大马猴立刻换上谄媚的笑,腰弯得像张弓。
二狗也在旁边连连点头,脸上的憨实早没了,只剩急不可耐的讨好。
监工的脸色缓和了些,撇撇嘴:“算你们俩识相。
今晚多给你们一碗岩糠糊,不过现在立马滚去干活!”
监工对他俩咆哮。
“哎!
哎!”
两人应着,脸上的褶子都在抖。
想笑又不敢笑,在极度的抑制下嘴角不停的抽搐着。
转身时脚步都飘了,像是踩着棉花往矿道深处钻,那背影里藏不住的得意,连矿灯的光都跟着晃悠,他们俩便带着抽搐的嘴角向矿洞走去。
“把这贱奴带过来。”
监工扔掉手里的烟蒂,冲身后两个挎着腰刀的侍卫抬了抬下巴,鞭子上的倒刺刮过掌心,发出细碎的“沙沙”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