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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入选

发表时间: 2025-04-26
初弦猛地惊醒,感觉像是被冰锥子扎透了骨髓,她使劲伸了个懒腰,骨头缝里都嘎嘣作响,张大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吐出一团白气。

一摸枕头,湿漉漉的一片,眼角还没干透的泪珠竟然结成了细小冰碴子,在清晨透过纱帐的光线下,闪出怪异的七彩光晕。

阳光被雕花窗格切割成碎片,洒在茜色纱帐上,晃悠悠的,像一群迷路的蝴蝶。

她的长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样颤了颤,乌黑的长发像打翻的墨汁铺满了枕头,几缕粘着冷汗的发丝,死死贴在她苍白脆弱的脖子边上。

双眸在微汗中冷冷发亮,像半截刚落到新雪上的锋利冰片,硬生生给那张鹅蛋脸添了几分不好惹的劲头。

琥珀色的眼睛里雾蒙蒙的,像被厚厚冰层封冻住的、还没来得及融化的春天。

头疼得像宿醉,初弦晃悠悠地扶住梳妆台,珊瑚发簪松散,一缕青丝滑落脸颊,发梢那儿还卷曲地挂着滴冰冷的水珠——昨晚梦里挣扎时,打翻的冷茶杯弄的。

素白的丝绸睡衣从一边肩头滑下去,露出一小截形状好看的锁骨,皮肤薄得几乎透明,淡青色的血管脉络若隐若现。

手腕子上陌生的玉镯子压出浅浅的红印,反而衬得她那一身皮肤白得晃眼,病态似的透亮——这身体以前八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手指尖都透着股常年不见天日的、泛青的病弱劲儿。

初弦不耐烦地扯下手上的银丝手套。

细瘦的腕骨被晨光勾出锐利的线条,她干脆利落地把那个硌死人的银镯子也撸了下来,扔在一边,手腕上那圈红痕,看着真刺眼。

她抬手挡阳光时,袖子内侧暗绣的银色竹叶纹突然动了起来,在晨光里仿佛活过来的银色小蛇,又像沉在冰冷潭水底、刚刚醒来的蛟龙影子在游弋。

这是她穿进这本书里,头一回以“月初弦”的身份站在阳光下。

素白睡衣的罗缎滑溜地掠过肩头,露出后背肩胛骨下方一粒小小的、鲜红的朱砂痣,点在那里。

“小姐醒啦?”

青柳利索地撩起那层轻薄的鲛纱帐子,鬓角上别着根桃花簪子,娇艳欲滴。

青柳捧着个镶着缠枝牡丹纹的锦盒过来,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一套全新的衣裳。

料子是月白色的上好缎子,面上用极细的金线绣着若隐若现的星点图案,像撒了层金粉。

领口那儿还缀着一圈圆润精巧的珍珠链子,显得贵气又不失雅致。

青柳帮她穿衣服的时候,冰凉的手指在她后脖颈上,极其隐蔽地轻轻点了三下。

当青柳拿着象牙梳子,刚碰到初弦发梢,“别动,”初弦抬手按住,“我自己来。”

手指尖一碰上梳齿间熟悉的缠枝莲花纹路,初弦的眉头就拧起来了——这花纹,和林氏陪嫁妆盒上的一个样!

梳子上还残留着浓得发腻的玫瑰发油味儿,这味道猛地让她想起前世实验室里那股消毒水和化学试剂的混合怪味,胃里一阵翻腾。

她懒得找梳子,一把抄起梳妆台上青铜镜的长柄,首接把头发绕在镜柄上挽起来。

镜面一晃,映出她微微抿紧的嘴唇,那双琥珀色的眼瞳深处,闪烁着一种极其冷静、近乎无机质的光芒,像极了穿着无菌白大褂做精密实验时的专注眼神。

手腕子褪镯子时划出一道干脆的弧线,镯子边缘刮过皮肤,留下一条淡淡的红痕。

这感觉,这微痛,奇妙地与记忆中在无菌实验室里划下第一刀的触感重叠了。

新衣裳是珍珠白的冰蚕丝料子,上身透着一股清凉,奇妙的是领口绣的暗纹。

极细的银色竹叶纹被巧妙地编织在布料中,每片竹节的缝隙里,竟然嵌入了微小的云母碎片!

随着她的转身、动作,那些碎屑一闪一闪,幽蓝的光在银纹间流转,神秘又清冷。

初弦故意把领口扯松了小半寸,露出一小段锁骨的优美弧线和底下若隐若现的淡青色血管,那股疏离又独特的气息更浓了。

外罩一件轻薄的同色纱衣,用真正的金丝线绣着飘逸的流云纹路。

系带绑到第三圈时,“咔嗒”,一声极其微弱的机关咬合声响起,原本松垮的腕带瞬间紧密贴合手腕。

再把高马尾一绑,发带和衣服同色系。

柔韧的发尾扫过后颈皮肤那一瞬,那利落劲儿,那随手一扎的熟悉手感,完美复刻了她前世扎马尾的精准习惯。

“嘶……”青柳看着铜镜里的人影,倒吸一口冷气。

平日里的小姐像株精致脆弱的兰花,可眼前这位,一身月白被穿出了银甲战袍的锐利感,高束的马尾利落地垂到腰际,随着她转身的动作,在空中划出一道冷冽的银色弧光。

阳光从窗外打进来,清晰地勾勒出她利落得近乎锋利的下颌线,那英气勃勃的劲儿,竟把府里常年练武的小厮都比下去了。

最惊人的还是她眉心的银月花钿。

在素到极致的白衣衬托下,那轮小小的弯月仿佛是悬在她光洁额头上的真物,内敛又神圣。

再对上她琥珀色眼瞳深处点点的锐利金光——冰与火,柔与刚,在这张脸上形成了一种极其奇妙又矛盾的统一感,美得让人心悸。

“小姐您这样穿……”青柳话说一半卡住了,眼神复杂地瞅着初弦露在袖口外面那截金色的男士束腕带,欲言又止,总觉得太出格了点。

铜镜打磨光滑的盘面里,映出初弦清晰的身影:白衣如雪,融着月的光华,眼神澄澈透明却带着琥珀般内蕴的锐利。

甚至连飘落下来的浅粉色棠梨花花瓣,在靠近她衣襟三尺之外,似乎就撞上了一道无形的寒墙,凝固半空,如同细小的冰霰!

“老爷吩咐小厨房特意煮了养胃的玫瑰茯苓粥呢,还嘱咐说有话要同小姐讲。”

青柳的声音带着鼻音,看向初弦的目光也粘在了那枚银月胎记上,眼底倏地泛起湿意。

初弦这才发现,梳妆台上不知何时换了面崭新的铜镜,雕着华丽繁复的牡丹缠枝纹镜框,贵气十足。

早膳摆在暖阁里,烧得旺旺的银丝炭盆驱散了早春残留的料峭寒意。

苏老爷穿了件簇新亮眼的宝蓝云锦马褂,腰间郑重地悬挂着一块白玉佩。

看到女儿走进来,他眼中那份发自内心的慈爱与欣喜几乎要满溢出来。

“昨晚睡得可安稳?”

苏老爷亲自把一碗冒着丝丝热气的粥递到初弦面前。

绛红的粥里沉淀着几粒饱满的枸杞,像散落的红宝石。

初弦舀了一小勺送入口中。

玫瑰的甜香馥郁,底下却沉着微乎其微、几乎尝不出的微苦药味——果然是苏老爷特意让人加进去安神定魄的宁神散。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父亲面前放着的一份精美烫金请帖。

帖子的右上角,赫然印着一枚云气缭绕、古朴玄奥的徽章。

“逍遥门”——正是这片九州大地上最负盛名、无数凡人梦寐以求的修仙圣地。

“孩子,今日有件关乎你未来的大事。”

苏老爷放下银箸,神情严肃起来。

他小心翼翼地从贴身袖袋里,掏出一块大约半个巴掌大、质地温润的木牌。

牌面并不光滑,而是布满天然的木头纹理,几道飘逸的流云纹路仿佛天然生长其中,隐隐透出某种玄妙的规律感,握在手里,似乎能感受到一丝微弱却精纯的能量脉动。

“逍遥仙宗,千载难逢的山门招生大典,就在今日开考。”

苏老爷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激动,“凡年满十六周岁,身具灵根者,皆可前往一试。”

他的目光落在初弦光洁的额头上,那里银光流转。

“为父……己将你的名字递了上去。”

说这话时,他喉头似乎有些发紧,眼神里有不舍,更多的是倾其所有、也要为女儿铺路的决然和期盼。

好感动。

窗檐外的梅花枝条上,厚厚的积雪“簌簌”滑落,露出底下藏了一冬、正饱胀鼓胀、即将喷薄吐蕊的娇嫩花苞。

初弦默默地看着苏老爷近在咫尺的鬓角,那新添的缕缕银丝在晨光下如此刺眼……仅仅是为了书中这个“炮灰女儿”……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儿……他竟然能做到这一步吗?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胀感突然冲上鼻尖和眼眶。

“谢谢父亲。”

初弦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哑,却无比坚定地接过了那块仿佛还带着父亲体温的流云木牌,“青柳,在家要好好照顾父亲。”

她扭头对旁边眼睛发红的侍女叮嘱,语气不容置疑。

温暖的饭毕,苏老爷亲自将那枚温润的流云木牌,珍而重之地放入初弦手心。

木头的天然纹理,仿佛与她掌心的生命线悄然契合。

踏出暖阁,积雪在脚下发出清脆悦耳的“咯吱”声。

一夜北风卷过,天空被擦拭得如一块巨大无瑕的蓝宝石,澄澈得让人心旷神怡。

初弦停在水榭边结了薄冰的水面上,望着倒影中的自己,仿佛真有光华流动。

月白罗裙上细密的金粉纹饰,在光线下蠢蠢欲动,仿佛金色的花火要冲破丝线的束缚飞溅开来。

这是她月初弦,在这个命运诡异转折后,真正的初登场,不再是笼罩在“天煞孤星”、“妖物转世”污名阴影下的可怜虫,而是即将踏上问道长生之路的——修仙者月初弦!

她深吸一口清冽无比的空气,挺首脊背,昂首走出府门。

就在脚步迈过门槛的那一瞬间,初升的朝阳恰好攀越过府墙飞檐,万道金辉精准地吻上她的眉峰、泼洒在她高束的发辫之上,将那发辫根根都镀成了夺目的金线,初弦下意识抬手,指尖拂过系在发辫上的金色发带,那冰凉的触感反而让她心中热血激荡。

青石路上积着薄雪,清晰地倒映出她疾步前行的身影。

衣袂被清晨的风猎猎掀起,带着股一往无前的锐利劲头,恍惚间竟真有几分御剑踏风、千里驰骋的气势,一抹充满力量感和无限可能的微笑,终于在她唇角扬起。

她迎着朝阳向前走去,步履坚定。

这才是她月初弦应有的模样!

那些深闺小姐的规矩、束缚、闲言碎语……管他呢。

她的路在更广阔的天地,在云霄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