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指尖冰凉,几乎握不住手机。
林婉儿那带着哭腔却暗藏试探的声音,像毒蛇一样钻进耳朵,又顺着血液凉遍全身。
她也来了。
那个需要我的心尖血做药引、被顾宴卿捧在心尖上的白月光,也来到了这个我本以为安全无虞的世界。
出租车还在平稳行驶,窗外的霓虹流光溢彩,勾勒出现代都市冰冷的轮廓。
可这一切安宁的表象,都被刚才那通电话和咖啡馆里的疯狂彻底击碎了。
“师傅,”我竭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不去之前的地方了,麻烦改去市公安局。”
司机从后视镜里诧异地看了我一眼,大概是我脸色实在太差,他没多问,打了转向灯。
去公安局报案?
说有一个修仙界大佬和一个白莲花穿越过来追杀我?
他们大概率会把我当成精神病[dog]。
但我需要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理清思绪,更需要……验证一件事。
我闭上眼,试图在脑海里呼唤那个把我带来这个世界、承诺我任务完成就彻底自由的系统。”
系统?
“一片死寂。”
系统?
回答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宴卿为什么能追来?
林婉儿为什么也来了?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那个曾经冰冷但至少存在的电子音,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一股更深的寒意从心底冒出。
系统失联了?
是它故意把顾宴卿引来的?
还是顾宴卿撕裂时空的行为,干扰甚至摧毁了系统?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意味着我最大的依仗和退路——可能没了。
出租车在市公安局门口停下。
我付了钱,下车后却没有进去,只是站在街对面灯火通明的办公楼前,借着这份世俗的安全感强迫自己思考。
顾宴卿的状态明显不对。
他眼中的疯狂和偏执,还有他提到“心头血”、“元神”、“解毒”时混乱的逻辑……他是不是根本拒绝接受我的死亡?
甚至偏执地认为我只是中了某种奇毒,需要他付出代价来救?
而林婉儿……她打来电话,表面示弱,实则第一时间把顾宴卿疯狂的原因归咎于我(“为了找你”),又不忘强调自己才是顾宴卿付出一切的根源(“为了给我疗伤,耗损大半修为”)。
茶香西溢,手段依旧。
她打这个电话,是想试探我的状态?
还是想利用我,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重新抓住顾宴卿?
或者两者皆有。
我攥紧手,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不能再被动下去。
我猛地转身,不再看向公安局,而是快步走向最近的商业街,混入熙攘的人群。
我需要改变形象,更需要信息。
一顶鸭舌帽,一副平光黑框眼镜,一件风格迥异的宽大外套。
简单的伪装能暂时降低被一眼认出的风险。
然后我走进一家网咖,开了个包厢。
打开电脑,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
我尝试搜索近期本地新闻,关键词“奇装异服”、“行为异常”、“精神恍惚”、“交通事故”(想起顾宴卿追车的那片混乱)……关于咖啡馆的小规模骚乱和后续街口的交通事故,己经有零星的本地论坛帖子提及,描述语焉不详,只说是“奇怪的人”引发混乱。
没有更多关于顾宴卿的确切消息。
至于林婉儿……她那样娇柔失措,大概率会寻求帮助。
医院?
派出所?
或者……她会不会试着用她知道的方式联系“宴卿哥哥”?
我心头一跳,尝试搜索本市乃至周边区域的异常能量波动、气象异常甚至是地质活动的短期报告——万一顾宴卿或林婉儿动用超越这个世界的力量呢?
屏幕上的信息杂乱无章,大部分看起来都毫无关联。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时,一条不起眼的、发布于半小时前的本地社交媒体消息吸引了我的注意。
发布者定位在城西湿地公园附近,配图是一张略显模糊的夜景照片,文字是:”偶遇仙子?
大晚上在湿地公园湖边看到个穿古装的小姐姐,长得超美但好像迷路了,哭得梨花带雨的,问她啥也不说,就念叨什么“卿哥哥”、“害怕”,怪吓人的,没敢多管闲事……“城西湿地公园!
林婉儿!
她果然在试图用某种方式吸引顾宴卿的注意!
“卿哥哥”,呵。
我记下位置,立刻清理掉上网痕迹,起身离开网咖。
夜风一吹,我打了个寒颤。
去找林婉儿吗?
然后呢?
把她交给顾宴卿?
还是……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窜入脑海。
顾宴卿现在的目标是“救我”,而林婉儿,是他过去一切行为的核心动力,也是他此刻理论上最应该关心的人。
如果他发现林婉儿也身处“险境”……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
拦下另一辆出租车。
“去城西湿地公园。”
我得在林婉儿被顾宴卿找到之前,或者被这个世界其他人带走之前,先找到她。
湿地公园在夜间人迹罕至,只有路灯昏黄的光晕和风吹过芦苇的沙沙声。
我凭着那条动态描述的位置,沿着湖边小心寻找。
终于,在一处僻静的观景台旁,我看到了那个穿着繁复古装纱裙、正抱着手臂瑟瑟发抖、低声啜泣的身影。
正是林婉儿。
她听到脚步声,受惊般抬头,泪眼婆娑。
看到是我,她脸上瞬间闪过错愕、惊慌,随即又被更浓的委屈和依赖覆盖。
“晚晚姐!”
她哭着想要扑过来,“太好了!
你来找我了!
我好害怕……这里是什么地方?
宴卿哥哥呢?”
我侧身避开她的扑抱,冷静地打量着她。
她看起来除了受惊和轻微擦伤,并无大碍。
“林婉儿,”我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冰冷,“别装了。
顾宴卿为了找你,可是快把这座城市掀翻了。”
她哭声一顿,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哭得更凶:“宴卿哥哥……他怎么了?
他是不是受伤了?
晚晚姐,你快带我去找他……带你去找他?”
我微微倾身,靠近她,鸭舌帽檐下的眼睛死死盯着她,“然后呢?
看着他继续发疯?
看着他为了你,再把这个世界搅得天翻地覆?
还是看着他……终于发现,你根本不需要他那套挖人心头血来治的心疾?”
林婉儿的脸色在月光下瞬间变得惨白,瞳孔骤然收缩:“你……你胡说什么……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
我首起身,语气淡漠,“你那所谓的心疾,不过是灵根孱弱、修炼不畅的体虚之症,好好温养便是。
你却一次次夸大其词,骗得顾宴卿为你不惜一切,包括……把我的身体当成你的药罐子。”
这些是我在那些被取血的日子里,逐渐从他们零星的对话和丹药成分中推测出的真相。
以前不说,是毫无意义。
现在……林婉儿猛地后退一步,脸上楚楚可怜的表情几乎维持不住,透出底色的惊慌和怨毒:“云晚!
你血口喷人!
宴卿哥哥不会信你的!”
“他信不信,现在不重要。”
我看着她,一字一句道,“重要的是,他现在认为我‘中毒’要死了,而他找不到我。
你说,如果他这个时候得到你的消息,尤其是……你危在旦夕的消息,他会先顾哪一头?”
林婉儿瞬间明白了我的意图,脸色骤变:“你想干什么?!”
我不再看她,迅速拿出手机,对着她此刻狼狈、惊恐、泪痕斑驳的样子拍了几张照片,背景是漆黑危险的湖面。
然后,我找到刚才用临时号码拨过来的记录,将照片发了过去,附带一条文字信息:”城西湿地公园,湖边,她快不行了。
想要她活,立刻过来。
“信息发送成功。
我收起手机,看向面无人色的林婉儿,微微一笑,只是笑意未达眼底:“好了,现在让我们看看,在你和我这个‘己死之人’之间,你的宴卿哥哥这次会怎么选。”
远处,似乎传来了某种极其微弱却速度惊人的破空声。
我压低帽檐,迅速后退,隐入更深的黑暗里。
猎饵己布下。
疯子,该上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