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发动汽车,引擎的轰鸣在寂静的老巷里格外刺耳,朝着未知的黑暗,驶去。
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徒劳地左右摆动,却始终无法驱散那层灰蒙蒙的水汽。
沈砚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车窗外的街景在酸雨的冲刷下扭曲变形,像一幅被打湿的水墨画。
周明的公寓在市中心的一栋高层建筑里,从这里到那里,需要穿过半个被酸雨浸泡的城市。
“周明是业内很有名的考古学家,主攻巴蜀文化,二十年前参与过东南矿坑周边的考古调查。”
林岚翻看着平板上的资料,声音带着一丝凝重,“他这人很有意思,据说常年穿着洗得发白的卡其布工装,即便出席学术研讨会也难得换上西装。
学生们都说他像块埋在土里的老骨头,固执却藏着宝贝。
巧合的是,顾鸿年轻时也在那片区域待过一段时间,据说他早期的很多雕塑灵感都来源于此。”
沈砚的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着,脑海中闪过爷爷带着他经过东南矿坑时的情景。
那时的矿坑己经废弃,周围荒无人烟,只有几座破败的工棚孤零零地立在那里,像一个个沉默的墓碑。
“二十年前的矿难,周明有没有参与调查?”
“资料显示他当时是作为考古顾问参与的,主要负责评估矿坑周边的文物价值。”
林岚顿了顿,“矿难发生后,他提交过一份报告,但后来这份报告被封存了,具体内容不得而知。
不过据他的学生说,那段时间周明像变了个人,整天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半夜还能听到他在里面翻找资料的声音,有时甚至会对着墙壁喃喃自语。”
车子在公寓楼下停下,警戒线己经拉起,几名警员正在维持秩序。
沈砚和林岚穿过人群,走进电梯。
电梯上升时,沈砚的目光落在反光的金属壁上,恍惚间看到了爷爷的脸。
爷爷去世前,曾把他叫到床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小小的青铜碎片,含糊不清地说:“矿坑下面…… 有东西…… 保护好……” 当时他只当是爷爷病重胡言乱语,现在想来,那些话或许暗藏着什么秘密。
周明的公寓在 15 楼,门虚掩着,一股混合着陈旧纸张和松节油的气味从里面传来,那是常年与古籍和颜料打交道的人才有的味道。
客厅里一片狼藉,书架上的书散落一地,其中几本精装的考古专著被撕得残缺不全,仿佛凶手在发泄某种愤怒。
桌上的文房西宝摔得七零八落,一方砚台裂成了两半,墨迹在酸雨渗入的水渍里晕开,像一幅抽象的死亡图腾。
周明的尸体躺在阳台的地板上,他穿着那件标志性的卡其布工装,口袋里还露出半截考古用的放大镜。
头部有明显的钝器伤痕,身下的血迹己经凝固发黑,与顾鸿一样,也是坠楼身亡,但不同的是,他的尸体是被人从阳台推下去后,又被拖回了客厅。
沈砚戴上手套,蹲下身仔细检查着尸体。
周明的眼睛圆睁着,脸上还残留着惊恐的表情,但嘴角却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仿佛在临死前看到了既可怕又惊喜的东西。
他的手指蜷缩着,手里紧紧攥着一片破碎的陶片,边缘还沾着泥土。
当沈砚的指尖触碰到周明的肋骨时,脑海中突然闪过一段混乱的画面: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人影拿着一根铁棍,狠狠地砸向周明的头部,周明挣扎着想要反抗,手里挥舞着一把考古铲,嘴里还喊着:“你不能这样…… 它还没被世人看到……” 然后被对方死死按住,拖到阳台推了下去。
画面的最后,沈砚看到那个人影在周明的书桌上翻找着什么,手里拿着一份绘制着复杂图案的图纸,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沈法医,有什么发现吗?”
林岚的声音将沈砚拉回现实。
沈砚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震惊:“死因初步判断是钝器击打头部导致颅脑损伤,然后被推下阳台。
但具体的死亡时间和详细的伤情,需要回去做尸检才能确定。”
他指了指周明的手部,“你看他的指甲,里面有一些皮肤组织,很可能是凶手的。
还有他手里的陶片,看起来年代久远,可能来自那个矿坑遗址。”
林岚凑近看了看,点了点头:“我让技术科的人取样化验。”
她转身对旁边的警员说:“仔细搜查房间,特别是书桌和书架,看看有没有丢失什么东西。
对了,注意收集那些散落的书页,看看能不能拼起来。”
沈砚站起身,目光在客厅里扫视着。
书架上大多是关于考古和历史的书籍,其中有几本关于巴蜀文化的专著,作者正是周明。
书的扉页上都有他用钢笔写的批注,字迹工整有力,有些地方还画着小小的示意图。
他拿起其中一本,翻开扉页,发现里面夹着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群穿着工作服的人在矿坑边合影,前排中间的那个人正是年轻时的周明,他手里拿着一把考古铲,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眼神里充满了对未知的好奇。
而他旁边站着的,竟然是顾鸿和一个陌生的男人。
沈砚的心跳猛地加速,他认出那个陌生的男人,在爷爷的旧照片里见过,是爷爷的一个老朋友,名叫陈默,据说在二十年前的矿难中失踪了。
“这张照片很重要。”
沈砚将照片递给林岚,“查一下照片上的其他人,特别是这个叫陈默的人。
从照片来看,周明当时和他们关系应该不错,他手里的考古铲和陈默手里的工具很相似,可能是同一批进入矿坑的。”
林岚接过照片,点了点头:“我马上让人去查。”
沈砚继续在房间里搜查,目光落在书桌的一个抽屉上。
抽屉是锁着的,但锁己经被人暴力撬开,里面空空如也。
他仔细检查着抽屉的内壁,发现上面有一些细微的划痕,像是被一个长条形的东西长期摩擦所致。
“这里面原来应该放着很重要的东西,可能是一卷图纸或者是一根金属管。”
沈砚推测道,“很可能就是凶手要找的。”
这时,一名警员在书架后面发现了一个暗格,里面放着一个黑色的笔记本和一个装满泥土样本的盒子。
林岚拿过笔记本,翻开一看,里面记录着周明的一些研究笔记,大多是关于巴蜀文化的,但其中几页提到了东南矿坑。
笔记上的字迹时而工整时而潦草,有时还夹杂着一些手绘的草图。
“矿坑深处有一处古代遗址,疑似巴蜀时期的祭祀场所,里面有大量的青铜器物,其中以面具为主。
这些面具的工艺精湛,上面的符号可能是一种古老的文字。
矿难发生前,曾有人偷偷开采,我亲眼看到顾鸿从里面带出过一块青铜碎片……看来周明确实知道不少秘密。”
沈砚看着笔记上的内容,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他的研究很深入,这些泥土样本应该是从矿坑遗址带回来的,上面可能还残留着一些线索。
凶手很可能就是为了这些研究成果才杀了他。”
他的目光再次回到尸体上,脑海中那个戴着青铜面具的人影越来越清晰。
突然,他注意到周明的手腕上有一个奇怪的印记,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伤的,形状和青铜面具上的符号有些相似。
“这个印记是什么?”
沈砚问道。
林岚凑过来看了看,摇了摇头:“不清楚,可能是某种标记。
不过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不像是最近才有的。”
沈砚的指尖轻轻拂过那个印记,一股熟悉的冰冷感传遍全身。
他想起小时候,爷爷曾在他的手腕上画过一个类似的符号,说能保佑他平安。
当时他觉得很好玩,还问爷爷是什么意思,爷爷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就在这时,技术科的人发来消息:周明指甲里的皮肤组织 DNA 与秦松的部分吻合,青铜面具碎片上的血迹也是周明的。
“看来秦松就是凶手了。”
林岚说道,“但他为什么要杀周明呢?
难道周明的研究威胁到了他?”
“很有可能。
周明一生都在追求考古真相,他不会容忍有人破坏文物或者隐瞒历史。”
沈砚推测道,“我们得尽快找到秦松,他很可能还会继续作案。
说不定他正在矿坑那里,想要毁掉周明发现的证据。”
他的目光望向窗外,酸雨还在不停地下着,仿佛要将整个城市都淹没。
沈砚知道,这两起谋杀案只是一个开始,背后还有更大的阴谋在等着他们。
而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 “骨雕师” 组织,也即将浮出水面。
周明用生命守护的秘密,绝不能就这样被掩盖。
“我们去东南矿坑。”
沈砚突然说道,“我有种预感,所有的秘密都藏在那里。
周明付出了这么多,我们必须找到真相。”
林岚看着沈砚坚定的眼神,点了点头:“好,我马上去安排。
让技术科带上检测设备,或许能从矿坑的土壤和遗物中找到更多线索。”
车子再次启动,朝着东南矿坑的方向驶去。
沈砚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象,脑海中不断闪现着爷爷的话语、青铜面具的阴影、还有周明那带着诡异微笑的脸。
他知道,一场惊心动魄的冒险即将开始,而他必须做好准备,揭开那些被尘封的秘密,无论等待他的是什么。
酸雨依旧在倾泻,仿佛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奏响序曲。
沈砚握紧了方向盘,眼神中充满了决心。
他相信,只要能听懂骨头的语言,就能找到真相,告慰周明的在天之灵,哪怕真相背后是无尽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