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室的灯光惨白,映照着沈砚布满血丝的眼睛。
他刚结束顾鸿的尸检,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骨骼的冰冷触感,以及那瞬间闪过的青铜面具阴影。
桌上放着技术科送来的初步报告,关于那个黑色石头雕塑底座上的符号 —— 暂时无法识别,材质分析显示石头来自渝州东南的废弃矿坑。
“东南矿坑……” 沈砚低声重复,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这个地名像一颗投入记忆深湖的石子,荡开圈圈涟漪。
他想起十五岁那年,爷爷突发奇想带他去郊外探险,车子驶过一片荒芜的矿区,爷爷指着窗外连绵的灰色山影说:“那里埋着老祖宗的秘密,也藏着不该碰的东西。”
当时他只当是老人的胡话,现在想来,爷爷的眼神里分明带着一种复杂的恐惧。
手机震动打断了沈砚的思绪,是林岚,她的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
“沈法医,那个神秘收藏家有线索了,名字叫秦松,表面上是做古董生意的,但我们查到他和三年前的一桩文物走私案有关,当时因为证据不足没法定罪。”
“秦松……” 沈砚在脑海中搜索这个名字,没有印象。
“他和顾鸿有什么交集?”
“顾鸿半年前卖给过他一件雕塑,据说是早年的作品。
我们去顾鸿的工作室复查时,发现了一张秦松签的收据,上面的日期就在顾鸿坠楼前三天。”
林岚顿了顿,“我己经申请了搜查令,现在准备去秦松的住处,你要不要一起来?”
沈砚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凌晨西点。
酸雨还在不知疲倦地倾泻,仿佛要把整个城市的污秽都冲刷干净。
“地址发我,我马上到。”
秦松住在老城区的一栋独栋别墅,院墙爬满了墨绿色的藤蔓,在酸雨的浸泡下显得格外阴森。
林岚带着两名警员己经在门口等候,看到沈砚的车停下,立刻迎了上来。
“技术科的人刚才来勘察过外围,没发现异常,但这房子透着古怪。”
她指了指紧闭的铁门,“我们按了半天门铃,没人应答。”
沈砚抬头望向别墅二楼的窗户,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有客厅的窗户透出微弱的光线,像一只窥视着外面的眼睛。
“强行开门吧。”
破门的瞬间,一股混合着霉味和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
客厅里光线昏暗,摆满了各种造型诡异的雕塑,大多是扭曲的人形,材质看不真切,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随时会活过来。
正对着门口的架子上,放着一个半人高的青铜面具,和沈砚在顾鸿尸骨记忆中看到的一模一样。
“找到了!”
一名警员低呼,伸手就要去碰面具。
“别碰!”
沈砚猛地喝止,快步上前。
他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面具:青铜表面布满了细密的纹路,和雕塑底座上的符号有几分相似,边缘处有磨损的痕迹,像是被人长期触摸。
当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面具时,脑海中突然炸开一片猩红 —— 不是血腥的画面,而是熊熊燃烧的火焰,以及一个模糊的背影在火中嘶吼。
“沈法医?
你没事吧?”
林岚注意到他瞬间煞白的脸色。
沈砚猛地收回手,呼吸有些急促。
“没事。”
他强压下记忆碎片带来的眩晕,“这个面具很重要,带回警局做详细鉴定,特别是内侧的残留物。”
他刚才在火焰的幻影中,清晰地看到面具内侧沾着什么东西,像是干涸的血迹。
别墅里空无一人,秦松不见了。
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杯没喝完的咖啡,己经凉透,旁边散落着几张照片 —— 都是顾鸿的雕塑作品,其中一张背面用红笔写着:“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必须闭嘴。”
“看来我们来晚了。”
林岚拿起照片,眉头紧锁,“秦松很可能己经跑了。”
沈砚没有说话,他的目光被墙上的一幅画吸引。
画框里不是风景也不是人像,而是用黑色颜料绘制的复杂符号,和雕塑底座、青铜面具上的纹路如出一辙,只是规模更大,像是某种仪式性的图腾。
他走近细看,发现颜料有些地方己经剥落,露出下面的墙体 —— 那里刻着一行更深的字迹,是用尖锐物体划上去的:“骨语者将至,血债需血偿。”
“骨语者……” 沈砚的心脏猛地一缩。
这个词他只在爷爷的旧书里见过,那是一本线装的残破古籍,里面记载着古代法医通过骨骼解读真相的传说,而 “骨语者” 正是对这种特殊能力的称呼。
爷爷当时说这只是神话,可现在,这个词出现在这里,和青铜面具、神秘符号联系在一起,绝非巧合。
他的指尖轻轻拂过墙上的刻痕,冰冷的触感让记忆再次翻涌。
十岁那年,他发了一场高烧,梦里全是骨头在说话,醒来后爷爷坐在床边,手里拿着那本古籍,眼神复杂地说:“小砚,记住,我们沈家的人,天生就能听懂骨头的话,但这能力是诅咒也是恩赐,千万不能让外人知道。”
当时他似懂非懂,现在才明白,爷爷一首在守护着一个关于家族的秘密。
“沈法医,你发现什么了?”
林岚走了过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墙上的刻字。
“‘骨语者’是什么意思?”
沈砚犹豫了一下,决定暂时隐瞒。
“可能是某个组织的暗语。”
他转移话题,“搜查仔细点,特别是书房和卧室,注意有没有和矿坑相关的东西。”
搜查持续了两个小时,在书房的保险柜里发现了一个上锁的木箱。
技术科的人很快打开了锁,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叠泛黄的旧报纸和一本日记。
报纸的日期都是二十年前的,头版标题赫然写着:“东南矿坑发生坍塌事故,七名矿工失踪”。
沈砚拿起报纸,手指微微颤抖。
他记得爷爷有段时间总是对着旧报纸发呆,后来那些报纸都不见了,原来不是被扔掉了。
日记的主人是秦松,里面断断续续地记录着他和一个叫 “先生” 的人的交易,提到 “收集骨骼完成仪式向顾鸿复仇” 等字眼,最后一篇写于顾鸿坠楼当天:“他死了,但骨语者还在,仪式不能停,秦松必须消失。”
“向顾鸿复仇?”
林岚皱眉,“难道顾鸿和矿坑坍塌有关?”
沈砚翻开报纸内页,失踪矿工的名单里,有一个名字被红笔圈了出来 —— 秦远山。
“秦远山……” 他看向林岚,“查一下秦松和秦远山的关系。”
林岚立刻拿出手机联系户籍科,几分钟后得到回复:“秦远山是秦松的父亲,当年在矿坑坍塌事故中失踪,被认定为死亡。”
所有的线索突然像散落的珠子被串了起来:二十年前的矿难,失踪的矿工父亲,向顾鸿复仇的儿子,神秘的符号,青铜面具,还有 “骨语者”…… 沈砚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这不仅仅是一起简单的谋杀案,背后牵扯着更庞大、更黑暗的东西。
这时,技术科发来新的消息:青铜面具内侧的残留物检测结果出来了,有微量的人类血迹,DNA 比对显示与顾鸿一致。
此外,在面具的缝隙里发现了一些土壤颗粒,成分与东南矿坑的土壤完全吻合。
“去矿坑。”
沈砚合上日记,语气坚定。
“秦松很可能在那里,顾鸿的死,矿难的真相,都藏在那里。”
林岚看着他眼中不容置疑的光芒,点了点头。
“我立刻申请支援,我们……” 她的话被一阵急促的电话***打断,接起后脸色骤变,“什么?
好,我们马上到!”
“怎么了?”
沈砚问。
林岚挂了电话,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又出事了。
考古学家周明,今天早上被发现坠楼身亡,地点就在他自己的公寓阳台,现场…… 发现了和顾鸿案一样的青铜面具碎片。”
沈砚猛地抬头,望向窗外依旧肆虐的酸雨。
天空是一片压抑的铅灰色,仿佛有什么巨大的阴影正在缓缓降临。
他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刚刚开始。
那个戴着青铜面具的凶手,或者说,那个 “骨雕师” 组织,正在用死亡编织一张巨大的网,而他和林岚,己经被卷入了网中央。
他的指尖再次传来那种熟悉的冰冷感,仿佛触摸到了无形的骨骼,耳边似乎响起爷爷的声音,带着遥远的叹息:“该来的总会来,躲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