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张美人的寝宫外,杜大鹅像根木桩子似的杵着,耳朵却支棱着,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他得尽快收集信息,关于这个朝代,关于这座皇宫,关于他现在的处境。
刚才那个梳头的宫女叫小翠,被张美人骂了几句笨手笨脚,哭哭啼啼地出来换水,路过杜大鹅身边时,狠狠瞪了他一眼,好像是他害了自己似的。
杜大鹅没理会她的白眼,反而主动凑上去,压低声音问:“翠姑娘,刚才……美人怎么发这么大火?”
他记得原主好像挺怕这个小翠的,但他不能露怯。
小翠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亲近”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半步,戒备地看着他:“关你什么事?
还不是你昨天笨手笨脚,把美人的玉簪摔了个缺口,美人心里正不痛快呢!”
玉簪?
杜大鹅心里了然,看来原主昨天晕倒不是简单的摔跤,还闯了祸。
他摸了摸后脑勺,这一撞,不仅把原主撞没了,还给他留下个烂摊子。
“是是是,都怪我。”
杜大鹅赶紧认错,态度放得极低,“那……刘公公知道这事吗?”
提到刘公公,小翠的脸色白了白,声音也低了下去:“刘公公昨儿个就知道了,说等你醒了,亲自去回话呢。”
杜大鹅心里“咯噔”一下,看来这刘公公是躲不过去了。
他得赶紧想个办法应对。
硬刚肯定不行,他现在就是只待宰的羔羊。
求饶?
原主平时肯定没少求饶,估计没用。
那……只能装傻充愣,或者找个借口?
他正琢磨着,寝宫里又传来张美人的声音:“外面那个,进来!”
杜大鹅心里一紧,赶紧推门进去。
张美人己经换了件藕荷色的衣服,正由另一个宫女伺候着喝茶。
她抬眼瞥了杜大鹅一下,慢悠悠地说:“昨儿个你摔了,那支白玉簪也磕坏了,你说怎么办吧?”
杜大鹅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不是他想跪,是这身体的本能反应,看来原主平时没少下跪。
他顺势低着头,声音带着点颤抖(一半是装的,一半是真的紧张):“奴才该死,奴才不是故意的……求美人开恩。”
“开恩?”
张美人冷笑一声,“那支簪子是陛下去年赏的,虽说不算什么珍品,但也是御赐之物,你说,该怎么罚?”
陛下?
杜大鹅心里一动,看来这位张美人虽然不得宠,但也不是完全没背景。
他脑子飞快地转着,嘴里不停认错:“奴才任凭美人处置,只求美人别把这事告诉刘公公……奴才……奴才愿意把这个月的月钱都拿出来赔给美人。”
他记得小翠说过月钱的事,想来这宫里的太监宫女是有俸禄的。
虽然不知道具体多少,但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唯一“赔偿”方式了。
张美人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你的月钱?
加起来还不够买那簪子上的一颗珠子,也敢说赔偿?”
杜大鹅头埋得更低:“奴才知道不够,只求美人给奴才一个赎罪的机会,奴才以后一定尽心伺候美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把在队里听来的那些表忠心的话都用上了,语气那叫一个诚恳。
张美人看着他伏在地上的背影,眼神闪烁了一下。
这小太监叫小禄子,平时怯懦得很,打他一下都不敢吭声,今天怎么像是变了个人?
虽然还是低着头,但说话的语气条理清晰,不像以前那么畏畏缩缩了。
她沉默了片刻,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行了,起来吧。
看在你态度还算诚恳的份上,这次就饶了你。
但那簪子的事,你得想办法给我修好,修不好……奴才一定修好!
一定修好!”
杜大鹅赶紧磕头,心里松了一大口气。
搞定一个!
他站起身,垂手站在一旁,等着张美人的吩咐。
张美人没再理他,和旁边的宫女闲聊起来,说的都是些后宫里的琐事,谁家的花开了,谁得了陛下的赏赐,谁又被皇后训斥了。
杜大鹅竖起耳朵,把这些信息一一记在心里。
他听出来了,这位张美人在后宫里地位不高,属于那种不上不下的,平时没什么存在感,也不得皇帝宠爱,所以脾气才这么阴晴不定。
跟着她,确实没什么前途。
聊了一会儿,张美人觉得乏了,让宫女扶着去内室歇午觉。
临走前,她瞥了杜大鹅一眼:“你去把那支坏了的簪子找出来,拿去给内务府的人看看,能不能修。”
“是。”
杜大鹅应声,等张美人走了,他赶紧在梳妆台下的抽屉里翻找起来,很快就找到了那支白玉簪。
簪子主体是羊脂白玉,雕成了一朵梅花的形状,只是花瓣边缘磕掉了一小块,确实可惜。
他拿着玉簪,走出寝宫,心里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去内务府?
正好,他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多走走,多看看,了解一下宫里的布局和人事。
从张美人的“碎玉轩”出来,杜大鹅一路打听着内务府的方向。
这皇宫比他想象的大多了,红墙黄瓦,飞檐翘角,处处透着威严和肃穆,但也处处透着压抑。
路上遇到的太监宫女,个个都行色匆匆,脸上要么是麻木,要么是小心翼翼,很少有笑容。
他看到有穿着华丽的妃嫔坐着轿子经过,前呼后拥,排场极大;也看到有小太监被管事太监指着鼻子骂,吓得瑟瑟发抖。
这就是皇宫,一个等级森严、弱肉强食的地方。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他终于找到了内务府。
那是一处看起来很普通的院落,门口守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太监,眼神锐利地打量着每一个进出的人。
杜大鹅走上前,学着别人的样子,恭恭敬敬地行礼:“奴才小禄子,奉张美人之命,来请各位师傅看看这支簪子,能不能修。”
其中一个太监接过玉簪,看了看,又递给旁边一个穿着深蓝色袍子、看起来像是管事的人。
那管事拿起玉簪端详了片刻,慢条斯理地说:“这玉簪磕得有点深,要修也不是不行,但得费点功夫,还得用些好料子。”
杜大鹅赶紧说:“只要能修好,多少料子都成,费用……费用我们美人会出的。”
他可没钱,只能把张美人搬出来。
管事太监瞥了他一眼,嘴角撇了撇:“张美人?
她宫里的份例怕是不够吧?”
杜大鹅心里暗骂一声势利眼,脸上却陪着笑:“师傅说笑了,美人自有安排。
您看……什么时候能修好?”
“最少也得三天。”
管事太监把玉簪递给一个小吏,“记上,碎玉轩张美人的,三天后来取。”
“谢师傅。”
杜大鹅松了口气,只要能修就行。
他转身准备离开,眼角的余光却瞥见院子角落里,几个太监正围着一个小太监拳打脚踢,嘴里还骂着:“让你偷懒!
让你敢顶嘴!”
那被打的小太监抱着头,蜷缩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却不敢反抗。
周围的人都低着头,快步走过,仿佛没看见似的。
杜大鹅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想冲上去拉开他们——在队里,队友之间打闹归打闹,但绝对不允许以多欺少,以强凌弱。
可他刚迈出一步,就硬生生停住了。
他现在是什么身份?
一个最低等的小太监,自身难保,怎么去管别人的闲事?
搞不好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强迫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