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还是个从乡下来的小村姑。第一次来到大得像宫殿的房子里。还没有站稳脚跟。
只见他自己砸碎了一个名贵花瓶。却拿着一块最大的碎片。
走到我的跟前冷酷地对我说：“三百万，你赔。”1那是在几天前。
因为我妈在顾家干了十几年保姆了。这个暑假，她要带我去顾家“见见世面” 。
我拖着快散架的旧行李箱，站在顾家那扇雕花大铁门外。
空气里还混着我从乡下带来的乡土味，跟眼前这大得像宫殿的房子一比，我像走错了片场，
来到不属于自己的地方……“进去规矩点，手脚勤快，别惹事！”我妈的叮嘱在耳边响起。
我做了个深呼吸，按响了门铃。开门的阿姨得知我的来意后，
面无表情的把我领进来就走开了。别墅内静悄悄的，跟我家那个热热闹闹的小院很不一样。
我又惊喜又好奇，伸着脖子东看看、西瞧瞧。走廊尽头有扇门半闭着，透出些亮光。
鬼使神差地，我轻轻推开了这扇门……是个巨大的书房，陈列着各种书籍。
阳光从落地窗洒进来。我见到了那个人……一个高大的背影，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气。
他手中抓着一个花瓶，有种不真实的美。可下一秒，他手臂猛的一抡。“哐啷！
”刺耳的碎裂声传进耳朵里。那个漂亮玩意被他狠狠砸在地板上，碎片飞得到处都是。
我吓得倒吸一口凉气，脚定在了原地。他转过身，那张脸，冷艳又英俊，冰冷得吓人。
眼神像冰锥子，直直地扎过来：“谁准你进来的？滚出去！”我脑子嗡地一下，
下意识就往后缩。“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慌乱中，我脚下不知道绊到什么。
整个人向后倒去。手肘“咚”地一声重重磕在旁边巨大的书架上。
几本厚得能砸死人的书掉下来。扬起的灰呛得我直咳嗽。我手忙脚乱地想爬起来。
手按在冰凉的地板上，全是冷汗。就在我抬头想道歉的瞬间，目光扫过书架高处。
一本因为刚才的震动而摊开的画册，就那么敞开着。里面贴着的照片，
像一道雷劈在我天灵盖上。照片上，是我！穿着初中那套丑得要死的体操服。
正在操场上准备跟着大部队进行操练。那角度……绝对是躲在哪个犄角旮旯***的。
我的血“唰”地一下全冲上头顶，又瞬间褪干净。震惊、恐惧，
还有一种荒谬感压在我的心中。
这个第一次见面就砸东西、吼我滚出去的阔少爷……他怎么会***我初中时候的照片？！
我像见了鬼一样惊恐地看向他。他也看到了那本摊开的画册。
他脸上那种冻死人的愤怒瞬间僵住。一丝极其罕见的慌乱和狼狈飞快地闪过眼底。
但只有一刹那，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紧接着， 他几步冲过来，“啪！”地一声。
那本画册被狠狠合上。我吓得大气不敢喘，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板缝里。他弯腰，
从地毯上那堆惨不忍睹的碎片里，捡起一块最大的。走到我跟前，
是那么居高临下……把碎瓷片几乎怼到我眼皮子底下。“清代粉彩缠枝莲纹瓶，
”他的声音像在念判决书，“市价三百万。”他盯着我瞬间惨白的脸。一字一顿，
清晰得残忍：“你闯的祸，你负责。”2我脑子里嗡嗡响，眼前发黑。三百万？
把我卖了也赔不起！我妈怎么办？她的工作……“我……我……”我嘴唇哆嗦着，
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顾沉看着我，眼神冰冷。他没再多说一个字，转身就走。
只丢下一句：“跟我来。”我像个提线木偶，跟在他后面。他把我带到一个空房间。
不是书房，也不是佣人房。看着像客房，但是空间非常大。“砰”的一声，
他甩了一份打印好的纸在我面前的桌子上。“签了它。”他命令道，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我颤抖着手拿起来看。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写着：我，林穗，
因过失损坏清代粉彩缠枝莲纹瓶价值约三百万人民币，自愿承担修复责任。
若修复失败或造成二次损坏，需全额赔偿。赔偿方式包括但不限于现金支付、法律诉讼，
并可能影响担保人我妈在顾家的雇佣关系。下面还有一条补充：修复期间，
我必须住在顾家别墅，直至任务完成。这简直就是卖身契！
特别是最后那条“影响担保人”***着我的神经。我妈在顾家干了十几年，这是她的饭碗！
“我没钱……”我嗓子发紧，声音干涩。“所以，”他嘴角微微扬起。“你唯一的活路，
就是把它修好。”他的话像绝望又冰冷的潮水淹没我。但想到我妈，
想到她辛苦半辈子供我读书的样子……我心中一股不服输的劲儿上来了。
我死死攥着那份协议。“我修！”我抬起头，直视他那双无情的眼睛。
声音带着我自己都没想到的倔强。“我从小跟外公学陶艺，我会修！但你要给我地方，
给我工具！”他似乎对我的反应有点意外，眉头极轻微地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那副冷脸。
“花房给你用。”他丢下一句话。“工具和泥，明天会送到。别让我失望。”就这样，
我被“软禁”在了这座华丽的牢笼里。花房成了我的临时工作室。阳光很好，
四周都是生机勃勃的绿植。但我只觉得压抑。第二天，顶级陶泥和各种专业工具果然送到了。
顾沉没再出现，只派了个阿姨送来东西。我深吸一口气，开始面对那堆昂贵的碎片。
修复比想象中难一百倍。碎片太多了，边缘锋利。拼接起来需要无比的耐心和精准。
我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将碎片分类，尝试拼凑。汗水顺着额角流下来，我也顾不上擦。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种被注视感让我抬起头。顾沉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他斜倚在花房门口，
双手插在西装裤兜里。他的目光……很奇怪。不是那种看笑话的嘲讽，也不是监工的挑剔。
目光直愣愣的，沉沉地落在我沾满陶泥的手指上。我的心跳莫名其妙地漏跳了一拍。
他似乎这才注意到我看他，眼神立刻冷了下去。嗤笑一声：“笨手笨脚的，
别把我的顶级泥糟蹋了。”说完，他转身就走，动作快得像在掩饰什么。
我好像……瞥见他耳根有点可疑的红？大概是花房太热了吧。
3日子就这么在拼碎片、调泥浆、反复试验中过去。失败了一次又一次。好几次，
我都想把那些碎片砸了。但想到那份协议，想到我妈，我又咬着牙继续。这天晚上熬得太晚，
花房里只亮着一盏小灯。我趴在堆满碎片的操作台上。眼皮重得抬不起来，
不知不觉就打起了盹。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靠近。我猛地惊醒。顾沉站在旁边，
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把一个杯子和一个小碟子“啪”地放在我手边的台子上。一杯温牛奶，
还冒着热气。碟子里是几块精致的小点心。“别死在我家。”他语气硬邦邦的，丢下这句话。
看也不看我，转身就走了，背影消失在夜色里。我看着牛奶和点心，又看看他消失的方向。
我的心情复杂……这个人……真是矛盾得让人头疼。为了找到更合适的修复方法，
我需要研究资料。顾沉倒是没吝啬，让人送来了一些关于瓷器修复的书籍和期刊。
我埋头在一堆专业书里翻找。突然，一张照片从一个厚厚的文件夹里滑落出来。
我捡起来一看，居然又是我的照片。照片上，是我高中毕业那天的场景。我在操场上，
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正和同学闹着，笑得见牙不见眼，马尾辫都快飞起来了。
那角度……又是***！而且比初中体操照更清晰。我捏着照片的手都在抖。
恐惧感再次袭来。但这次，更多的是一种无法理解的困惑。这个顾沉……他到底是谁？
他为什么会有我这么多照片？他把我弄到这里来，真的只是为了让我修花瓶吗？
我强迫自己冷静。在另一本旧旧的书里，我又翻到了一张剪报。
是我高二时在校刊上发表的一篇文章。写的是跟着外公学捏陶罐的心得。
照片、文章……他像在收集关于我的一切碎片。
恐惧感慢慢被一种强烈的好奇和困惑取代：他究竟想干什么？
这个念头反而激起了我更大的决心。花瓶，我一定要修好。修好了，
我才有资格去问他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失败，手指被碎片划破过多少次。
我终于找到了方法。我用外公教我的土法子，结合书里看到的金缮技艺，
调制出了一种特殊的泥浆。它粘性极强，颜色也能完美融入花瓶的底色。最后一块碎片了。
我屏住呼吸，手指稳得像磐石。小心翼翼地对准位置，轻轻把碎片按压下去。
特制的泥浆完美地填补了缝隙。原本的裂纹，在我的巧手下，被勾勒成一道金色纹路。
非但没有破坏花瓶的美感，反而赋予了它新的生命和故事。成了！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整个人像虚脱一样。看着眼前焕然一新的花瓶，难以言喻的骄傲涌上心头。我做到了！
三百万的债，我可以还清了！我妈的工作也保住了！我忍不住伸出手。
想再抚摸一下那道承载了我所有希望和汗水的金色裂痕。就在这时。
一只带着凉意的手猛地扣住了我的手腕，力道很大。我吓得魂飞魄散，猛地回头。
顾沉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在了我身后。他的目光没有看花瓶，而是紧紧地盯着我的脸。
或者说……是我脖颈侧面不小心蹭到的一点泥渍。他手指用力，沾染着我手上未干的泥浆。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我擂鼓般的心跳。“修得不错…”他的视线终于从那点泥渍移开。
对上我的眼睛，里面翻涌着我读不懂的情绪。“比照片里…灵多了。”他俯下身，
带着清新的呼吸拂过我的耳畔，激起一阵战栗。“三百万的债，一笔勾销。
”我的心跳几乎要冲出胸膛，手腕被他扣得发烫。眼前这诡异的暧昧让我脑子一片空白。
他顿了顿，身体靠得更近，近到我能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他盯着我的眼睛，
吐出最后两个字：“不过……”4顾沉说完那两个字，眼神深得吓人。盯着我看了几秒，
最终却什么也没说。松开了我的手腕，转身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在花房，脑子里一团乱麻。
债是清了。我妈的工作也安全了。我本该立刻收拾包袱，逃回我那安心自在的乡下。
但我妈打来电话。小心翼翼地说顾家这边还有些零碎活。希望我能再留一阵子帮帮忙。
我听得出来，她是担心我得罪了顾沉。想让我多“表现表现”。
巩固一下她那好不容易保住的工作。而顾沉……他再没提那晚的“不过”，也没赶我走。
我们之间陷入一种微妙的平静。那纸卖身契作废了。
但我好像被另一种无形的线拴在了这座别墅里。他开始变得有点奇怪。有天下午，
他西装革履地准备出门。经过客厅时，看到我正对着手机里一个陶艺博主的作品入迷。
他脚步顿了顿，眉头习惯性地皱着。丢下一句：“收拾一下，跟我出去。
别穿你那身沾泥巴的。”语气还是那么欠揍。我莫名其妙地跟上车，一路忐忑。
结果车子停在一个高级的艺术中心门口。里面正在举办一个国际顶尖陶艺展。我眼睛都直了，
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看什么都新鲜。顾沉走在我旁边，双手插兜。
一脸“这有什么好看的”高冷表情。偶尔瞥我一眼，嫌弃地说：“啧，没见过世面。
”可当我停在一件柴烧茶盏前，眼睛都挪不开时，他却没催我。等我恋恋不舍地走开，
偷偷回头再看一眼时，发现他正低头看着手机。
手指似乎在快速记录着什么……是在记展品信息？还是……别的？回到别墅，
我心里那股创作欲有点压不住。在花房收拾边角料时，忍不住随手捏了个歪歪扭扭的小太阳。
圆不圆方不方的，还带着我手指笨拙的痕迹。我自嘲地笑了笑，把它随手放在花房的窗台上。
算是给自己这段“囚徒”生活留个纪念吧。第二天早上，我鬼使神差地又去了花房。窗台上，
我的小太阳旁边，赫然多了一个……嗯，勉强能认出是月亮的泥塑？同样歪歪扭扭，
线条僵硬。但能看出捏的人努力想让它显得“高冷”一点。跟我的小太阳并排摆着。我一愣，
下意识抬头看向别墅主楼的方向。二楼书房的落地窗前，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正站在那里。
隔着玻璃和花园的距离，看不清表情。我的心猛地一跳，赶紧低下头，假装在整理工具。
用余光偷偷瞄过去时，发现那个身影也迅速地转开了。我低下头，
手指无意识地摸了摸那个丑丑的月亮。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上弯了一下。这种微妙的暧昧，
很快就被打破了。5苏薇来了。她像是从时尚杂志封面直接走出来的人。精致的妆容，
优雅的连衣裙，价值不菲的包。她笑着跟顾沉亲昵的打招呼：“阿沉，好久不见！
伯母说你最近在家，我就过来看看你。”声音温温柔柔的。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时，
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礼貌和疏离。“这位是……？” 她微笑着问顾沉。“林姨的女儿，
林穗，，暂时住这儿。”顾沉的介绍简短而平淡。“哦，林姨的女儿啊，
”苏薇的笑容加深了些，却让人感到一种审视。“你好，林小姐。阿沉这里很少留外人住呢，
看来林姨面子真大。”她看似无心的一句话，却扎了我一下。顾沉的书房，
那个藏着秘密的房间，苏薇似乎很熟悉。她轻描淡写地对我说：“阿沉的书房可是他的禁地，
连我进去都得提前打招呼呢。林小姐刚来，不知道也正常。
”这话像在解释我上次的“闯入”。却更像是在强调她和顾沉关系的不同寻常，
以及我的“越界”。我心里莫名地发涩。我开始刻意避开他们。待在花房的时间越来越长，
减少出现在客厅的几率。顾沉好像察觉到了我的疏远。他变得有些烦躁。苏薇在的时候，
尤其明显。有一次，苏薇正优雅地坐在沙发和顾沉聊着圈子里的趣事。
我低着头想快速穿过客厅回房间。“林穗，” 顾沉突然出声叫住我。声音不高，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去给我倒杯水。”我脚步顿住。苏薇的目光也投了过来，
带着一丝玩味。“哦，好。” 我低低应了一声，转身去厨房。我能感觉到背后两道目光。
一道是苏薇的审视，一道是顾沉……我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只觉得那目光沉甸甸地压着我。
我倒好水，端过去，尽量平稳地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手指不小心碰到冰凉的杯壁，
微微颤抖。“谢谢。”苏薇对我微笑，但那笑容像是画上去的。顾沉没看我，也没看水杯。
他的目光似乎落在我低垂的眼睑上，又似乎没有。过了一会儿，他又开口。
这次是对苏薇说的，眼睛却瞟向我：“空调有点凉。林穗，去我衣帽间，
把我那件灰色的外套拿下来。”语气平淡得像在吩咐佣人。我的指甲狠狠掐进了掌心，
用疼痛提醒自己别失态。苏薇还在旁边看着，脸上是那种“你看，
她就是这样被使唤”的暗爽表情。“好的。” 我的声音有点发涩。我转身快步上楼，
眼眶控制不住地发热。在他眼里，我大概还是那个可以随意呼来喝去的、乡下保姆的女儿吧？
之前的那些牛奶点心、那个丑月亮、看展……可能只是他少爷心情好时的一点施舍。
或者……对“收藏品”的一点额外关照？我越想越心凉。我拿着外套下来，递给他。
他接过去的时候，手指似乎无意间碰到了我的手背。我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
他似乎怔了一下，抬眼看向我。这一次，我清楚地看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东西像是惊讶，
又像是……一丝慌乱？还有我泛红的眼眶。他的嘴唇似乎动了一下，想说什么。
但苏薇的声音适时响起：“阿沉，你看这件外套配你今天的衬衫刚好呢。
”顾沉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惯常的冷淡，只是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没再看我。我的心沉到了谷底。那一点点因为他刚才眼神波动而燃起的期待，彻底熄灭了。
6真正的打击来得猝不及防。几天后，那个被我修复好的花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