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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发表时间: 2025-03-02

“亲爱的达瓦里氏,我们共赴此生。”他在信上这样写道。1他自小在书香门第长大。

父亲是当地的乡绅,母亲是官家小姐。母亲生他时难产而死,头上已有两个哥哥,

而父亲的弟弟和弟弟唯一的正妻迟迟没有得孩子,于是便把他过继给弟弟做二房嫡长子。

他的亲生父亲成了他大伯。他继承了亡母的长相,生得清秀挺拔,眉眼似远山,鼻如亭阁,

才十岁出头已经是十里八乡盛誉的好皮相。养母将他教养的很好,

他被养在一个爱读书的环境,四岁便在《诗》《论语》的熏陶下能背得周全,

七岁能自己做文章。后来进了私塾,教书先生也夸他天性聪颖,敏而好学。

然而那时时局已是悄然巨变了,只是他家在动荡之前已经迁入江南水乡的一处偏僻地方,

相当于大半与世隔绝。他的私塾先生也渐渐更替成更年轻的先生小姐。那时他才渐渐明白,

在安宁祥和的水乡边的上海,灯红酒绿中横尸遍野。枪炮声震碎了那些老迂腐的傲骨,

丁零当啷的金银源源不断地外流。一个在历史上中国从没放在眼里的国家,

一个跪拜在盛世大唐门前虔诚求学的信徒,竟举起坚船利炮打死了他的前辈同胞。

一个泱泱古国,竟吃了这许多败仗,死了几万英豪。先生说到义愤时眼睛通红,

泪珠在眼眶里打转,那一记砸在桌上的拳头也“砰”地砸进他心底。中国人向来是有骨气的。

那骨气比日本幕府时期剖腹自尽的武士还要烈些。他们中国骁勇善战的骑射兵不是没有,

只是还没近身就已经被枪炮打死。他现在还记得讲台上先生一席布衣挥斥方遒的样子。

他提笔写道:“如今你在上海,可还安好?这巴黎的夜倒是热闹,可我想,

还是上海的月亮要圆些,我想起在这片土地发生了的事,我便无比憎恨这里。

但想起年幼时私塾先生曾教过我们师夷长技以制夷,我又有了继续留在这里的动力。

这里离我们坚信的马克思主义发源地很近,我能感受到,我正在建立一个我们未来的新世界。

你身子虚弱,近来上海天气转凉,别忘多添些衣服。”他小心翼翼将信纸折好,放入信笺,

用黄铜勺子承着胶泥放在蜡烛上烤,软成液体后倒在封口处,再用印章按下去,

静置数秒后拔起。翻过信,拿起灯下备好的邮票,沾了些白米饭,揉了揉摁在邮票背面,

贴在信笺上。他脑海里浮现出她坚定的眼神和铿锵的声音。

他与她相识是在1919年5月4日北京的一次***。

那群官僚的孬种在甲午中日战争失败、八国联军侵华后仍旧是不思进取,逼得退位了,

换了人还是封建残余。没多久袁世凯就复了辟。孬种的脊背换了血也是混浊的。

可是几万万中国人从不是孬种,他们一贯的像黄土地一般的隐忍宽厚,无私奉献,

但抵御外敌时那脊梁骨从不弯曲,握锄刀的手永远孔武有力。

中国新生的血液也是奔流热烈的,他们继承了黄色土地的无私奉献,

还得了外敌侮辱激起的抗争勇气。他们把上一辈不敢说的全都说出来,不敢做的全都要做。

于是在巴黎和会上所遭受的一切不公,年轻的血液在远方的中国举着旗高喊着永不妥协。

他们大多数是学生,是工人,是默默付出却索求不多的底层。声辩有用吗,他们不知道。

他们只知道就是要争,就是要发声,在文人墨客敲响的铁窗中苏醒的他们,

终于明白心底所坚守的一点不能退让。代表着自己的也是代表着万万同胞的。

向来他们敢于吃苦,勇于吃苦。

可是这一次次的声讨让他们彻底明白:他们绝不能向人祸屈服。在此之前,

在北京求学的学生组织已经开过大大小小的会,

这些因着单纯的理想和信仰而聚起来的学生们,彼此叫着达瓦里氏。“达瓦里氏”,

这是俄语音译,翻译到中文来,意思是“同志”。他是组织的发起人,

在会议的首次发言明确指出,畅所欲言,自由平等,想讲的只管大胆走上台去。

只是那还是第一次活动。第一场活动大家都还没把胆子放开,他话音刚落,场地便一片寂静。

这时便在寂静中传来一道有力的声音。“我来!”只见从一堆人里走出一个女生,

学生们纷纷自主为她让开一条阔路。她个子小小的,梳着利落的短头发,

穿着和众人一个样式的女子校服,穿着布鞋,昂首阔步,每一步走得掷地有声。她走到台前,

可是讲台太高,她够不到话筒,他见状连忙搬了木箱上去,放在她脚边。她转头,

定定地看着他,很真诚地说了一声:“谢谢。”她踩了上去,话筒堪堪到她嘴边。她拍了拍,

开始铿锵有力地讲话:“同志们,朋友们,为了坚定的信念,为了共产主义的光辉照耀中国,

我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接下来她开始讲自己的生平。

讲述她是如何从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里逃出来读女子高中,

讲述她是如何受到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感召,讲述她将用怎样的态度面对今后的人生。

她语言简洁朴实,富有真情实感。一语毕,全场掌声雷动。她说自己是不婚主义,

女性的婚姻会牵绊通往理想和事业的脚步。

他在第一排看着那个个子不高却很有力量的女孩子。她举手投足间洋溢着自信洒脱的气质,

她目光坚定,望着前方,前方大门敞开,随着时间的推移,突然一团强烈的光涌进来,

径直落在她的脸上。她被强光刺得微微眯了眯眼,可还是毅然决然地与那光对峙。

她说到动情处的抬手抛撒,提手点顿都格外有力。“同志们,朋友们,

我们在建造一个崭新的世界!没有饥饿,没有剥削,没有不平等条约,没有性别歧视,

想到这个,我便对每一个明天充满希望,浑身都是干劲。

”她的话在他心里留下了很深的印记。为了每一个还有希望的明天。

他在这个繁华又冰冷的钢筋森林,一定要坚持下去。

他的身后是一个还有万万人吃不饱饭的祖国,

是每一个努力生活却不得善终的活生生的劳动人民。他要生活下去。读更多书,学更多知识,

拿自己更多的本领去回馈生养他的祖国,他要成为顶层设计的规矩制定者,

他要站在人民的同侧。2即便她的模样在他记忆里已经渐渐模糊了,

可是他清楚地记得她昂扬挺拔的样子。像一棵生于崖壁的劲松。不妥协,不退让,声调铿锵。

那时他在法国念书。他科学,英语和专业成绩都很好,只是法语的阴阳总是分不清楚,

法语成绩很差,迟迟拿不到毕业证书。他那段时间很怀疑自己,

他本是想拿着毕业证回国教书,把马克思主义精神传递给更多人,

他也在法国建立了留学生组织,学成后即刻回国,各尽其事。初到法国,人生地不熟的时候,

他偶然间翻开一本从中国带到法国的中译本《共产党宣言》,扉页上是一个通讯地址。

他这才想起来,这是那次她发完言他主动去要的。“同志,你好,我叫程冠生。”他伸出手,

很热切地凝望着她。她也伸手,握了握他的,“程同志你好,我是文玉淑。

”“你刚刚的发言,实在是精彩。同志,我也认为,女性不应当局限在男人的后院,

我也是不婚主义者。我们可做笔友,畅聊时事,一起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

”他从中山装的胸口口袋里掏出钢笔,打开笔帽,

翻开手边的《共产党宣言》扉页一并递给文玉淑。文玉淑接过后,

郑重地写下了自己家里的通讯地址。她说:“无论我去到哪里,我的家始终在这。

你写给我的信,或许会晚到我手上,但一定有回信。”后来冠生才知道,

那时她单独和他讲话的时候,其实很紧张。她说他生得仪表堂堂,自己矮小平庸,

所以即便是他来要通讯方式,她也从未想过他会给自己写信,

更没有想过彼此会成为对方最亲密的同志。一切的故事从他翻开《共产党宣言》的扉页,

提笔写下“亲爱的达瓦里氏”开始。“亲爱的达瓦里氏,见字如晤。请勿要觉得我冒犯,

我认为这样的称谓很是合适。既然是同志,那便是志同道合的朋友,志同道合就是亲人,

朋友便要互相爱戴,所以‘亲爱的’用做达瓦里氏的修饰毫不为过,

要是接上叠词或是亲昵称谓便显得矫揉造作了。许久不见,以上是为插科打诨。

我如今在法国巴黎求学,初来乍到,诸多新鲜事,想来与好友分享。早听闻莱茵河,塞纳河,

卢瓦尔河,罗纳河和加龙河举世闻名,我今日一见却觉得丝毫不比我们长江黄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