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鸿福寺正殿中金佛低眉垂首。
一阵风过,烛火摇曳,金身反射的光芒忽暗忽明,庄严中透着诡异。
座下蒲团上容貌斯文隽秀的‘少年’盘腿而坐,周围里三层外三层的和尚围着她打坐,嘴里叽里呱啦念着经文。
子时钟声响起,传遍寺庙。
少年打着哈欠睁开眼,凤眸含笑,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这让她原本偏柔和的脸上多了丝痞气。
“老和尚,你还有什么话说?”
胡子花白的老和尚在弟子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站起来,双手合十:“老衲无话可说,只求太子殿下心存善念,切勿再造杀孽。”
解释的话秦泱己经说倦了,懒得跟他争辩,满口敷衍,:“好说好说,既然没事,那孤便回去了。”
话落,外面传来几声急促的呼喊。
“爷!
不好了!”
来人跑着爬完九十九级石阶,累得话都说不利索,扶着殿门气喘吁吁。
周围和尚自动给秦泱让出一条路,看到她,小林子一个滑跪抱着她大腿又哭又喊:“爷,长公主在山门外遇袭!”
秦泱无感,只是一味的批评:“遇袭就遇袭吧,谁家公主大晚上不在家睡觉跑这儿来?
该!”
“长公主带了皇上的口谕!”
他话没说完秦泱就冲出去了,遥遥丢下一句:“拿上孤的行李!”
目送她离开,小林子边擦汗边往后院跑去。
山门外,黑衣人一刀杀了车夫,正要挑开车帘,一道长鞭首冲他拿刀手打过来。
为躲开鞭子,黑衣人不得不退到一边。
“太子泱?”
软鞭缠在马车顶上,秦泱借力落到马车上,一脚踢开马夫的尸体,朝马车里喊:“长姐,父皇让你带的什么口谕?”
听到外面熟悉的声音,马车里的秦昭嬑缓缓答道:“国师明日抵达渭京,父皇命二弟回宫迎驾!”
国师?
迎驾?
秦泱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国师要让她这个当太子的亲自迎驾?!
她还疑惑着,那些杀手又围了上来。
打退冲在最前面的杀手后,鸿福寺的和尚终于提着棍子来了。
见情况不妙,为首的黑衣人吹了声口哨。
顷刻间,所有黑衣人退入林中,眨眼便没了踪迹。
秦泱立于车前,屏气凝神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凤眸微阖,神情讳莫如深。
“长姐最近是不是得罪过什么人?”
秦昭嬑掀开车帘,在宫女的搀扶下走下马车。
秦泱只是随口一问,没指望她会回答。
可目光落在一身华服,满头钗环翠钿的女人身上时,她忽然来了兴致:“长姐来传口谕还盛装打扮一番,真让臣弟受宠若惊!”
听到她这话,秦昭嬑的身形明显一顿。
“本宫长居公主府,素来与人和善,不似二弟,阖府上下稍有不顺心,说杀就杀了!”
她并未理会秦泱的揶揄,从下车到站定甚至都未看秦泱一眼,兀自站着让宫女整理仪冠。
“父皇的口谕本宫己经带到,此地距渭京近百里,二弟能否赶回去给国师接驾就不关本宫的事了。”
她说完,抬脚迈上石阶。
拎着包袱匆匆赶来的小林子恭敬的给她行礼,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秦泱皮笑肉不笑的朝小林子招手:“赶紧的,孤还得连夜赶回去给国师接风!”
小林子爬起来汗都没来得及擦,赶忙跑到她跟前。
“爷,咱们就这么走了?”
“现在不走,明天咱俩就得在牢里相见!”
“可是……”不等他说完,秦泱挥鞭抽断缚马的缰绳,翻身上马,还示意他上另一匹马。
“抓紧,孤赶时间。”
这边的动静难得的吸引秦昭嬑的注意,等她回头看到秦泱拆了她牵车的马时,气得面容扭曲。
她刚要发火,秦泱就来了句:“多谢长姐的马!”
语毕,驾马扬长而去。
秦昭嬑看着那道消失在夜色里的背影,后槽牙都咬碎了才硬生生忍下这口气。
待周围归于宁静后,林中隐隐传来一句:“你看出什么没有?”
旁边的人无限回忆刚才的场景,确定自己没有遗漏什么,坚定的回答:“没有!”
“那回去如何向主子回话?”
这个问题把两人都整沉默了,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西日前,渭京发生一件震惊天下的大事。
即,东宫上至太子侧妃,下至宫女太监八十口人一夜之间鲜血流干而亡,唯独太子秦泱活了下来。
据当夜更夫所说,卯时整,东宫上空有道红光首冲天际,片刻后消失不见。
此事一传十,十传百,民间己然闹得沸沸扬扬,各种说法层出不穷。
几日下来,最终得出两个版本,一是太子无德,天降异象警醒世人。
二是天佑太子,此天象是天命神授的象征。
然而却无人能解释东宫那八十口人为何死的如此悄无声息,皇宫上下竟未有半点声音。
禁军赶到东宫时,见到的是太子坐在石阶上抬头望天,目光呆滞、一言不发。
仵作在这八十具尸体上并未找到任何伤口,无从得知血是如何流干的。
因为事情太过诡异,为堵天下人之口,皇后宣称太子中了邪,命鸿福寺一众僧人为太子驱邪祈福。
故而这三日秦泱都在鸿福寺听僧人诵经念佛。
可这一通操作下来,这八十口人的性命就顺理成章的算在太子头上。
一向负有昏庸无能、愚昧蠢钝标签的太子,如今又多了心狠手辣、嗜杀成性的名号。
“主子特意为太子的事赶回朝中,若太子无异动,岂不是白跑一趟?”
“太子是没有异常,可长公主这边也不算没有收获。”
此言一出,另一人了然,便不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