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的手指触碰到星图中天枢位时,工作室的日光灯突然开始频闪。
西百年前的风雪声灌入耳蜗,露露道袍上的冰晶在二十一世纪的空调暖风中蒸腾成雾。
那只穿越时空的玳瑁猫跃上琴案,铜铃里飘出带着铁锈味的骨灰。
"这才是真正的第七弦。
"露露的指尖从虚空中拈起银丝,那分明是她化疗时脱落的长发。
发丝自动缠绕在琴轸上时,我瞥见发根处凝结着蓝色药液——和她临终前枕头上遗留的痕迹一模一样。
---(1623年冬)欧阳雪剖开陨铁的动作,与露露在实验室解剖小白鼠的姿态重叠。
她握着宋代錾刀敲击星核,飞溅的火星在雪地上烫出焦黑的琴徽图案。
灰衣少年用陶罐接住流出的银色浆液,那液体像活物般攀上他的手臂。
"此物遇木则生纹,遇血则化形。
"她将银浆滴在琴腹,"三百九十七年后,会有双手带着我的骨殖来唤醒它。
"我突然意识到,少年调漆用的处子血,正是露露在现代实验室合成的O型人造血浆。
当他在雪地写下配方时,那些字迹渐渐扭曲成露露病历上医生狂草的诊断:卵巢癌三期。
---(2019年春)露露在光谱仪上摇晃试管,陨石样本在激光下析出孔雀蓝的光晕。
"锇晶体在绝对零度会形成量子记忆体。
"她耳后的朱砂痣在紫外线中泛着荧光,"就像古琴漆胎里的鹿角霜,能封存声波西百年。
"我突然抓住她的手:"你最近咳出的血丝......""只是鼻腔毛细血管破裂。
"她将试管里的银色液体注入颈部静脉,"当这些纳米机器人找到肿瘤,它们会像漆匠修补断纹那样修复DNA链。
"监护仪警报在回忆里炸响。
我此刻才读懂她实验日志里潦草的诗句:"我以雷火为引,在时空中长出新的年轮。
"---(当下)寒玉琴突然迸发的泛音震碎了工作台上的烧杯。
露露的幻影在声波中坍缩又重组,这次她穿着病号服,腰间却系着明代的金丝绦。
琴身裂纹渗出蓝色液体,在青砖地上蜿蜒成DNA双螺旋。
"孤弦从来都在。
"她握着我的手按向琴额焦痕,"癌细胞形成的碳晶格,是最完美的共鸣箱。
"当我们的指纹重合处亮起量子纠缠的幽光时,西百年前的银浆与现代的骨灰终于在弦上融合。
第七弦自行张紧的瞬间,我听见两种时空的露露在耳边呢喃:"电磁力撑起琴弦,强核力凝结漆胎,弱核力蚀刻断纹——而引力,是思念弯曲时空的弧度。
"当第七弦绷紧到临界点时,工作室的玻璃窗突然结出冰花。
西百年前的雪穿越时空簌簌而下,却在触地瞬间化作晶莹的纳米机器人。
露露耳后的朱砂痣裂开细缝,爬出银色的锇晶体藤蔓,顺着琴弦疯长成弦柱的模样。
"别松手。
"她的声音同时从古琴腹腔和监护仪喇叭里传来,"癌细胞形成的量子点,正在给时空褶皱提供能量。
"(1624年惊蛰)我跪在欧阳雪逐渐冰冷的身体旁,看着她耳后的朱砂痣褪成灰白。
灰衣少年哭着捧来青瓷罐:"师父说她的骨灰要混入鹿角霜,等大寒那日涂在琴颈......"铜镜里映出我此刻的面容——赫然是现代殡仪馆里捧着骨灰盒的自己。
少年掏出的桃木梳沾着银色液体,正是露露化疗时收集的头发。
当梳齿划过欧阳雪的发髻,那些发丝突然自动编织成琴弦,弦上凝结的血珠里,浮着乳腺癌细胞的23对染色体。
(2021年冬至)殡仪馆的电子蜡烛在骨灰盒旁投下蓝光。
我握着纳米刷,将露露的骨灰掺进大漆。
当最后一滴漆液渗入寒玉琴的孤弦槽时,整个青峦墓园突然响起明代编钟的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