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在霓虹灯下织成血色蛛网。
我盯着自动门缝隙里渗入的雨水,电子钟猩红的数字跳动着:23:40。
货架第三排的黄鹤楼香烟包装有些褪色,这己经是我第十三次拿起它——每当秒针划过零点,世界就会像卡带的录像机般倒带重播。
"叮咚——"机械门铃惊得我手抖,香烟掉在收银台上。
穿红色雨衣的女孩低着头走进来,发梢滴落的水珠在瓷砖上晕开墨迹般的黑影。
她径首走向冷饮柜,玻璃门开合的瞬间,我看见她苍白的侧脸映在冰柜金属边沿,像被刀锋切碎的月光。
"需要加热吗?
"我机械地问出重复了十三遍的台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收银机按键。
前十二次循环里,她都会要一罐冰镇乌龙茶,用现金支付,然后在23:55分准时离开。
但这次,她突然按住正在关闭的冷柜门。
"你闻到了吗?
"她的声音像是生锈的琴弦,"腐烂的鲑鱼籽气味。
"冷气从柜门缝隙涌出,我这才发现冷藏柜深处堆积着暗红色肉块。
那些本该是寿司食材的鲑鱼片正在蠕动,鱼籽如同充血的眼球般胀破薄膜,滴落的黏液在冷柜底部汇成黑色水洼。
货架突然传来窸窣声。
我转头时,一包薯片正被无形的手掌推落货架。
膨化食品包装袋在半空中突然干瘪,仿佛有透明生物在蚕食其中的空气。
当它落地的瞬间,我看到了积水倒影里扭曲的景象——我的影子脖颈处缠绕着沥青般的触须,而那些触须正从冷柜的黑水中源源不断涌出。
"别动!
"女孩的雨衣下摆擦过我手背,青铜色的钥匙在她指间泛着幽光。
我看到钥匙柄上刻着类似甲骨文的符号,当锋利的齿尖刺入我脚下黑影时,整个便利店突然响起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冷柜里的腐肉疯狂抽搐,货架上的商品包装开始褪色发皱,就像被瞬间抽走了时间。
"现在相信了?
"她拽着我退到收银台后,雨衣帽子滑落的刹那,我的呼吸几乎停滞——垂落的黑发间,那张脸分明是三年前从顶楼坠落的沈琳!
但妹妹左眼下的泪痣,此刻却变成了暗红色的诡异图腾。
玻璃门外传来黏腻的拍打声。
暴雨中的街道正在融化,柏油路面泛起油脂般的泡沫,路灯的光晕里漂浮着类似水母的半透明生物。
更可怕的是那些积水潭,每个倒影中都站着与我们面目相同的"人",只是他们的眼睛全是浑浊的乳白色。
"赝品人会吞噬时间锚点。
"她将青铜钥匙按在我渗血的掌心,皮肤接触处腾起青烟,"你每次循环时机械性重复的动作,就是最好的饵料。
"收银机突然自动打印出发票,墨迹晕染的纸卷上赫然是我的入职合同。
在乙方签名处,"沈默"两个字正在渗出黑色液体,而原本应该空白的甲方位置,浮现出缠绕着荆棘的骷髅图腾。
货架深处传来玻璃碎裂声。
我这才注意到整个便利店的商品都在发生异变:便当盒里的炸鸡长出绒毛,关东煮汤锅咕嘟冒出血泡,就连墙上的员工守则都扭曲成密密麻麻的咒文。
最诡异的是监控屏幕,十二个分屏画面里全是我在不同循环中的模样——从第一次的茫然到第十二次时,我的半个身体己经变成沥青状物质。
"还有七分钟。
"她突然掀开收银台底板的暗格,霉味扑鼻的夹层里躺着一本皮质账簿。
当我的血滴在泛黄纸页上,那些蝌蚪般的文字突然开始重组,最终凝结成我熟悉的字迹:契约物:黄鹤楼香烟*13违约代价:灵魂剥离担保人:沈琳(己注销)手机在裤袋里震动,解锁后我浑身发冷。
短信草稿箱里躺着三年前妹妹坠楼当天我未发出的讯息:"琳琳,便利店收银台下面..."而此刻收银台暗格深处,正静静躺着一枚刻有沈琳名字的校徽。
突然袭来的剧痛让我跪倒在地。
左臂皮肤下凸起无数游动的黑线,那些在倒影中被钥匙灼伤的伤口里,正钻出水晶般的黑色结晶体。
女孩俯身拾起碎片,晶体表面映出无数个正在尖叫的"我"。
"交易成立。
"她将青铜钥匙刺入我的伤口,剧痛中我听到记忆碎裂的声响。
三年前那个雨夜,浑身是血的妹妹最后呢喃的不是"救命",而是——"快逃...哥哥在循环..."便利店电子钟发出刺耳鸣叫,23:59分的荧光数字突然开始逆时针旋转。
在意识陷入黑暗前的刹那,我看到女孩从雨衣里抽出第二把钥匙,而那把钥匙的齿痕,与沈琳校徽背面的凹槽完全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