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0 年的冬天,陕北的沈家湾被一片严寒紧紧包裹着。
凛冽的寒风呼啸着掠过黄土高原,扬起漫天的尘土,让本就萧瑟的村庄显得更加荒芜和凄凉。
村子里,一片寂静,往日的喧闹仿佛被这寒冷冻结。
不少人家的大门紧锁,那紧闭的门扉仿佛在诉说着一种无奈和迷茫。
“走亲戚去了吗?”
一个孩子好奇地问着身边的大人。
“不是,他们‘寻吃’去了。”
大人的声音低沉而沉重,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虑。
(大人的目光望向远方,眉头紧皱 )“‘寻吃’是干什么?”
孩子瞪着懵懂的眼睛,不解地追问。
“讨饭!”
大人重重地叹了口气,声音中充满了苦涩。
在这个艰难的世道,村民们像约好了似的,纷纷离开家门,加入外出讨饭的人流。
那蜿蜒的山路上,尽是拖家带口、步履蹒跚的身影。
他们背着破旧的行囊,里面装着仅有的一点干粮和希望,眼神中满是对未知的迷茫和对生存的渴望。
在沈家湾,村庄几乎有一半人在 1961 年外出“寻吃”,甚至包括一些生产队的队长。
这片土地,本就贫瘠,农作物的收成常常不尽人意,干旱少雨,更是让这里的生活雪上加霜。
粮食极度短缺,人们为了填饱肚子,不得不走上这条讨饭之路。
沈家湾地处陕北的深山之中,西周环绕着连绵起伏的黄土山。
这里的土地干旱贫瘠,水源稀缺,每一寸土地都像是在与人们进行着一场艰苦的较量。
春天,风沙肆虐,刚刚播种的种子常常被无情地掩埋;夏天,烈日炎炎,为数不多的庄稼在骄阳下艰难地生长;秋天,本该是收获的季节,可那微薄的收成却让人们的脸上挂满了忧愁。
“娃他爹,咱们家也快断粮了,这可咋办呀?”
一位妇女坐在炕上,忧心忡忡地看着丈夫。
(妇女的眼眶红红的,声音带着哭腔 )丈夫蹲在门口,默默地抽着旱烟,眉头紧锁:“我听说隔壁村的老张一家己经出去‘寻吃’了……”妇女抹了抹眼角的泪水:“这出去讨饭,也不知道能不能讨到,孩子们能受得了这苦吗?”
丈夫长叹一声:“总比在家里饿死强啊!”
“队长,你咋也走了?”
有人在村口看到生产队的队长背着行李,准备离开。
队长无奈地摇摇头:“没办法,村里实在是没粮食了。”
在那段艰难的岁月里,沈家湾的人们经历了无数的苦难,当地人是以这种方式来度过饥荒的,他们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顽强地生存着,等待着春天的到来。
沈观棋就出生于这年。
1963 年的陕北,春阳慷慨地将光芒洒落在这片广袤无垠的黄土地上,轻柔的微风拂过,扬起阵阵细微的尘土,仿佛为这片土地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轻纱。
“观棋,过来拜拜,让爷爷保佑你。”
这道憨厚的男声在寂静的山坳间悠悠响起,打破了西周的宁静。
观棋乖乖地迈着小小的步子,那模样乖巧极了,缓缓地走过去。
小小的身子跪在坟头前,(他眨着懵懂的大眼睛,眼神中满是迷茫和好奇 )跟着母亲把祭品一一放置在坟头前的供桌上。
一旁的父亲神色肃穆,他挺首了腰杆,目光坚定地看着坟头,嘴唇微微颤抖着口中念念有词:“爹呀,这是您的孙子观棋。
今儿个我们来看看您,给您送钱来了。
您在那头多吃点,好好花,别挂念我们。
家里一切都好,娃们也都乖巧。
保佑咱家风调雨顺,保佑家里人都平平安安,事事顺心。”
观棋学着父亲的模样,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他的额头沾上了些许黄土,却毫不在意,小脸蛋上满是认真。
接着,父亲点燃了纸钱,火苗在微风中跳跃,瞬间化作一团黑色的纸屑。
(那纸屑随风飘舞,仿佛是爷爷在另一个世界接收到了这份心意 )母亲则将准备好的米酒,缓缓地倒在坟前。
旁边的汉子提高了嗓门喊了声:“观棋,走开,爸爸要放炮了。”
观棋赶忙起身,他迈着小短腿,快速地小跑几步,双手紧紧捂住耳朵,眼睛紧闭着 小跑几步,双手紧紧捂住耳朵。
“砰!”
一声炮仗声在黄土漫山的山上响起,回音在山谷间回荡,格外响亮。
何氏起身,她轻轻拍打着身上的尘土,动作轻柔而熟练,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在前面慢慢走着。
汉子则一把背起观棋,脸上洋溢着慈爱的笑容,步伐稳健地跟在后面 ,沿着蜿蜒的山路一路下山。
“你们回来了,有没有去给你二爷爷去烧纸?”
沈观棋刚踏入硷畔,还没来得及进去窑洞,迎面走来一位头发半白,年纪大概五十多岁的老妇。
老妇脸上的皱纹如沟壑般纵横交错,眼神中却透着关切和期待,脚步匆匆地迎了上来 。
见到观棋后,她喜笑颜开,连忙伸出手,一把拉住小孙子的手,目光上下打量着 ,说道:“我的小心肝,快让奶奶瞅瞅。”
然后赶紧领着观棋进入窑洞。
何氏和汉子齐声喊了一声:“妈。”
随后也走入窑洞。
“奶奶,拜了,我们老坟烧完纸,又去对面山上烧了纸。”
观棋乖巧地回答,声音清脆如银铃。
他仰着头,一脸天真无邪地望着奶奶 。
老妇疼爱地摸了摸小孙子的头,慈爱的说:“烧了就好,都要烧了,可不能漏下。”
父亲找了个土墩坐下,他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深深地叹了口气,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说道:“妈,今年这天气还算不错,要是一首这样,地里的庄稼指定能有个好收成。”
母亲一边整理着有些凌乱的头发,一边微笑着,眼神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 一边应道:“可不是嘛,就盼着能多打些粮食,咱的日子也能过得宽裕点。”
“妈,中午吃什么?”
汉子一边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一边大声问道。
“就吃猪肉熬酸菜吧。”
老妇抬头看了一下天,一早上,他们去上坟,还没顾得上吃东西,此时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
汉子应了一声“哦”,然后给婆姨说了一声,就转身去硷畔上的玉米架子上拿“玉米芯”。
烧火做饭时,玉米芯可是常用的好东西。
它比较易燃,可以让灶火快速烧旺起来。
何氏在酸菜“瓮”里,拿出一颗酸菜。
那瓮一般是陶土烧制而成,它的形状通常是腹部较大,口部相对较小,有很好的密封性。
这种容器能够容纳较多的酸菜,而且可以有效地阻挡外界空气和杂质,为酸菜发酵提供稳定的环境。
何氏把酸菜放在案板上,她挽起袖子,双手叉腰,大声对两个女儿喊道 :“立春,小满,过来帮忙,一个刮洋芋,一个泡粉,酸菜先让热水泡一泡。”
两个女儿乖巧地应了声,就忙活起来。
立春拿起洋芋刮刀,熟练地刮起皮来,二妞则烧祸热水把粉条放进去泡着。
老妇走入窑洞,拉着沈观棋坐到炕上去了。
她脸上的皱纹因为笑容显得更深了,她弯下腰,从炕头柜子里翻找着,嘴里还念叨着,从炕头柜子里拿出一颗糖,递给孙子,笑着说:“甜甜的,你快吃,别叫你姐姐们看见。”
沈观棋高兴地拿过糖,眼睛亮晶晶的,他咧开小嘴,露出一排洁白的小牙齿,开心地点头:“奶奶,我出去玩。”
老妇忙拉住他,说道:“别跑远了,一会儿就吃饭。”
沈观棋应了一声,就蹦蹦跳跳地跑出去了。
汉子把玉米芯放进灶膛,用洋火点燃,不一会儿,灶火就熊熊燃烧起来。
(汉子蹲在灶前,不断地往里添加玉米芯,被火光照耀的脸庞红彤彤的 )汉子又抱着一捆玉米芯走进厨房,对何氏说:“火我己经点着了,你赶紧弄,弄完一会还要上工去了。”
何氏一边切着酸菜,(手中的菜刀上下飞舞,酸菜被切成均匀的细丝 )一边说:“好,不行,今天别去了,歇一天,?”
汉子想没想,说:“歇什么歇,也不累,多干点,多挣工分,好多分粮,我们这一大家子,妇女老少的。”
这时,立春说道:“妈,洋芋刮好了,我也给切好了。”
何氏笑着说:“那你就去叫弟弟,回来吃饭,一会饭就好了。”
何氏把切好的肉放进锅里,锅里顿时响起“滋滋”的声音。
(那声音伴随着阵阵香气,让人垂涎欲滴 )小满说:“妈,我闻着香味了,肯定好吃。
我都饿了。”
何氏笑着说:“快好了,再等等。”
过了一会儿,饭菜都做好了。
何氏把饭菜端到桌上,喊道:“都过来吃饭啦。”
一家人围坐在桌前,汉子夹起一块猪肉,放进嘴里,(他满足地咀嚼着,嘴角还挂着油渍 )满足地说:“这味道,真香。”
老妇笑着说:“多吃点,干活才有力气。”
孩子们也大口吃着,脸上洋溢着幸福。
老妇说:“还得养几只鸡,下点蛋,给孩子们补补。”
一家人边吃边聊,充满了温馨和欢乐。
下午,阳光洒在院子里,一家人又开始各自忙碌起来。
哎!
沈观棋叹了一口气,慢悠悠地滑下炕,然后走向过洞这边的窑洞。
沈观棋眯着眼,静静地坐在窑洞前,手指无意识地在地上划动着。
阳光洒在他稚嫩的小脸上,他就那样静静地坐着。
沈观棋己经 3 岁了,他出生的那年,正好是个灾年,那时候全家都饿的不行,怀他的时候,母亲何氏营养跟不上,他生下来就小,全家都以为活不下来,何氏哭的死去活来的。
那是个极度困难的时期,整个国家都在与饥荒作斗争,陕北农村更是首当其冲。
土地贫瘠,水源稀缺,恶劣的自然条件本就使得农业生产举步维艰,再加上当时的大环境,缺衣少食成了生活的常态。
有谚云:“三年困难时期苦,糠菜半年粮难补。”
当时全家都为如何养活这个孩子发愁,母亲李氏看着襁褓中的他,愁眉不展。
那时候的家里,常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多一张嘴,无疑是一份沉重的负担。
也是老天可怜何氏,他竟然活过来了,一天天的长大,现在己经 3 岁了。
喜的何氏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对沈观棋百依百顺。
今日是爷爷的忌日,所以一早上就去上坟去了。
奶奶不让走远,沈观棋就坐在硷畔上,呆在家里实在是太无聊了。
“观棋,咋一个人在这儿发呆呢?”
父亲从窑洞里走出来,蹲在沈观棋身边问道。
(父亲的脸上带着关切的神情,声音温和而低沉 )沈观棋抬起头,看着父亲,奶声奶气地说:“爹,我无聊。”
父亲轻轻摸了摸他的头,说:“娃呀,等你再长大些,就知道生活的不容易喽。”
这时,母亲何氏也走了过来,接话道:“他爹,别跟孩子说这些,观棋还小呢。”
(母亲何氏手里拿着针线活,目光温柔地看着父子俩 )父亲站起身来,叹了口气说:“这三年困难时期,咱们家能熬过来,不容易啊。”
何氏点点头,眼中透着一丝忧虑:“是呀,不知道啥时候才能过上不愁吃穿的日子。”
奶奶从屋里走出来,听到他们的话,说道:“别愁,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父亲应道:“妈,您说得对。”
一家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沈观棋打破了沉默,问道:“爹,为啥咱们总是吃不饱?”
父亲蹲下来,看着他的眼睛说:“孩子,不下雨,干旱的不行,粮食收成不好,慢慢来,日子会好的”沈观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父亲说:“这阵子村里在商量着怎么开垦更多的荒地,多种些庄稼。”
母亲说:“这是好事,大家一起干,总比咱们自己单干强。”
奶奶说:“就是,人多力量大。”
沈观棋说:“我也能帮忙。”
大家都被他的话逗笑了。
沈家湾是隐匿于陕北厚重的黄土地上的小村落,在一条狭长的沟道里。
那沟道,宛如大地开裂的一道狭长创口,蜿蜒曲折,时宽时窄,两旁的沟壑纵横交错,从沟口缓缓往里走,脚下的土路坑洼不平,每一步都能扬起些许尘土。
(一阵风吹过,尘土飞扬,让人忍不住眯起眼睛 )沟道两旁,是高耸的黄土坡,坡上偶尔能看到几株顽强生长的酸枣树,枝丫在风中颤抖,似在向行人诉说着这片土地的坚韧。
沈家湾,就坐落在这条狭长沟道的后部。
沈家湾不大,总共不过 50 多户人家,160 多口人。
村子中央,有一条清澈的小河潺潺流过,那河水虽不汹涌,却也为这片干燥的黄土地带来了一丝灵动与生机。
村民们依着山势,散居在小河两边依山而建的窑洞里。
窑洞外,满眼都是峭立的黄土山,那土黄色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厚重。
沈家湾,实在是太穷太偏了。
那通往外界的山道,崎岖蜿蜒,犹如一条巨蟒盘踞在山间。
每次有车辆或者行人经过,都会扬起漫天的尘土,久久不能散去。
陕北的窑洞颇具陕北特色。
走进窑洞,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陕北的炕。
炕可是陕北人生活的智慧结晶。
冬天,炕被烧得暖暖的,睡在上面别提多暖和、多舒服了。
那炕上的被褥,虽然有些陈旧,却被浆洗得干净整洁,上面绣着的大朵牡丹花图案,色彩虽己不再鲜艳,却依旧散发着一种古朴的美。
炕的一边紧紧连着灶台,炕下巧妙地留有烟道,烟道曲曲折折,一首连接到窑洞顶部的烟囱。
每当烧火做饭的时候,火焰在灶膛里跳跃,那股温热便顺着烟道缓缓传遍整个炕,让冰冷的窑洞在寒夜中也能充满暖意。
“观棋他爸,去把那筐柴火搬进来,天黑了,夜里要烧炕呢。”
沈观棋的母亲一边在灶台上忙碌着,一边对正在门口发呆的沈茂才喊道。
(母亲的声音在窑洞里回荡,带着些许焦急 )“哎,娃他妈我这就去。”
沈茂才应了一声,转身走向院子角落里的柴火堆。
天,渐渐暗了下来。
暮色像一块巨大的灰色幕布,缓缓地笼罩了整个沈家湾。
站在沟边眺望村子,只见一片黑漆漆的轮廓,偶尔有几处窑洞透出微弱的光亮,像是黑暗中闪烁的几点星辰。
(晚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让人不禁裹紧了衣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