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锈钢汤勺的边缘在花臂男的喉咙上压出一道浅痕。
陈默能闻到对方身上传来的古龙水混着血腥味的古怪气息,他的手腕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发抖。
"小子,***知道这是谁的地盘吗?
"花臂男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金牙在走廊昏暗的灯光下闪着诡异的光。
陈默的视线余光瞥见另外三个打手正在缓慢移动。
其中一人把手伸向腰间——那里别着什么东西,在西装下鼓起一个危险的形状。
"我就是一个送外卖的。
"陈默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话,"但你们动我的顾客,平台会扣我钱。
"这句荒谬的话脱口而出后,他自己都想笑。
真正的原因是那个女人的眼神,让他想起三年前母亲被高利贷逼债时也是这样看着他。
花臂男突然笑了,笑声像是砂纸摩擦铁管:"有意思,***有意思。
阿龙,给这位外卖侠客看看我们的诚意。
"西装男从腰间掏出的不是枪,而是一个鳄鱼皮钱包。
他抽出五张百元大钞,慢条斯理地塞进陈默的工作马甲口袋,钞票边缘蹭过陈默的肋骨,像刀片一样凉。
"医药费。
"花臂男舔了舔嘴唇,"现在,把勺子放下,拿着你的钱滚蛋。
"陈默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五百块相当于他送三天外卖的收入,足够付这个月的物业费。
但当他看到888房门下方渗出的暗红色液体时,手指反而收得更紧了。
"我要确认顾客安全。
"这句话让走廊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花臂男的笑容消失了,他朝手下使了个眼色。
陈默突然感到后脑勺一凉——有人用枪管顶住了他的头。
"小兄弟。
"花臂男凑近他耳边,呼出的热气喷在陈默的耳廓上,"你知道帝豪每个月要处理多少具尸体吗?
从锅炉房那个焚化炉走一趟,连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
"陈默的膝盖开始发软。
他想起上个月失踪的工友老王,有人说看见他在帝豪门口被带上了一辆黑色面包车。
当时车间主任只是摆摆手:"少打听,还想不想干?
"就在陈默即将松手的瞬间,888的房门突然打开。
一个穿着藏青色中山装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手里把玩着一串和田玉佛珠。
他的左眉骨上有道疤,让整张脸看起来像被劈开后又粗糙地缝合起来。
"金牙强。
"男人的声音很轻,却让花臂男立刻退后两步,"我说过多少次,不要在我的包厢门口见血。
"被叫做金牙强的花臂男额头渗出冷汗:"九爷,是这个送外卖的先动手..."九爷没理他,目光落在陈默手里的汤勺上,突然笑了:"军用格斗术?
你跟谁学的?
"陈默愣住了。
老周确实说过他教的都是部队里的招式,但一个汤勺能看出什么门道?
"厂里...保安教的。
"九爷点点头,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烫金名片:"明天下午三点,带着这个来西海茶楼。
"他顿了顿,补充道,"穿得体面点。
"陈默机械地接过名片,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等他回过神时,888的房门己经关上,走廊里只剩下他和满地狼藉的外卖。
金牙强一行人不知何时消失了,只有他口袋里皱巴巴的五百块钱证明刚才不是幻觉。
......暴雨还在下。
陈默推着没电的电动车走在凌晨的街道上,工作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
手机屏幕亮起,是林小满发来的消息:”阿姨今天的透析做完了,指标正常。
你还在送单?
“陈默看着消息框,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半天没动。
最后他只回了个"嗯"字,把手机塞回兜里。
转过街角时,他看见帝豪娱乐城后门停着辆救护车,几个白大褂正抬着担架出来,上面盖着白布,露出一缕染成紫色的长发。
他的胃部突然绞痛起来。
......第二天中午,陈默站在鑫盛机械厂的更衣室里,盯着手里那张己经攥得发皱的名片。
正面用楷体印着"苏九渊"三个字,背面是一行小字:西海商贸集团董事长。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老周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浓重的烟味。
陈默下意识把名片藏进口袋:"没什么,广告传单。
"老周五十出头,左腿有点跛,据说是越战老兵。
他眯起眼睛,从陈默工装裤口袋里抽出一角烫金纸:"西海堂的苏九爷?
你小子惹上***烦了。
"更衣室的日光灯管滋滋作响。
陈默张了张嘴,最终把昨晚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说到那个女人时,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仿佛害怕被什么听见。
老周听完,从工具箱底层摸出半包红塔山,点燃一根深深吸了一口:"二十年前,苏九渊还只是码头搬货的马仔。
现在他的西海堂控制着整个华东地区的走私线路。
"他吐出一个烟圈,"他找你只有两种可能——要么灭口,要么招安。
"陈默的后背渗出冷汗。
他想起今早新闻里播报的"某娱乐场所意外火灾",画面里帝豪娱乐城的招牌被熏得漆黑。
"我该去吗?
"老周没首接回答,而是突然抓住陈默的手腕一拧。
陈默条件反射地屈肘反击,却被老周用膝盖顶住腰眼,瞬间动弹不得。
"反应太慢。
"老周松开他,从墙上取下沾满油污的工作服扔过来,"穿上,我教你几招保命的。
"接下来的两小时,老周在废弃的零件仓库里给陈默紧急特训。
陈默学会了怎么用扳手当短棍,怎么把安全绳变成绞索,以及最关键的一招——"裤袋里的辣椒喷雾永远比腰后的匕首好用"。
"记住,"老周最后把一个小喷雾塞进陈默口袋,"黑道不是武侠小说,能跑就别打,能骗就别杀。
"......下午2:45,陈默站在西海茶楼门口。
他穿着唯一一套西装——三年前参加父亲葬礼时买的,袖口己经磨得起毛。
茶楼门口站着两个穿唐装的保镖,看到他时明显愣了一下。
"陈先生?
"其中一人试探地问,"九爷在等您。
"陈默跟着保镖穿过曲折的回廊,心跳越来越快。
茶楼内部比想象中奢华得多,红木家具在阳光下泛着暗红色的光,像是凝固的血迹。
最后他们在挂着"听潮阁"牌子的包厢前停下。
门开时,陈默看到苏九渊正在泡茶。
紫砂壶腾起的热气模糊了他的面容,桌上摆着三只茶杯。
"坐。
"九爷头也不抬,"尝尝今年的明前龙井。
"陈默僵硬地坐下,发现第三只茶杯前摆着个牛皮纸袋。
九爷推过茶杯时,他注意到对方右手小指少了半截。
"昨晚那个女孩,"九爷突然说,"是我侄女。
"陈默的手一抖,茶水洒在西装裤上。
他想起白布下那缕紫色头发,喉咙发紧。
"她没死。
"九爷仿佛看透他的想法,从纸袋里抽出一张照片推过来,"今早的飞机,去新加坡留学。
"照片上的女孩站在机场柜台前,虽然脸色苍白,但确实活着。
陈默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己经湿透。
"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九爷给自己倒了杯茶,"金牙强是我手下最能打的马仔,你用一个汤勺就制住了他。
"陈默想说那只是运气,但九爷己经继续道:"我查过你的底细。
鑫盛机械厂097号员工,父亲肝癌晚期,母亲尿毒症,房贷280万。
"他抿了口茶,"月薪4500,送外卖每月能挣3000左右,还是不够,对吧?
"陈默的指甲掐进掌心。
这种被人扒光的感觉比昨晚的枪管更让他恐惧。
"跟***,月薪两万起步。
"九爷放下茶杯,"当然,有时候需要你...发挥特长。
"包厢里的檀香味突然变得令人窒息。
陈默想起老周的话,想起医院里的父母,想起林小满昨晚发来的消息。
窗外的阳光照在第三只茶杯上,杯底沉着几片茶叶,像蜷缩的虫子。
"我需要做什么?
"他听见自己问。
九爷笑了,那道疤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形状:"先从你的本职工作开始。
西海堂需要一套...特殊的外卖配送系统。
"就在这时,包厢门被推开。
一个穿旗袍的服务员端着点心进来,陈默惊讶地发现她左手小指戴着枚银色指套——和九爷残缺的小指位置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