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斯少爷,你醒了吗?”
第二天一早我是被艾米的敲门声吵醒的,艾米跟我这么多年熟悉我的作息,很少在我疲惫的时候来打扰我,我不禁有些困惑,起身打开了门。
“少爷,夫人来看你了”我本平静的心忽然一滞,眉头不禁皱了起来,艾米似乎在等我回话,看我半天没说话,轻声问道。
“要是少爷不方便的话,我去回绝夫人?”
“不用”我叹了一口气,挥了挥手身旁的魔气凝固成了我的战装,我迈出了脚步去见那个女人。
爱丽丝,我的人族母亲。
“艾斯,你还好吗?
我听说你昨天去参加晚宴了”母亲美丽的脸上流露出担忧的神色,她湖蓝色的眸子里写满了对我的关心,她伸手想摸摸我的头,我不经意的躲了过去。
“没事的母亲,您把自己照顾好就是对我最大的关心了。”
我冷漠的回答。
虽然这样的话从我嘴里说过太多次,但母亲明显一震,她还是被这样冷酷的话伤害到了,脸上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对不起,艾斯”她的声音轻颤着,似是包含着愧疚无助,以及无尽的悲伤,眼里的泪珠就要落下来,在那美丽的脸上再留下一道道泪痕。
我凝视着她,不禁有些恍惚。
几百年前,母亲还不是这样爱哭的啊。
我尚开始记事时,母亲便给我讲故事,她说人族的土地上柔软的微风不像这里这般冷冽,广袤的草地也不似这里焦灼乌黑的土地,蓝色的天空尚没有这般阴云密布。
她最喜欢在长长飘逸的金发戴上鲜花做成的花冠,她说这些时总是带着莹莹笑意,我从小便觉得,这世上没有人比我的母亲更美了吧。
她温柔的牵着我的手,柔声告诉我这样那样奇妙又动听的故事,她也 一脸幸福的讲着她与父亲的相遇。
她说,父亲是她见过最迷人,最强大的男人。
但也是最血腥、残暴的君主。
魔族的孩子自百岁起便要开始学习那些残忍、杀戮的术法了,也逐步学着成长为一个残酷又血腥的魔物。
虽然模样只有人族六七岁孩童那般大,但是那时的我第一次边哭边杀掉我最爱的宠物,随后抹干净眼泪再轻轻捏碎它的心脏塞进嘴里。
那样血腥又苦涩的味道,自此成了我的梦魇。
母亲第一次见我满身是血,满脸是泪回到她住处的时候吓了一跳,她听了侍卫的汇报后半天不动了,半晌将哭泣的我紧紧抱入怀中,我的头靠在母亲的胸膛上,才在这样冰冷的地方感受到救赎般的温暖,最后哭着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还是在母亲怀里,我抬头看到母亲那张美丽的脸上自此布满泪痕。
她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哭的。
后来到又增加许多更加残酷的课业,我从开始的害怕、抗拒、哭泣变得越来越平静,逐渐能正面这样或那样的死亡。
每次回来,母亲总是默默的抱着我,坐在她的宫殿中静静的望着窗外,她长长的金发在月光下仍是那般温柔,却没了往日的光辉。
她再也不同我讲那些美丽又遥远的故事。
首到我当着母亲的面扭断了一个出言冒犯她的侍女的脖子,她那样惊恐又绝望的眼神终是在我原己平静的心里投下了一处波澜。
那天晚上,我被母亲从床上匆忙的拉起,她给我套好衣服,紧紧拉着我的手往外跑。
她坚定的要带我逃离这样可怖的地方。
我也真的想跟着她去看看她的国度。
但是我们终究太渺小了,父亲在魔界与人族的交界的忘川森林找到了我们。
幼小的我第一次在强大的力量面前感到如此可怖的死亡的气息,哪怕那边是我的血亲,魔王的魔气就要压破我的心脏,本能使我我战栗、恐惧,除了哭泣只能缩在母亲怀里瑟瑟发抖。
“萨梅尔,放过我们吧”长长的金发随风飘起,遮住了母亲痛苦的神情,她抱着我的手臂轻轻发抖,如祈求般的话在此刻显得如此无助又绝望。
“爱丽丝,我也是这样成长起来的,这只是对子女应有的教育。”
面前的魔王平静道。
母亲身体抖的更加厉害,她咬紧了嘴唇。
“我知道你们人族都很脆弱,从外到内 ”魔王似是无奈般叹了一声。
但刹那间,他的眸子变成了血色的深红,暴怒在空气中酝酿,逐渐汇聚成死亡般的杀意。
“但是你!
怎么能因此想逃离我?!
背叛我!?”
“你不是说爱我?
这就是你们人族廉价的爱么?
俊美的魔王在他那张蛊惑世人的脸上酝酿起风暴,是怒极之意,分分钟想将此处的一切夷为平地。
那一刻,我强忍着恐惧的内心,咬牙撑起软弱的身体,挣脱出母亲的怀抱,站起身将她挡在身后,临近死亡的那刻,我觉得那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勇敢的事。
刹那间,我被黑色的魔气从母亲面前扯开,包围卷起,魔气收紧,五脏六肺被挤压的几乎破碎,我溢出一两声痛苦的***。
那一刻我似乎听到了战马的咆哮声,人们在厮杀,魔气骤然收起,将我狠狠摔在父亲的脚下,我想抬头看看我的母亲,但被人一脚踩在肩上动态不得,只见挣扎着往我这来的母亲被一个银色铠甲的战士拦腰放在了马背上,随着人族军队的部队一同驱马离去了。
再跑快些,带着我的母亲远离这个地方。
肩上的痛越来越深,似是能踩穿,就在我痛的就要昏过去时,他又收回了沾血的战靴。
我抬头,那冷酷俊美的魔王缓缓开口,露出了个惑人的笑容。
“她会回来的”没过多久,母亲果真回来了。
再次见到母亲,是她坐在父亲的怀里,在王座上听我们子女们低头汇报着近期的战果。
哪个少爷小姐因为没通过历练被魔物分食乱葬,莱恩又征战灭了几座天族的城池,带了几箱砍下的天族头颅战利品,又或是我被丢入死亡之渊后,活着回来又多会了几样打斗的术法本领。
母亲的神情始终冷漠,无动于衷,首到听到我的事才不经意间抬了眼,她眼底是一片无言的悲伤。
自此,我们母子显少说话。
我到了独立的年纪,父亲给了我一座古堡,我也拥有了属于自己的领地,但我再没了回去后可以放纵脆弱的怀抱,从此,铠甲变成了我唯一的东西。
……………思绪渐回,而如今望着那双湖蓝色的眼睛,我心中己毫无波澜,嘴里却吐出伤人的字句。
“没什么对不起,至少你还回来找我了”这话说的何其真诚,听上去却像讽刺。
若是再晚那么几天,或许我早被父亲丢给哪个魔物作食物了。
爱丽丝像是再难支撑般闭了闭眼睛。
“艾斯,如果有什么难过的事不要硬撑”“妈妈…爱你”她轻声开口。
我皱了皱眉头,看她那莹莹泪珠的眼,我还想说点什么,却如鲠在喉般缓慢的转过了头。
我转身想走,却听到她小心翼翼道。
“艾斯,我听说你要了个天族的孩子…”我转过身凝视着她。
她的脸在月光下半明半隐,声音却不住的颤抖。
“不要为难那个孩子…他也是个可怜的人…”我再忍不住,不禁一股无名之火升腾而起,声音礼貌冰冷又陌生疏离“母亲,不用您参与我的事。”
转身拉紧黑袍将自己裹紧,走前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
“您不来找我便是帮我最大的忙了”我背过身再不想看见她的脸,转身念了个咒语首奔去了特拉维奇图书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