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无尽的虚无。
这就是虚无吗？
人的一生都是无尽的虚无。
学习知识就是为了对抗虚无。
这是谁说的来着？
算了想不起来。
这些人又是谁？
这个模样，罗马人吗？
嗯？怎么还有个中国人？
好眼熟的样子。
他们在说什么？
首先？还是最初？
或者是……
这音节好奇怪。
我为什么可以听懂？
好累啊……
我是谁？
这写的啥啊？
认识你自己？
我是……
“你可是我们的院长啊唐顾。”这句话把唐顾拉回了现实，“别再睡了。”
唐顾揉揉眼，撑着手从金丝楠木的办公桌上站起来，眼前的是一个紫袍少年，挽了一个发髻，正在疑惑着看着他。
距离进入太学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了，他谢绝了大师兄给自己的介绍信，只拿了象征着考试资格的结业书来到咸阳参加考试，最后以道书言三门满分被太学录取。
被录取后他才找的太学的山长陈平，拿出了大师兄的手书，结果陈平沉思了一会儿，没有把自己分到道器书数言象的任何一院，反而让自己重新打扫了据说是自己那位老师创立的论天院，还当上了院长。
所以他们目前所在的这间十几平米的办公室就是论天院的所在。
这个办公室墙壁都是木质结构，有四张紫檀木的长桌围起来，中间是一个可以转动的黑板，这种让唐顾感到熟悉的黑板听说是从另一块大陆的坎蒂斯那边学来的，以往大虞书院讲课都是靠先生口述，需要写的时候都是写在宣纸上然后贴墙上。
而唐顾坐的办公桌正是在中央的黑板的旁边，方便大家讨论以及讲解。
“啊，景焕啊，我应该是做梦了。”唐顾晃了晃脑袋开口，眼前的少年和自己同岁，是大虞的三皇子，不过自从七百年前的内乱之后，皇子便不再享有实土封地，皇帝也基本只保留最终的决定权，很多事情交由三公处理。
在第一天见面的时候，周景焕就给唐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让人感叹有的人是真不怕死，后来也是不知道为什么同样被陈平丢来了论天院。
“吓我一跳，这才刚开学，你不会就傻了吧，虽然咱们院刚重建事情很多，但咱们论天院还得靠你撑着啊，要不然下个学期的经费山长肯定不会下发的。”
周景焕拍拍唐顾的肩膀，随即说：“你吃饭了没，要不要我让靖雪去买点。”
唐顾转头看向右边的长桌上，一位穿着淡绿色长裙的少女正在看书，听到他们说话，便抬起头：“刚刚进来的时候我就想问，不过看院长你在睡觉就没打扰你，院长想吃点什么？”
陈靖雪的声音听起来轻轻的，但是很清晰，给人一种温柔且清脆的感觉。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好。”唐顾摆摆手，“还有你们能不能不要喊院长了，我们明明都是同岁来着。”
“虽然同岁，谁让你是整个太学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院长，还是山长亲自任命的。”周景焕说起来就想笑，一脸贱兮兮地问：“我真的很好奇每月开会的时候你代表咱们院去，其他院长都是怎么看你的？”
“坐着看，还能怎么看。”唐顾叹了口气，起身向外走去，“我去校外转转，一会儿你姐来了让她等我一下，俞老师让我带她去一下，应该是你姐结丹的事情。”
周景焕应了声好，便目送唐顾出了门。
“院长他没事吧，感觉整个人都懵懵的。”陈靖雪看着唐顾离去的方向有些担心。
“没事，你刚来不知道，他这样应该是因为修行资质太高了。”周景焕猜测道，“就像是平时在河里游泳的孩子一下子到了东海里，总得适应适应。”
陈靖雪啊了一声：“所以说那个传言是真的？”
“哪个？”
“说他是明章先生的关门弟子什么的。”陈靖雪的眼神有些古怪。
“啊。那个啊，那个是假的。”周景焕摆摆手，陈靖雪失望地哦了一下，就听到周景焕接着说，“他是明章先生的小师弟来着。”
陈靖雪瞪大了眼，但是表情却有些微妙：“那岂不是，咱们院长的老师就是……”
周景焕得意中带着一丝崇拜地说：“对，就是游先生。”
游千鹤，前太学山长明章的老师，《源经全解》的编写者，现代修士体系的奠定者之一，同时也是当代和往前数几代修士中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唐顾出了论天院，一边走一边想着刚刚那个梦。
这个世界可没有什么子不语怪力乱神，往前推两千多年，头顶上飘着的可不是什么太阳，而是遮天蔽日的在世仙宫，在这种超自然力量可以外化出来的世界，任何事情都不能简单看待。
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学生，都穿着一样的青色学服，作为整个大虞中最好的书院，太学自然也规定了服装的统一。
唐顾皱了皱眉，感觉梦里遇见了好多人，大部分有点像罗马人，在这里应该叫坎蒂斯人。
还有一个大虞人，给人的感觉很熟悉，但死活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而且他们在说的那个音节真的很古怪，现在唐顾仍然有很深的印象。
唐顾记下这个音节，便不再纠结，开始往太学的大门外走，寻找能果腹的东西。
毕竟太学里可没有记忆中那些开在校园里的小吃街。
那些记忆的出现让他至今也没搞明白自己是穿越了还是前世的记忆觉醒了。
除此之外，历史也有很大差距，在唐顾看到的史书中，三千多年前商朝末代国王倒行逆施，引起方国不满，最终导致周王集结各路诸侯伐纣。
历史到目前为止还很正常，但接下来的发展简直就像是没装刹车的跑车 一样一发不可收拾。
“武王承天之佑，伐纣以除暴。是日，天现异象，雷声隆隆，电光烁烁，天神之怒，彰于天下。商军心悸，皆无斗志，纣王惧，遂降。自此，商朝灭，仙朝兴。”
这简直就像是周商大战，纣王都摆好战阵了，结果武王拿手机发了个飞信，然后天雷就来洗地了一样。
后面历史就进入了神话时代，教科书上称为“黑暗的仙朝时代”。
武王以后，各代周王都是所谓的仙人，唐顾也不知道他们是真正的道家的仙人，还是说就是更强大的修行者而已，记载中的遮天蔽日的飞天堡垒确实现在也见不到了，而且也复刻不出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点痕迹都没留下来。
不过那已经是三千多年前的事情了，就像自己记忆中的另一段历史一样，时间长了总会有些失真，更何况在一千四百年前大虞建立之前，与神话时代还隔了一个更为混乱的长达七百年的伐仙时代，比唐顾所知的任何历史都要黑暗和混乱。
“啊，感谢太祖。”唐顾忍不住感叹一声，超凡的力量就像是一个稳定器，给了王朝超乎想象的惯性，使其固化下来。
大虞王朝从太祖的太平朝延续一千四百余年至今的宁德朝，还没有走下坡路的趋势，简直就像是打破了“王朝周期律”一般。
不过唐顾猜测或许也和这个世界的地理有很大关系，这个世界已知的只有两块大陆，其余地方都是无尽的海洋，也可能是因为海上有着被称为“仙人之怒”的雷电以及遥远的跨度，使得这个世界的地理大发现所需的条件更加严苛。
另一块大陆时常与大虞有所联系，以往来的多是一些学者，近些年似乎也有一些教士。
不过说是近些年，上一次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据太学的先生说那边日子也不太好过。
出了太学以后，旁边就是被称为“皇家小吃街”的临安巷，这里有很多家商铺，地皮都是太祖时期传下来的，听说都被皇家的某位藩王租了下来，做成了小吃街，这些小道消息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正值四月，天气已经开始回暖，透过门框可以看到不少店铺里已经没了暖炉，很多店铺的门上都安装着灯泡，晚上就会开开，也是从坎蒂斯传来的。
得益于超凡的存在，在唐顾看来即使另一块大陆上的国家已经有了“工业革命”的端倪，但两块大陆在根本实力上也没有拉开太大的差距。
超凡力量说白了就是更高级一点的生产力罢了，而电能的存在也是为了弥补超凡力量无法被每个人所利用的缺憾而存在的，除非哪边可以真正地发展到超越超凡的地步，否则这种和平应该会延续很长时间。
这么想着，他在一家挂着“老周面馆”的门前停下来，周在大虞是国姓，也不知道这家面馆和皇家有没有关系。
推开门进去唐顾却有些意外。
这个时间点已经快到申时了，并没什么人吃饭，所以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桌子前吃面的少女。
红裙少女坐于桌前，短发随意地束于脑后，几缕不羁的碎发轻拂在额前，增添了几分俏皮之气。
面前的碗中，腾起阵阵热气，鲜艳的面条如同她身上那袭艳丽的红裙一般，引人注目。她手中的筷子灵巧地挑起一绺绺面条，轻轻吹散了热气，然后小口品尝。不同于宫中繁复的礼仪，她吃面的样子自在而真实，偶尔还会不顾形象地轻吸一小口，发出细微的声响。
“景煜姐？”唐顾忍不住喊了一声。
周景煜抬起头，“哦，唐顾啊。你也来吃面啊，坐。”
唐顾坐在他对面，这正是刚刚在论天院说的周景焕的姐姐，大虞当下的长公主殿下--长乐公主周景煜。
当初他第一天来太学的时候，找不到山长的书房，也是周景煜带他过去地，并且她还是陈平的学生，虽说是公主却没有架子，反而很喜欢照顾人，颇有大姐大的感觉，今年已经是二年级，在太学学生中的人气也很高。
“我刚出来的时候还说让景焕转达一下，俞老师让我们酉时之前到钦天司，应该是结丹的事情。”唐顾又把之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啊，小煜你也该结丹了啊。”
这时候身材胖胖的店长走了过来，面貌俞周景煜有两分相似，听见他们的话惊讶地说。
“对啊皇叔，我都十八了，同龄人都好几个结丹的了，好不容易钦天司的研究有了进展，当然要去试试。”周景煜一脸无奈。
“哦你说的是那个课题啊，还是皇兄亲自安排下去的吧，现在负责钦天司的，哦现在叫超凡研究院了是吧。那位俞司正对于《源经全解》的造诣比太医还高，有他在肯定没问题。
这位小兄弟吃点啥？”后半句则是对唐顾说的。
“老板给我和她一样的就好。”唐顾指了指周景煜说。
“好嘞，一碗羊肉鳝丝面。”老板脸上带着愉快的笑容进了后厨。
看着老板离去，唐顾带些好奇地问周景煜：“所以这位真的是位王爷？”
“是真的，皇叔是父皇的三弟，也是最小的，小时候就不喜欢读书，当年在太学进修的时候老是逃课，后来结业后把这条街租下来开了小吃街，自己也开了个面馆，没几年还成了咸阳城的一大特色。”说起这位皇叔周景煜也显得有些不知评价，“不过味道确实不错，父皇有时候也会在下朝之后来这吃。”
唐顾瞬间就和之前的传闻联系了起来，这位王爷在太学也算是传奇，当今陛下名周建业，三弟名周建功，却没有一点建功立业的心思，先皇为其封号安乐王，在太学的时候因为缺勤率太高还惊动太后下过懿旨。
“啊哈哈哈，这位王爷还真是，不拘一格。”唐顾也不敢过多评价，只得打个哈哈。
“什么不拘一格，母后当年就说我没啥出息，不过也无所谓，现在回宫里她有时候还让我带饭呢，论孝心还得是我周老三。”安乐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来了，一边笑着一边端着一碗面放在唐顾面前，又放了一盘凉拌牛肉，“小兄弟第一次来，这菜算本王送的，好吃下次多介绍同窗来吃。”
“谢王爷，放心回去我就多宣传宣传。”唐顾连忙答应，这菜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安乐王一边笑一边拍拍唐顾的肩膀，“真是多谢小兄弟，你说我这店的位置也不错，也不知为何，就是没有旁边那几家人多。”
唐顾一边吃一边思考，“会不会是宣传得不够，王爷试着整点宣传语如何？”
“怎么说？”安乐王一听来了兴趣，在旁边坐了下来。
周景煜也吃完面带些好奇地望着唐顾。
唐顾嗦着面，思索了一下说：“王爷你试着加点宣传语，比如‘一面之交，一生难忘’或者‘老周面馆，陛下吃了都说好’之类的，您还能找陛下帮您写个匾放门口，这样大家肯定都想吃吃看。”
“好主意啊小兄弟”安乐王多少也是太学结业的，一点就明白了该如何宣传，“这标语朗朗上口的，等下我就和我府中的那几个学者搞一下。
小兄弟叫唐顾是吧，以后有好主意了还来告诉我，你带同学来吃饭不收你钱哈哈哈哈哈哈。”
“皇叔你慢慢搞，我们先走了。”看唐顾吃得差不多了，周景煜往桌上放了几枚钱，拉着唐顾连忙告别，生怕这位皇叔兴致上来了拉着他们一起搞。
“去吧去吧，唐小兄弟一定多来啊。”
“这位王爷还真是性情中人，没想到对开店这么热衷。”唐顾有些感慨，可能是皇帝与士共治天下中的士在政治中的权力越来越大，加上大虞朝承平日久，导致皇位对每一任皇子的吸引力都不大。
别说是王爷中，就连历代皇帝唐顾所知道就有很多不务正业的，有点像君主立宪的感觉，但皇帝有保留的最高的决策权，只能说是各种合力的影响下形成了如今的局面，但就结果而言并不算差。
“三皇叔一直都比较赤诚和孩子气，相较于在锦州的二皇叔，三皇叔更受我和景焕他们的欢迎，不过你点子这么多，看来以后三皇叔一定会记住你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喊你去和他开店。”周景煜打趣道。
“景煜姐别笑话我了，快酉时了，我们直接去研究院吧。”唐顾告饶道。
说起接下来的正事，唐顾有些激动，这是他第一次直观感受别人的结丹，也是从真实层面对这个世界超凡力量的一次观察。
二人向着超凡研究院的方向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