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握着刻刀的手突然顿住,木屑纷纷扬扬落在工作台上。窗外的梧桐叶被秋风卷起,
啪地打在玻璃窗上,惊得她差点划破手中这尊唐代木雕菩萨的衣袂。这是祖父去世后,
她第一次回到老宅的工作间,檀香混着生漆的味道钻进鼻腔,
恍然间又看见老人佝偻着背伏案工作的模样。铜制台灯在宣纸上投下昏黄的光晕,
苏晚摘下防尘口罩,目光落在墙角那个蒙灰的樟木箱上。箱盖掀开的瞬间,
陈年的沉香味扑面而来,
压在最底层的牛皮纸信封露出暗黄的一角——这是今早整理祖父遗物时发现的,
信封上用朱砂写着"丙辰年霜降封",正是四十年前祖父参加云岭考古队的年份。
"咔嚓"一声,暗锁弹开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苏晚的指尖触到冰凉的玉质,
半块残缺的玉璧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灰色。玉璧边缘的断口参差不齐,像是被人暴力扯断,
表面阴刻的蟠螭纹间夹杂着暗红锈迹,她凑近细看时,
璧内里的血沁纹路刺得眼皮直跳——那些细如发丝的红线竟在玉髓中组成了北斗七星的形状。
"不可能..."苏晚抓起放大镜的手微微发抖。这分明是北宋官造玉器的工艺特征,
但祖父参加的是商周遗址发掘。台灯突然闪烁两下,墙上的挂钟恰在此时敲响十二下,
她这才发现工作台上的电子钟不知何时停在了23:17。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苏晚被惊得差点摔了玉璧。屏幕上跳动着"林教授"三个字,
对方是祖父生前在考古所的老同事。"小晚,
你爷爷留下的东西..."林教授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尤其是玉器相关的,千万别碰。
四十年前云岭那件事,根本不是什么山体滑坡..."电话突然断线,
忙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格外刺耳。苏晚感觉后颈发凉,转身时正看见窗帘被夜风掀起,
露出窗外梧桐树上挂着的红布条——那分明是乡下驱邪用的五帝钱幡,
可这栋位于老城区的房子周围,从来没有人挂过这种东西。第二天清晨,
苏晚站在市博物馆的玻璃展柜前,隔着防弹玻璃与那半块玉璧遥遥相对。
展品标签上写着"北宋七星盘龙佩残件赝品",捐赠人落款是"云岭县文物局"。
她摸出随身携带的祖父修复笔记,
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张老照片:二十出头的祖父站在考古队帐篷前,
胸前挂着的正是那半块玉璧。"苏小姐对这件赝品感兴趣?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苏晚险些摔了笔记本。穿藏青色唐装的男人不知何时站在身侧,
银丝眼镜后的目光扫过她手中的照片,"这纹饰倒是稀奇,北斗七星配蛟龙出水,
按说该是天子仪仗的规制。"男人自称姓陈,是省收藏家协会的理事。
当苏晚试探着提起玉璧上的血沁时,
对方突然压低声音:"听说真品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八十年代的黑市,当时有个掮客想出手,
结果第二天就暴毙在招待所,眼珠子被挖出来塞满了朱砂。
"展馆的空调冷气顺着脊梁往上爬,苏晚摸着背包里用丝绸包裹的玉璧残片,
突然注意到展厅角落的监控探头全部转向了他们所在的位置。
陈理事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某位港商开价八千万收购完整玉璧的传闻,
玻璃幕墙外却闪过几个穿黑色连帽衫的身影。当天夜里,苏晚被水管爆裂的声响惊醒。
水雾弥漫的浴室地砖上,暗红的液体正顺着排水口打旋,
她蹲下身时嗅到浓重的铁锈味——这分明是血水。手机突然亮起,凌晨三点十七分,
未知号码发来的彩信照片里,赫然是她今早在博物馆查阅资料的背影。
阁楼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苏晚抄起工作间的青铜镇纸冲上楼梯。月光从气窗斜射进来,
照亮满地散落的古籍,祖父那本《古玉考》摊开在窗前,
泛黄的书页上用朱砂画着七星盘龙佩的复原图。她伸手去捡时,
发现地板夹缝里卡着半张烧焦的纸片,上面潦草地写着:"丙辰年十月十七,子时三刻,
北斗倒悬,血玉现世则大凶。"窗外传来汽车急刹的刺耳声响,苏晚扑到窗边时,
正好看见那辆没有牌照的黑色轿车消失在街角。路灯下的人行道上,
用红漆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八卦图案,乾位分明被人用刀刻了个叉。第三天下午,
苏晚在城南古玩市场见到了照片里的老人。
花白胡子垂到第二颗盘扣的算命先生坐在"周易预测"的幡子下,
浑浊的眼珠盯着她手中的玉璧残片:"姑娘,这物件沾着七条人命呢。四十年一轮回,
今年霜降...就是明天啊。"老人枯槁的手指在残片上摩挲,
突然触电般缩回:"七星盘龙本是镇国重器,奈何被污血浸透成了凶煞。
当年考古队挖出的根本不是商周祭坛,而是北宋末年的乱葬岗,那些专家...啧啧,
死的时候肚子里都塞着铜钱..."摊子前的铜铃无风自动,苏晚还想追问,
老头却突然变了脸色,抄起帆布包就往巷子深处跑。
她追出两步就被个戴鸭舌帽的男人撞了个趔趄,等再抬头时,
算命摊上的黄铜罗盘已经碎成八瓣,每块碎片都插着三根钢针。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
市档案馆发来邮件提示她申请的考古档案已解密。苏晚躲进星巴克角落,
点开PDF文件的手指有些发颤。1976年云岭考古队的合影里,
七个成员中有四个被画上红叉,死亡时间集中在1980至1984年间。
事故报告上"意外"两个字被反复涂抹,
最后一页的补充说明里夹着张泛黄的纸条:文物局调查组于1980年10月25日撤离,
次日当地降下黑雨,持续三天。夜色浓重时,苏晚把车停在云岭山脚的破败招待所前。
前台登记簿上的墨迹晕染不清,她借着手电筒的光辨认出"202房"的字样时,
楼梯间突然传来高跟鞋敲击水泥地的声响——哒、哒、哒,声音在二楼拐角处戛然而止。
房间里的霉味呛得人睁不开眼,苏晚掀开发硬的棉被,
床垫上的暗褐色污渍组成个扭曲的人形。当她打开浴室龙头想洗把脸时,
混着铁锈的红水喷涌而出,镜面上缓缓浮现七个血点,排列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山风撞开吱呀作响的窗户,苏晚扑到窗边时,正看见半山腰的树林里飘着几点幽绿的磷火。
GPS定位显示那里就是四十年前考古现场,而此刻手机时间突然开始疯狂跳动,
最后定格在23:17。手电筒光束劈开浓雾的刹那,苏晚踢到了什么东西。
生锈的洛阳铲斜插在泥里,旁边散落着半截腐烂的麻绳。她蹲下身时,
泥土里突然伸出只白骨森森的手,
攥着的钢笔上刻着"苏文远1976"——这是祖父的名字青石板上的积水倒映着霓虹灯牌,
苏晚攥紧背包快步穿过古玩市场东巷。算命摊前破碎的罗盘还躺在原地,
钢针在月光下泛着蓝光,
她蹲下身时发现每根针尾都刻着极小的大晟通宝纹样——这是北宋末年的钱币。"姑娘别碰!
"沙哑的喝止声从头顶传来。穿靛蓝粗布衫的老者蹲在屋脊上,腰间酒葫芦随动作晃荡,
"钢针锁魂,碰了要折寿的。"他甩下条麻绳缠住苏晚手腕,猿猴般轻盈落地,
浑浊的眼珠突然瞪大:"你身上带着阴兵过境的煞气!"老者自称姓葛,
是城南殡仪馆的入殓师。当他看到苏晚手机里的玉璧照片时,
枯瘦的手指在屏幕上划出几道油渍:"这物件要凑成对才显真容,西街尽头那家'漱玉轩',
上个月收了半块带血沁的。"凌晨三点的漱玉轩卷帘门半掩,
苏晚摸黑钻进店堂时被浓重的檀香味呛得咳嗽。
博古架上的唐三彩马在月光中投下狰狞的影子,
她突然听见内室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紫檀木供桌上,半块玉璧正在血泊中幽幽发亮。
"别动!"阴影里冲出个穿月白唐装的男人,左手小臂缠着渗血的纱布。
当他举起强光手电照向玉璧时,两道青色光柱突然在空中交汇,
苏晚背包里的残片竟发出蜂鸣般的震颤。两块断玉在光线下严丝合缝,合并瞬间,
北斗七星纹路突然扭曲成双龙戏珠的图案。男人手臂纱布脱落,露出七颗朱砂痣排列的胎记,
苏晚的手机时间再度定格在23:17。"我叫周景明。"男人扯过纱布重新包扎,
腕间沉香手串撞在柜台上叮当作响,"从三个月前收购这半块玉璧开始,
每晚都会梦见自己被钉在青铜祭台上。"他突然掀开衣领,锁骨处赫然有道蜈蚣状的旧疤,
"今早有人往我店里塞了张字条,写着'双玉合璧,七宿归位'。"展柜玻璃突然炸裂,
苏晚被周景明拽着扑倒在地。三枚弩箭钉在身后的《清明上河图》复制品上,
箭尾绑着的黄符无火自燃,腾起的绿烟中浮现出七个残缺的人影。
周景明抓起玉璧残片塞进苏晚手中:"从后门走!院墙下有个窨井盖通护城河!
"污水没过膝盖时,苏晚摸到井壁上的刻痕。手机微光照出几行模糊的契丹文,
周景明喘着气翻译:"天庆三年七月初七,七星陨落处埋骨者,当受千世血咒。
"他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血沫在污水中凝成北斗七星的形状。次日正午,
苏晚在私立医院VIP病房见到了昏迷的周景明。护士说他今晨被送来时体温高达42度,
CT显示肺部出现七个针尖状阴影。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警报,
苏晚看见病人***的脚踝处浮现出淡青色纹身——正是双玉合璧后的盘龙图案。
"他撑不过霜降。"穿白大褂的医生悄无声息出现在门口,
胸牌上的名字被碘伏擦得模糊不清,"当年考古队七个人,每人都被种下不同的诅咒。
"听诊器冰凉的金属头突然贴上苏晚后颈,"苏小姐的胎记,应该在后腰吧?
"苏晚撞翻输液架夺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