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脸从腥臭的泥浆之中拔出时,脑中传来一阵眩晕,三支狼牙箭擦着后颈没入身边的焦土,
箭杆震得我牙齿发麻。耳边充斥的喊杀声也逐渐停歇下来,不远处传来北莽骑兵的狞笑声,
我听见镶铁的马蹄踏碎某个伤兵头颅的脆响,像极了小时候在军户营摔碎陶罐的声音。
温热的脑浆混着泥浆粘连在我的皮甲之上,顺着甲片缝隙流进里衣,
黏腻得像蛇在在脊背上爬。"什长!龙旗倒了!"曹七郎的哭喊裹着血沫从身边传来,
接着他便从尸堆里钻了出来,像只被踩住脖子的鹌鹑。我吐出嘴里的断箭,
青铜箭镞在齿间留下铁锈味——这味道让我想起父亲战死那日,
我从他甲胄缝隙里抠出的箭簇。少年半边脸糊着凝固的血痂,颤抖的手指指向江心,
那里漂浮着半截鎏金龙辇,日月星辰的锦缎被血水浸透。两个时辰前的场景突然撞进眼眶。
九旒龙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那时二十万大军还驻扎于潜龙滩,军帐篷连延八百里,
金甲映日,戈戟如林。那时的我正在与手下一位盾兵说着家乡话,“只听见一声雷鸣巨响”,
然后天地就裂开了。耳朵一瞬间失聪,脑中只剩下滋~滋~的回声。
眼前刚刚还与我说笑的家乡老兵,被一块巨石削去了半边身体,脑浆喷了我一脸。
胃里一阵翻涌,早上吃的干粮刚涌至喉间,
又眼见着山崖滚落的巨石把三个卫所兵砸成了肉泥,飞溅的骨渣打在脸上,
竟和元宵节撒的碎糖霜一样细密,再抬头,已是无数的火石巨木朝我砸来。
许是上天垂青于我,我躲块巨石底下,奇迹般的逃过一劫,身边满是昔日袍泽们残缺的尸体。
我听见峡谷两侧滚落的火石砸碎了神机营的虎蹲炮,扭曲的金属声让我想起被沸水烫死的猫。
江面沸腾着浮出北莽龟甲船,船头撞角撕碎楼船的动静,
竟和屠夫老张劈开猪腔骨时一模一样。我缩在尸堆里数心跳,
每数到一百就舔一口箭镞上的铁锈——这能让我保持清醒。
大乾皇帝宇文怀的九龙战车就停在江畔,
十二对青铜犀牛拉拽的车辕上镶嵌的东珠在薄雾中泛着幽光,那是泛着死鱼眼般的冷光。
“这倒像极了说书人嘴里的天河倒悬,此刻那些明珠应该都沉在江底,
和神机营兄弟的尸骨融为了一体。”思绪逐渐飘回,我看见燃烧的帅旗在我眼前放大,
径直朝着身侧的曹七郎砸去。"小心!"我猛地拽倒曹七郎。一支鸣镝带着凄厉哨音掠过,
将正在燃烧的帅旗旗杆拦腰射断。燃烧的绸缎飘落在尸堆上,
焦糊的人油味令我忍不住又吐起了胃酸。三百步外,北莽王子拓跋弘烈正在擦拭弯刀。
这个身高九尺的巨汉披着人皮缝制的战袍,
左耳挂着七枚金环——代表他亲手斩杀的七个大乾将领。
此刻那畜生正用刀尖挑起一个宫女的下巴,那女子青色的宫装下摆已被撕烂,
雪白的小腿在血污中格外刺目。"两脚羊就该待在圈里。"拓跋烈的手下哄笑起来。
他们故意不用刀刃,而是用包铁的马鞭抽打俘虏。有个校尉模样的乾人被倒吊在旗杆上,
北莽士兵轮流用长矛戳刺他的脚心,每当他惨叫就爆发出一阵狼嚎般的欢呼。
我暗自咬破了腮肉,攥紧了手中断枪,那青衫下摆的裂口里,
雪白小腿让我想起小妹被莽蛮掳走那天的襦裙。吊在旗杆上的张都尉肠子垂下来,
猩红的绶带在风里摇摆,三日前他教我破甲箭时说过:"箭出如情丝,要缠着人骨头走。
"我眼角淌着泪,不敢多看,连忙领着剩下几人快步离开。"什长,我们只剩十九个人了。
”赵铁头爬过来的动静像条受伤的土狗,赵铁头爬过来时,
我看见他铁胄凹痕里卡着半颗碎牙——今早出阵前,这老卒还在吹嘘要去喝孙子满月酒。
"皇帝肯定在龙辇那边,我瞧见黄罗伞盖往西移动过。"那是御林军的标志,
也是我们这群蝼蚁活到现在的意义。我眯起眼睛,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浓烟遮蔽了半边天空,但西侧山崖上确实有金色反光闪烁,那是御林军的标志,
也是我们这群蝼蚁活到现在的意义。"把兄弟们的火折子都收集起来。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撕下里衣布条裹住左臂伤口,对着眼前的伤兵们吩咐道。
腐肉黏着布条的触感让我想起教坊司姑娘们褪下的鲛绡,伤口渗出的血把布条染成酱色,
活像年节时挂的腌肉。收集火折子时,我看见一少年士兵正扒着北莽死尸身上的皮甲,
他动作很笨拙,还时不时干呕几下。腥臭的皮毛蹭到他脸上时,
我在曹七郎眼里看到自己的倒影:那是我第一次杀人后蹲在营帐外吐胆汁的夜晚。
我们一行人轻步潜行至江边,"什长,你看!"曹七郎突然压低声音,透过尸堆的缝隙,
十二匹西域良马在江边饮水的画面印入我的眼中,像极了父亲生前念叨的草原幻境。
那些西域良马比乾军的战马高出半个头,马鞍上人头囊还滴着血,最上面那颗我认得,
是今早给我送炊饼的辅兵小六子。仔细观察片刻后,我对对身后吩咐到,
“刘六带五人绕到东面烧马厩,剩下的人跟着我去抢马。"我们在乱石滩后耐心的等待着,
耳朵倒是逐渐恢复了听觉,身边咽口水的***声逐渐清晰起来。
在我第七十一次吞咽口水之后,我听见和岸边传来骚乱的声音。抬头往那边略一扫过,
许是马厩方向腾起的黑烟给了我三分胆气,
我摸上腰间祖传飞爪——那是擒获北莽千夫长时留下的。“待会我数到三,
你冲过去往左边那堆尸体扔火折子。"将飞爪的绳索在手腕上绕了三圈,"记住,要快。
"曹七郎点点头,稚嫩的脸上满是汗珠。我能听见他急促的呼吸声,像只受惊的小兽。
但少年握刀的手很稳,曹七郎点头时汗珠顺着下巴滴落,在焦土上砸出个深色圆点。
"一、二、三!"火折子划破浓烟,落在浸透火油的尸堆上。烈焰腾空而起,
北莽骑兵的马匹受惊嘶鸣。我以最快的速度闪身而出,飞爪勾住缰绳的震颤从掌心直窜后脑,
飞爪挂住了离我最近的一匹战马,战马吃痛,前蹄高高扬起。马背上的骑兵还未来得及拔刀,
我已经借力跃起。
手中断枪在连我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就已顺势刺穿了那名北莽士兵的咽喉。我发现,
断枪刺穿敌人咽喉的触感,和捅穿冬储白菜别无二致。夺来的弯刀比军制横刀轻三分,
削飞第二颗人头时,热的血喷了我满脸,可奇怪我这时竟会想起母亲切冬瓜的刀法,
我摇摇头,脸上不禁露出轻笑。曹七郎的短刀捅进另一人腰眼,少年被热血溅得睁不开眼,
却还记得反手割断马缰。这些动作我们昨夜在沙盘上推演过十七遍,只是当时用的黍米粒,
此刻换成的是活人肠肚。在刘六点燃马厩的浓烟里,我们抢来的战马在箭雨中疾驰,
我闻到自己头发烧焦的味道,好像能看见御林军金甲在浓烟中闪烁,
像极了父亲坟头忽明忽暗的纸钱灰。…………御林军的金甲在西崖忽隐忽现,"杀!
"我怒吼一声,夹紧马腹,战马人立而起,随即冲向山崖,箭矢擦着耳廓飞过,
在松树上炸出火星。我正看见皇帝的龙袍从车辕下露出一角,
那个说要带我们踏平北莽王庭的男人,此刻蜷缩得像只淋雨的鹌鹑。"护驾!
"身后传来拓跋弘烈的狼骑兵的吼叫声,
玄铁重甲摩擦声让我牙根发酸——这些怪物移动时的响动,活像铁匠铺里被拖动的铁砧,
这些重甲骑兵可是我们可大乾将士挥之不去的梦魇。背起宇文怀的瞬间,
三支鸣镝射穿我的肩甲。曹七郎坠马的惨叫刺穿耳膜,
我听见他在朝我喊“骁哥……救……”但我不能回头。"孩儿们,抓住那只两脚羊!
他就是大乾的皇帝,可以用它换来无尽的金山银山!”拓跋弘烈的吼声震得我后槽牙发麻。
我咬紧牙关,心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一个翻身下马,将皇帝背在背上。背起宇文怀的瞬间,
三支鸣镝射穿我的肩甲。但我早已感觉不到疼痛,曹七郎的惨叫声还在耳边回荡。"陛下,
抱紧我!"我纵身跃下了山崖。沧澜江在脚下咆哮,冰冷的江水瞬间吞没了我们。
我知道我或许是疯了,对,我就是在赌我的命。箭矢如雨点般射入水中,
瞬间被江水裹挟着不知所踪。我敢这么做,只因为我家世代都为军户。
父亲和我闲聊中曾提及过有位先祖曾在这附近打过仗,潜龙滩下有一条暗流,
可以直通下游的卧虎峡。江水灌进伤口,让原本麻木的身体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水汽涌进我的鼻腔,混着肩头箭伤的血腥味,竟酿出某种铁锈味的酒香。
我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死死抓住皇帝的腰带。”任凭暗流将我们带向远方。
我好似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那天在军营之中和袍泽们一起躺在潜龙滩头,仰望漫天星辰。
曹七郎说着家乡的故事——他说村口老槐树的根能直通黄泉;赵铁头这老光棍向我们吹牛,
等天下太平了,要讨个***大的婆姨生十个崽子……我浮出水面时,
看见夕阳把江水染成了血池,远处的潜龙滩上,而北莽人的篝火又映红了半边天空。我知道,
我赌对了,我放声大笑起来。我听见皇帝在我背上剧烈咳嗽了一阵,吐出一口血水,
接着耳边传来他虚弱的声音。"朕...朕要回京..你,,,叫什么名字,
你救驾有功...朕封你为..."我压根没心思听皇帝在说些什么,我知道他在害怕,
害怕我将他丢下独自离开。我拼尽了最后的力气艰难地爬上石滩,远处却传来马蹄声,
不知是敌是友。我想,或许今日我便会葬身于此了,不过能和皇帝死在一起倒也还算不错,
这可够我吹十辈子的牛了。赵铁头带着残兵出现时,他缺了门牙的笑容让我喉头一紧,
我也大松了一口气,我庆幸自己真是命不该绝。他浑身是血,身后还跟着七八个残兵。
"什长!"赵铁头跳下马,"我们找到一条小路,可以绕过北莽人的防线。"我点点头,
将皇帝交给了赵铁头。另一名残兵将我扶起,捆在了他的背上,我真的好累好累,
再也支撑就要闭上眼睛。最后看了一眼潜龙滩的方向,那里已经变成人间炼狱,我知道,
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咸亨六年立秋,潜龙潭的血气尚未散尽,
三十六道蟠龙柱已缠上朱红纱幔。这未央宫的鎏金地砖跪得我膝盖生疼,
宦官宣旨的尖嗓像锥子往太阳穴里钻。"奉天承运皇帝,召曰:骁骑营什长杨骁救驾有功,
擢封为从五品威武将军,迁出军户,改为士籍,赐黄金百两,绸缎十匹,龙鳞匕一柄。
”我连忙伏地,谢恩接旨,我手触碰到那明黄锦薄,心中一荡,这可是圣旨啊,
我想杨家也算是光耀门楣了。我细细看着这金銮殿的陈设,心中还在不时赞叹。
皇帝特赐让我座在他的下首位,接着大殿之中便是一阵歌舞升平,
《折杨柳》的调子却让我想起北莽人的狼嚎。
我看着平时那些我难得见上一面的达官显贵在推杯换盏间,就已决定割让土地,向北莽求和。
我感觉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眼睛只盯着鎏金托盘之中御赐龙鳞匕首,
那匕首已是出鞘了三寸,刃面暗纹恰似龙鳞开合,寒光掠过的瞬间,
我想到了那二十万埋骨于潜龙滩的将士……阶下忽有羯鼓三响,将我神游的思绪拉回。
十二名舞姬踏着《破阵乐》碎步而来向我这边走来,为首的那女子广袖翻飞如白鹤亮翅,
金线绣的合欢花随腰肢轻颤,在烛火里绽出流金。"接着。"皇帝将夜光杯向我掷来,
我急忙抬手去接,西域进贡的葡萄酿在杯中晃出涟漪,倒映着那舞姬足踝金铃。叮咚声里,
我不禁拿那些垂死战马项间的銮铃和这声音对比了起来。嗯,还真的很像啊。
我感觉到水袖拂过了我的护腕。微抬眼间,我看见那领***子眉心有一花钿,那是半朵残梅。
嫣红顺着她光洁的额角蜿蜒而下,在眼尾凝成血珠似的泪痣。
我不禁想美人的足该是怎么样的,视线下移,她***的足尖点在鎏金砖上,
十趾丹蔻剥落大半,像开败了的西川海棠。"此女乃罪臣江清远之女。"宰相执象牙笏出列,
"三年前没入教坊司,今日特为将军献《兰陵入阵曲》。"乐声陡然转急。
那女子旋身时披帛扫落案上玉樽,琥珀色酒液溅了我半边身子。金步摇垂珠扫过我的脸颊。
我下意识拿起桌上的龙鳞匕,动作扯裂了肩头箭伤——三日前从死人堆扒出的金疮药,
到底没止住这溃脓的疼。“好!"耳边传来皇帝的大笑声音,"昔有兰陵王戴面破阵,
今有江氏女折腰庆功。杨卿,你看这舞可衬得上你的二十七处箭伤?"羯鼓声歇,
舞姬们伏地谢恩,檐角铜铃被夜风吹得狂乱。我看见那名叫江楚曦的女子朝我走来,
她行致我身前展颜一笑,递来一双素色手帕,指了指我的肩头,轻伏了一礼后,
转身便离开了。我看着她的背影,沉寂多年的心在这一刻不受控制的疯狂跳动,
我知道我的心慌了。忽的想起母亲书信中让我回村里娶媳妇,那我若是带媳妇回村呢?
我不禁暗开始胡思乱想起来,想着想着我就笑了,
眼角余光总是不自觉停留在那一道倩影之上。觥筹交错,又是一舞过后。"赏。
"明黄绢帛飘落眼前,耳边传来皇帝的声音……宴散时天空下起了细雨,
我赶走了引路的小黄门,独自走在九曲回廊。依稀听见转角处传来皮鞭破空声,
"贱婢也配用螺子黛?"宦官尖利的骂声里夹着女子闷哼。我暗自放低脚步走向转角查看,
却见那名叫江楚曦的女子正跪在雨地里,半边脸颊贴着青砖,
残妆混着雨水在砖缝里汇成淡红的溪。我看着地上那道凄美的身影,我的心揪成了一团乱麻。
这和我第一次再金銮殿上见到的她相去甚远,也不过两三个时辰之前,她是那么的光彩照人。
雨幕里宰相府的轿灯映出江楚曦残妆,那抹淡红顺着砖缝流淌的模样,
竟与潜龙滩血水渗入砂砾时如出一辙。我看着她被拖走的背影,
她散开她衣带掠过铜鹤的刹那,另一只铜鹤鹤喙坠下的水珠砸在我手背,
凉意顺着血脉窜上心头——这未央宫的雨,终究比不过沧澜江的寒。…………夜幕如墨,
轻柔地晕染开来,将京城拢入怀中。我卸下铁甲时,戍楼檐角正挑着半枚残月。
铠甲内衬的血渍已经发硬,像贴着心口敷了块冰。手指碰到袖中那方素帕,
杜若香混着血腥气突然鲜活起来——是三日前金銮殿那女子予我的手帕,
这帕子裹着我迸裂的箭伤时,染血的丝线还带着温热的触感。我想这算是睹物思人吗?
城堞烽烟未散,焦木味里忽然混进一缕沉香。城楼栈道传来窸窣的声响,
我看见一女子身影向我走来,她转身时海棠红裙裾掠过青砖,
琉璃宫灯将"开元七年戍卒刻字"映得忽明忽暗。提灯女子抬头瞬间,
我认出了未央宫夜宴上折腰如柳的身影。"罪身贱籍,见过将军。
"江楚曦跪拜时蹀躞带银链轻响,露出内侧暗绣的黻纹。那纹样让我喉头一紧,
前年年查抄御史中丞府时,满门女眷锁骨处烫的正是这种黥刑标记。伸手虚扶时触到她指尖,
比城头积雪还要冷上三分。"姑娘那日弹的《折杨柳》,不该奏得那般凄怆。
"我望着她发间将坠未坠的素银簪,"雁门关外的杨柳抽芽时,每片新叶都沾着守城军的血。
"她睫毛猛地颤动,琉璃灯在箭垛缺口卡出支离破碎的光斑。
当"戴罪官妓"四字从她唇间溢出时,我竟鬼使神差扣住她手腕:"明日我便去教坊司讨人。
"月光突然泼在她苍白的面颊上,我看见三年前未央宫的大火在她瞳仁里重燃。
她父亲江御史问斩留的血,此刻正在她眼眶里凝成琥珀。咸亨九年霜降,
我摩挲着护心镜内侧新添的素笺。江楚曦总爱用茜草汁写信,
"见字如晤"四字在硝烟里洇出胭脂色。关外传来焦糊的牛粪味,
混着三日前密信烧焦的边角——御史台截获的第七封红笺,用的竟是兵部***的洒金纸。
…………狼牙箭扎进左肩时,我恍惚看见帕角绣的并蒂莲在血污里绽开。
这丫头拆了二十四条衣带才凑够丝线,针脚却比御医缝合伤口的羊肠线还细密。唉,
这傻妮子。军医剜肉时我咬着她熏过沉香的帕子,突然想起那封被炭火燎边的密信里,
有半句烧毁的"红笺***"。"将军!萨满焚了八百童尸!
"副将冲进来时掌中血玉泛着磷火,东南角瞭望塔羯鼓突然变调。我按着玄铁护心镜起身,
江楚曦新寄的边塞诗正在心跳处发烫:"愿逐月华流照君"的暗纹里,
分明藏着突厥轻骑的阵型图。火漆封住"安好勿念"时,关外飘来断断续续的《折杨柳》。
这调子被她改过七遍,此刻笛声里多出三个颤音——是"危"字暗号。
我知道和北莽决战的时候就要到了,愿我能或者见到她……站在青州城的残垣之上,
看着一直绵延至草原尽头奔腾的白狼河,我知道我可以活着回去见到她了。
身边将士们正在清理着尸体,那些尸体黏腻纠缠在一起,有蛮人的,也有我大乾将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