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死亡边缘徘徊的时候,被陈恩扛着扔去乱葬岗。“咦!还活着?”发现我没死透后,
他一咬牙,借钱救活了我。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所以我给他生了八个儿子,来报答他。
1后背溃烂流脓的伤口上长出了蛆虫,原先那股剧烈疼痛越来越不明显,尽管脑袋昏昏沉沉,
我也能意识到自己大限将至。这一次,怕是活不成了。人牙子啐骂了几声,
遇上我这种一只脚迈入鬼门关的倒霉鬼,不赚银子就算了,还晦气的很!
让人赶紧将我丢去乱葬岗,养了一院子的姑娘,可不能让我传出病疫来,那生意就没法做了。
我被人卷入草席,从柴房抬了出去。一片昏暗中。我已分不清自己是生是死。
脑子里走马观花,一幕一幕地闪现我曾经历过的二十年短暂人生。六岁时,
在我娘病死的第二天,我就被好赌的爹卖给了人牙子,一路辗转,最终被卖进了侯府当丫鬟。
因着几分聪明眼力劲,被分到侯府小姐院子里,不仅跟着小姐学了字,
就连闺阁小姐所学的刺绣、厨艺、调香,梳妆等技艺,我跟着学了些。通过夫人考核后,
成了小姐身边的一等丫鬟,这种能吃饱穿暖的日子,是我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
从前那种担惊受怕挨我爹打的日子,再也一去不复返了。丫鬟的生活忙碌而又充足,
我感觉自己掉进了福窝窝,每天祈求这样日子能够长长久久地过下去。
或许是我太容易知足了,老天爷看不过去,原本面黄肌瘦身材瘦小的我,
在侯府奢华富贵的生活里,不仅长出了一副白皙芙蓉面,还长成了匀称高挑,
婀娜多姿的体态。甚至比从小娇养长大的小姐还美上几分。渐渐地,小姐开始对我疏远起来,
她不喜被自己的丫鬟抢风头,在这种大家族里面,下人们最擅长的就是捧高踩低,
主子的态度决定了一切。尤其是小丫鬟之间的竞争,只要你被厌弃,有的是人顶替你的位置。
在小姐定亲的那晚,她突然说想吃我做的芙蓉糕,小厨房里正在做她每晚必吃的雪燕桃花羹,
不得已,我只能提着灯去前院大厨房。在经过大少爷的院子时,被他掳进去强行破了身子。
夫人以我品行不端容易带坏小姐为由,另挑了陪嫁丫鬟,将我赐给了少爷做通房。
都说世家大族后宅手段层出不穷,很容易送命。少夫人进门后,我处处小心谨慎,
尽量减小自己的存在感,可仍旧没摆脱掉。那日我照常去给大少爷打扫书房,打扫至一半,
恰好大少爷来书房取东西,看到正弯腰擦拭书桌的我后,上前直接将我按在了桌面上。
少夫人带着人来找少爷,推开门就看到了凌乱场面,当场晕了过去。着急赶来的夫人,
说我勾引少爷白日宣淫,气晕主母,犯了大不敬,直接下令将我杖毙。在我快被打死的时候,
行刑的下人停了手。原是府医诊断,少夫人已怀有身孕,侯府上下一片大喜之色。
夫人说要给未出世的小孙子积福,不宜杀生,因此吩咐下人留我一口气。但死罪可免,
活罪难逃,吩咐管事将我发卖出府,卖的越远越好,永远回不了京城。
夫人深怕新婚小两口因为一个卑贱的奴婢而离心!也担心影响少夫人情绪,
继而影响她肚子里的孩子!刚好借着这个机会杀鸡儆猴,同时也让少夫人安心,
给她出一口气。而在大少爷眼里,我只是一个容貌身段不错,可以随时亵玩的玩意儿,
他可不会因为我去得罪新婚不久且有孕的妻子。何况她出身世家,娘家势力雄厚,
他更是不敢得罪。昏昏沉沉,一路辗转几日,加上天气炎热,
我后背的伤已经溃烂的不成样子。由于我病的实在严重,根本没有人愿意买我。到后面,
就算是白送人,人家都嫌晦气不要。最终,只有那乱葬岗才是我的归宿。
可我已经没有力气去控诉这悲惨的命运!只能静等死亡的来临。“十文钱,
谁愿意将这女人抬到乱葬岗去?”“老板,十文钱太少了,再涨一涨?”“就十文,
爱去不去!”帮工们一阵沉默。死人太晦气,何况乱葬岗离这有十几里地,来回好几个小时,
为着10文钱,不划算。好半天,才有人应声。“老板,我愿意去!”“小子,十文钱给你,
这女人就交给你了。”两人直接将我放到了陈恩的肩膀上。
陈恩收好钱扛着我径直朝郊外走去。正午的太阳太过毒辣,
汗流浃背的陈恩决定在阴凉处休息一会。刚将我放到地上,身上的草席直接摊开来了。
陈恩看到女人的身体露了出来,赶忙弯腰上前卷草席。“咦!还活着?”强烈的求生欲,
让我拼尽全力喊了出来:“救救我”陈恩听到蚊子式的微弱求救声后,
二话不说抱起地上的女人,朝着来时方向走去。医馆里,大夫看着我的状况连连摇头。
“伤的本来就重,还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已经开始腐烂生蛆了,治疗下来需要三两银子,
人还不一定能救下来,陈恩,你确定要救人?”“救,我去借钱,柳叔,求您尽力救治一下,
不管结果怎样,我都认了。”陈恩毫不犹豫出门借钱去了。借遍四周,终是凑够了三两银子。
经历了刮骨剜肉之痛,我终究从鬼门关闯过来了。多数时间我都在昏睡状态,半个月后,
我才终于彻底清醒过来,看着神情担忧的陈恩。“谢谢你救了我!
”陈恩红着脸摇摇头:“不谢,我,我,谁遇到这种情况都会救的!”“不会救的,
你跟别人不一样!”我从小就尝尽了人情冷暖,清楚人性的冷酷,如果没有陈恩的心软善良,
此刻的我早已成了腐烂白骨。“救命之恩我定会报答”陈恩有些紧张,眼睛慌乱的四处乱看,
语速稍快地说道:“你能活过来就行,其他的不要想太多,我救你时没想过要报答的。
”“我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为奴为婢我都愿意报答你的恩情!”他自己都穷的揭不开锅,
可还是借钱维持我的开销。我每天吃的,穿的,以及药钱都是陈恩在掏钱。
何况现在的我身无分文,更无处可去,要是忘恩负义,就只死路一条,再次去见阎王爷了。
所以我只能紧紧扒拉住他。“你,你先好好养身体,我先做工去了”陈恩走后不久,
一个膀大腰圆的女人不顾药童的阻拦径直冲进来,一把将我从床上扯了下来。
“好个不要脸的下作小娼妇,原是你骗了陈恩的银子!”女人啪啪甩了我两耳光。
“不管你是去偷,去抢,去卖,给老娘一分不少的还回来!”我趴在地上,
等头里的眩晕劲儿过去,才出声说道:“我没有骗陈恩银子,是他救了我!”“我呸,
白花花的银子花在你身上,还敢抵赖,我现在拉着你这个小娼妇去报官!
”我奋力想挣脱掉她的手,奈何她力气实在太大,我直接动弹不得。
小药童拉着陈恩跑进来时,正好看到我被她拽着头发在地上拖行。“娘,你这是做什么?
”正在气头上的陈恩娘顿时就炸了,直接松开我的头发,冲上前一只手抓住陈恩的衣襟,
另一只手抡圆了巴掌对着陈恩的脸左右开扇。我爬起来抓她的胳膊去阻止,
却被她一巴掌掀翻在地。“娘,您打我就行了,不要打她”陈恩躲开他娘的巴掌,扶起了我。
从小到大陈恩挨打次数不计其数,这是他第一次敢躲闪自己的巴掌,陈恩娘顿时瞪大了眼睛,
恨不得吃了眼前的女人。“好个厉害的小娼妇,居然挑唆我儿忤逆他的母亲,
我这就去县衙告他个忤逆不孝之罪!”忤逆不孝是重罪,这么一顶帽子扣下来,
是个人都害怕。在确保我站稳后,陈恩松开我跪到他娘面前。“娘,你打吧,
我保证不躲不闪!”看着陈恩整个脸肿的不成样子,嘴角还流着血,
乖乖跪着任由自己打骂的样子,陈恩娘冲我得意一笑。“晚了,
你现在就把花在这个小娼妇身上的银子给我要回来,不然我就去县太爷那儿告你忤逆不孝!
”陈恩清楚现在的我身无分文,他有些无措地看着我,眸中似是在犹豫纠结什么?
我的心里顿时做好卖身为奴的打算,最差也就是卖到窑子里去!好歹命还在,
好死不如赖活着。陈恩是个好人,也算是偿还了他的救命之恩。我刚要开口提还钱的事,
却被红着耳朵的陈恩抢了先。“娘,您之前给我攒的娶媳妇的钱,我不要了,
能不能不要让周姑娘还钱了”陈恩的意思我懂了,顿时觉得柳暗花明,原来我还有路可走。
陈大婶却激动的不行,她指着陈恩的鼻子怒骂起来。“好你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老娘吃糠咽菜辛辛苦苦把你养大,还没过上一天好日子,你转头就跟老娘要娶媳妇的钱,
你良心被狗吃了! ”“人家都说继母不好当,果然啊”“天啊,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看着门口围着的一堆人,陈恩脸红的能滴出血来,
他尴尬的看了我一眼,随即磕磕巴巴地解释。“娘,这八年来,我每个月的工钱,
都一分不少的交给您,是您每次都说……”“都说这钱您要给我攒着娶媳妇用的,我,
我不是白眼狼”“而且,我从来都没有乱花过一分钱。”众人一听陈恩的解释,
顿时就懂了其中的弯弯绕绕。陈恩娘听到周围人说陈恩老实,可怜,被骗之类的话,
立马瞪大了眼睛,梗着脖子大声质问:“放屁,没花过老娘一分钱,你长这么大吃的,穿的,
哪里不花钱?”陈恩眼中似有水光闪过:“12岁之前,家里洗衣做饭,锄地拔草,
砍柴喂猪的活儿都是我在干;12岁之后,我就出来做工,有活的时候,吃的是雇主家的饭,
没活的时候,经常性饿着肚子!”他看着自己满是补丁,短了半截的衣服,
苦涩一笑:“从小到大,我穿的衣服也是捡二弟穿旧不要的,我从来没有穿过一件新衣服!
”“娘,您刚刚说过的话我不认!”“我没有吃过白食!”陈恩娘气的直翻白眼,
陈恩说的是事实,她没法反驳抵赖。毕竟她经常来镇子上赶集,找陈恩要钱,
跟集市上的人也算相熟。而她又是个大嘴巴爱炫耀,他们家的情况,周围人多少也了解几分!
她眼珠一转:“你扯这些没用的干啥,穷人家的孩子那个不是从小就干活,就你还委屈上了!
“我给你攒的娶媳妇的银钱,早让你爹治病花掉了,我可没有亏你一分,这样,
我不告你去了!”粗壮的手指往我身上一指:“你让这个女人给我打个欠条给我,
这事就算过去了!”跪在地上的陈恩好似被抽干了浑身的力气,仰着的头缓缓低了下去。
我赶忙扶住了他。一旁的柳大夫看不下去了,他走上前:“陈大婶,
你家二郎十四岁就娶妻生子,今年该有十八了吧,我听说到现在还在读书?
”庄户人能读的起书的人家很少,而陈家村的陈耀祖十里八乡的人都有所耳闻,
三岁就开始上村塾,读了十几年书都没有考上童生!现在儿子都满地跑了,
还靠着家里的供养继续考试呢!一听别人说起自己的亲儿子耀祖,
陈大婶满脸自豪:“我儿是文曲星下凡,以后要当官老爷的,
自然是要读书的”柳大夫没忍住笑了:“你亲儿子是文曲星要读书,
继子就是穷人家的孩子要干活挣钱养全家,你这心也太毒了吧?”这话说的在理,
众人也跟着附和起来。“老话说的好,十个继母九个黑心肝,果然是这样!
”“自己的孩子是宝,别人的孩子是草!”“这陈家大郎也太可怜了,
二郎十四岁就娶妻生子,大郎如今二十岁了,连个媳妇没有不说,
挣的钱还要一分不少的交给家里!”“要我说,大郎你就应该硬气些,
一分钱也别给家里给了,为自己攒着做打算!陈大婶有些傻眼,
原本以为别人会羡慕自己有一个会读书的儿子,没想到变成众人骂自己心黑恶毒的了。
都怪陈恩和这个贱女人。她看着陈恩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们懂什么,这都是陈恩自愿的!
”“再说了,他赚了钱赡养父母这是天经地义的,你们要是敢给我扣屎盆子,
我就去县太爷那儿告你们诬陷,告陈恩忤逆不孝,看县太爷会不会抓你们?
”一听要告县太爷,众人都不说话了。孝道是压在所有人头上的一座山。母亲告儿子,
一告一个准。陈恩可怜归可怜,但这陈大婶是有名的泼妇,谁都不想趟这浑水。
柳大夫气的甩袖子:“简直太过分!”陈大婶双手叉腰:“哼,谁叫他娘死的早,
遇上我呢!”陈恩红着眼看她,眼里是愤怒,屈辱,不甘……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好啊,
那你就去告吧,我贱命一条,想要就拿去吧!”原本就是想威胁吓吓陈恩,
没想到他竟然破罐子破摔,陈大婶顿时有些骑虎难下。我用力将陈恩从地上拽了起来,
认同地说道:“就是,你去告吧!”“正好陈恩也要告你!
”陈大婶指着自己的脸不可置信:“告我?”我平静地点点头:“对,告你!
”陈大婶嘲笑地说道:“我是他的母亲,他怎敢告我?”我也扯了扯嘴角:“你敢虐待,
殴打他,他就能告你!”“放屁,我什么时候虐待……”看着陈恩肿成猪头的脸,
她将嘴里的未说完的话咽进了肚子。我松开陈恩,对着众人行了礼。“劳烦诸位做个见证,
如若县太爷需要证据,烦请诸位将今日的所做所为实话实说,我与陈恩感激不尽。
”柳大夫率先挥了挥手:“陈恩与我也算相熟,今日之事,我定一五一十的实话实说,
免得被人说是诬陷!”其他人也跟着说道:“就是就是,咱们实话实说!”“陈恩,
又不是你亲娘,她能告你,你也能告他,我就不信没有王法了!”“对对对,母慈子孝,
母不慈,子也可以不孝,何况你一直都很孝顺!”“陈恩,你是个好儿郎,
大伙愿意给你作证!”我对着大伙又行了一礼后,转头对陈大婶说道:“天色不早了,
咱们现在就走, 让县太爷评评理,看看陈恩是不是真的忤逆不孝?
”陈大婶看着众人真要给陈恩作证去,顿时慌了!陈恩忤逆不孝是假的,但她虐待,
殴打陈恩是真的。万一县太爷生气把她抓起来打板子……想到这儿,
她赶紧摆摆手:“我不告了,我得回家做饭去了!”说完,她推开人群奋力跑了。
看着她落荒而逃的样子,众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陈恩对着人群再次鞠躬谢恩。大伙散去后。
他将我扶到床上,嘱咐我好好休息后,就急急忙忙做工去了。第二天陈恩来看我时,
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大鸡腿。“今天东家喜得贵子,给我们发了喜钱,还加了餐。
”“你身子虚,这鸡腿给你补身体正好!”将鸡腿递到我手里的时候,他的眼睛亮的出奇。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荤腥了,早就忘了肉是什么滋味,看着手里泛着油光的大鸡腿,
一时间酸涩涌上了心头。经历了太多勾心斗角,人情冷暖。
劫后余生的我遇到了如此善良的人。“你每天干的都是体力活,也需要补补,咱们一人一半。
”我不由分说将手里的鸡腿一分为二,另一半塞到了陈恩手里。“我不爱吃肉,给你吃!
”陈恩摇着头,将手里的肉又赶忙往我手里塞。我将他的手臂推回去。“你不爱吃肉,
那我也不爱吃肉,不行就给院子里的大黄吧,它肯定爱吃!”陈恩涨红了脸,
转头朝窗户外看了一眼满脸期待的大黄。他羞赧地开口:“太、太奢侈了”“那我爱吃,
你也爱吃,骨头给大黄行不行?”穷苦人家出生的,怎么可能不爱吃肉呢!
我点头朝他手示意:“行,那我们一起吃?。”陈恩点头:“嗯!”他的耳朵根都红透了,
看着他小心翼翼认真咀嚼的样子,我就知道,穷苦人家出生的,怎么可能不爱吃肉呢!
他只是为了把肉让给我吃罢了。将吃剩的骨头分给大黄后,陈恩站在窗户旁边犹豫了好半天,
才鼓足勇气开口:“柳叔说你的伤需要静养三个月才能彻底好,
你、你、你……”“你是想问我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嗯”陈恩垂着头不敢看我。
今早换药时柳大夫跟我聊过了,我的伤已经没什么大碍,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就可以了。
在医馆再住下去属实有些浪费银子,何况这钱还是陈恩借的。为了治我的伤,
陈恩已经债台高筑了。我还在思考怎么跟陈恩开口比较合适时,
他抢先说道:“我没有让你离开医馆的意思,你放心,钱我有,你只要好好休息就可以!
”“我只是想问问你三个月以后你什么打算?你要是想走的话,不用担心钱的事,
如果……”陈恩话说一半停下观察我的脸色,发现我表情仍旧认真专注,耐心地等他说话,
脸红的更厉害了!他似乎生出了些许勇气:“如果你不想走,
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去东家家里做活,日子总归过的下去!”“不介意”我轻轻摇了摇头,
如释重负地说道:“我本就是捡来的一条命,往后过什么样的日子,都是赚了的!
”只是有些事,我想我应该对陈恩坦诚相告。“我旧日身份已死,现在是流民之身,
没有户籍名牌和路引,恐怕无人敢用我!”陈恩似是没想到这点:“这可如何是好?
”看着他有些着急的样子。“我有办法!”“什么办法?”嫁给陈恩,
我就可以加入他的户籍,这样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看着他真诚的眼睛,我鼓足勇气。
“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陈恩,我嫁你可好?”空气凝滞一瞬后。“好。
”陈恩回答的很大声,同时还重重地点了点头,之后就低着头不敢再看我。
看着整个脖子都已经红透的男人,我的心里莫名的产生了一种踏实感。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
往后种种譬如今日生。我跟着陈恩离开了医馆。陈恩请了三天假说是办婚礼,
然后带着我回了陈家村。他说要给我一个婚礼,虽然没有丰厚的聘礼,
但他要让街坊四邻都知晓,他是光明正大娶的我。陈恩刚推开院门,一盆水就迎面泼来,
幸好我眼疾手拉了他一把,才没让他淋湿。“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还有脸回来!
”陈大婶眼睛瞪的比牛还大,手里的木盆 恨不得砸到我们身上,
她的身后还站着一个年轻的女人,是陈耀祖的媳妇春杏,手里牵着一儿一女,
同样瞪着眼睛注视着我们。陈恩伸长脖子往里面瞧,没见到其他身影:“娘,我爹呢?
”陈大婶阴狠一笑:“咋地,找你爹要刨你娘的坟去?
”陈恩一下子被气着了:“你再口出恶言,对我娘不敬,我对你不客气!”“呦呦呦,
我倒要看看看你怎么个不客气?”陈大婶斜眼瞅了一眼围在门外偷看的邻居,
抬脚走到陈恩身前,抻着脖子,拍了拍自己的大脸,神情极尽挑衅。“来来来,
你打一个试试?”只要陈恩敢打一下,她立马去找县太爷告状,上次是因为她没证据,
才被陈恩和这个贱女人逼的落荒而逃,这次她一定要让陈恩蹲大牢。不给她赚钱,
那就去死吧!陈恩后退两步:“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我有事找我爹商量!
”陈大婶往前两步,啪啪打了陈恩两耳光。“没用的孬种,别人都骂到你娘头上了,
还跟木头一样,有你这样的窝囊儿子,活该你娘短命!”“不许你骂我娘!”陈恩气红了眼,
一把推开了面目可憎的老妇。陈大婶顺势倒在了地上。“孽障!
”泛着冷光的锄头从陈恩的身后袭来,眼看就要砸到头,关键时刻,我推了陈恩一把。
锄头刃擦着他的额头而过。片刻间!眉头的一块肉被剜去,鲜血一下子流了出来。
我赶忙用手绢压住伤口,陈恩却没有任何反应,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拿着锄头的陈老爹。陈老爹被陈恩的眼神盯的心里发虚,
他将手里的锄头扔到地上。“混账东西,敢对你娘动手!”陈恩盯了好半天,
才终于开口:“他不是我娘,我娘在我六岁时就死了!”陈大婶听他这样说,眼珠一转,
双手一拍大腿哭嚎起来。“我的命好苦啊!天杀的陈铁柱,我自从嫁到你家,
跟着你吃糠咽菜,没享过一天福就算了,好不容易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儿子养大,
如今还要被你这白眼狼儿子打!”“啊啊啊,我不活了我!”“儿子打老娘了,
大伙都看看呀!”刚从学堂回来的陈耀祖,老远就听清了他娘的哭喊,
立马冲进院子对着陈恩的后腰就是一脚。“贱种,敢欺负我娘,看我怎么收拾你!
”陈耀祖撸起袖子就要开打,陈老爹一把拉住了他:“耀祖,我刚刚已经收拾过他了,
你现在是读书人,他又是你的兄长,你对他动手传出去对你名声不好!
”陈大婶在春杏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走到陈耀祖跟前,爱怜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就是就是,
我儿以后是当官的人,可不能让这种杂碎污了你的名声。”虽说陈恩是自己唯一的亲儿子,
从小不讨喜,他更喜欢陈翠花带来的继子耀祖,嘴甜会说话,整天哄的他乐呵呵。
但此刻被耀祖骂贱种,被陈翠花骂杂碎,陈老爹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本着大事化小,
陈老爹眉头一皱,对着陈恩开口说道:“给你娘跪下认个错,这个事就算过去了!
”陈耀祖神情倨傲,清了清嗓子后开口道:“不行,殴打父母,忤逆不孝,按照律例,
扭送官府,直接下大狱!”陈大婶认同地点点头:“就是,让县太爷把他关起来!
”陈恩将我的手从他额头上移开,殷红的血液又顺着他的额头滑落,
整个人浑身都透露着狼狈。可他的眸子里却有一丝执拗,
他对着陈老爹问道:“如果我不下跪认错,你会把我扭送官府吗?”陈老爹有些下不来台,
横着脖子说道:“你犯下如此大错,还不认错悔改的话,我也没有其他法子救你!
”陈恩的眼里的光灭了,整个人顿时黯淡下去。亲情的残酷在这一刻展现的淋漓尽致,
我再次用手绢压住陈恩的伤口,看着他麻木的神情,我的心也跟着难过起来。
这个善良老实的男人,被自己的亲人彻彻底底的伤到了。我抬眼扫视了一圈门外,
站着看热闹的邻居还挺多。我轻呼一口气,
提高了嗓门开口道:“事情的经过大伙都看在眼里,不是任何人上下嘴皮一碰,
就能随口捏造的,在县太爷的惊堂木下,没有人可以颠倒黑白扭曲事实!”“是推还是打?
是故意挑衅激怒还是无辜委屈?还是继母诬告?”“我相信县太爷自有定夺,
但弟弟殴打兄长确实实打实,容不得一丝假。”“既然要报官,那就走吧,
正好上次陈恩被殴打的事也可以一起摊开说说!”我说的有理有据,
陈大婶的气势顿时矮了几分,她指着我骂道:“好个嘴巴厉害的浪蹄子,你要是敢告我儿,
毁他前途,我定要撕烂的你的嘴。”春杏也跟着骂道:“呸,黑心烂肺的娼根子,
你要是敢告我相公,我打断你的腿!”陈耀祖却直直地盯的我的脸,
这种恶心又黏腻的视线让人反胃。我嫌恶地瞪了他一眼,
对着虚张声势的两人嘲讽一笑:“正好你们两个企图谋害我,
那就一起去县太爷那儿说道说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和陈恩坦坦荡荡不怕你们告!
”此刻,我庆幸自己跟着小姐读了书,能理智清晰的将自己内心所想表达出来,
懂得分辨明理是非,不惧威胁恐吓。眼看陈大婶又要对骂,陈老爹瞪了她一眼:“行了,
双方都有错,闹到衙门都没好果子吃!”“陈恩给你娘磕头认错,毕竟她是你的长辈,
你怎么能推她?”“至于耀祖,他也是护娘心切,一时情急才动的手,
你做兄长的不能跟他计较。”我没忍住笑了出来,陈老爹的脸立马拉了下来。“你笑什么?
”“我笑当爹的太过偏心,一碗水端不平!对继子比亲儿子好太多!”陈老爹被人戳中心思,
丢了面子。“你是何人?敢对我们家的事指手画脚?”“陈恩说要娶我,
这次来是商量婚礼事宜!”我对他弯腰行了个礼,虽然陈老爹对陈恩不好,但第一次见面,
该有的礼数得有,这是对陈恩的尊重。陈老爹上下打量我好几眼,
摇摇头说道:“陈恩不会娶你,我们家不要挑事生非,搅得家宅不宁的女人!
”邻居们看不下去了,议论纷纷起来。“陈老爹,你家陈恩都二十了,
这么漂亮的姑娘送上门,你还不让娶,你是打算让他打一辈子光棍吗?
”“我看这姑娘挺好的,虽然嘴皮子厉害,但也是不是爱挑事生非之人,
分明你们一家合伙欺负陈恩,倒还怪起人家姑娘了!”“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
亲子不如继子,男人真不是东西!”“这些年陈恩过的什么日子,大伙都看在眼里,
现在连儿子的姻缘都要拆散,陈老爹,干点人事吧!”陈老爹被众人臊得慌,他也自觉理亏,
但也不想当着大伙的面承认,看着陈恩灰暗的神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冲着陈恩吼道:“分家吧,陈恩,往后你的事我也不管了,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好半天!
陈恩才轻轻点头,说了一句:“好!”邻居们请来了里正,在大伙的见证下,陈恩分了家。
但是陈老爹连一个破碗也没分给陈恩,只是把他的户籍另了出来。等我和陈恩的户籍落好,
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众人也都已散去,陈家人更是早早回去吃晚饭了。
我跟陈恩没地方可去,只好趁着月色连夜回县城。走了五六个时辰,我累的实在走不动了,
只好拉着陈恩到树下休息。正在擦汗的间隙,一直沉默的陈恩突然开口:“对不起!
”我疑惑:“对不起什么?”陈恩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答应你的热闹婚礼没办成!
”他停顿一瞬,颤抖着嘴唇继续说道:“我,我会拼尽全力,风风光光娶你。
”“别对我失望,成吗?”面前这个善良隐忍,不敢看我的男人。他快要碎掉了!
我上前轻轻抱住了他,郑重地在他耳边说道:“没事的陈恩,我不在乎这些虚礼,
日子不是过给别人看的,没有长辈亲友的祝福,我们一样可以把生活过好。
”“我见过破天的富贵,也经历过等级尊卑的牢笼,我清楚自己想要的是安定的生活,
而不是声势浩大的虚假繁华!”“今晚的月色很美,我们就让月亮来见证婚礼吧,
不需要亲友的祝福,只需要彼此的诚心,你能用一颗最真诚的心来跟我拜天地吗?
”陈恩的眼泪从眼角滑落,他泣不成声地开口:“我能。”我和陈恩在月亮的见证下,
拜了天地,完成了婚礼。陈恩眼里的死寂终于消失,斗志在他身上重燃,
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开心了起来。他一口气不停歇的背着我走到了天明。进城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