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
盛夏时节,大地蒸笼着暑气,蝉鸣在树上一阵高过一阵,吵得人心绪不宁。
太液池边,两个洒扫宫女正在拣地上的落叶,容妃娘娘不爱看到落叶,说落叶不祥,凡是她所经过的地方,一片落叶也不能看见。
“你说这不是折磨人么。”
一个小宫女一遍擦着汗一遍问身旁的另一个宫女。
“可不就是。”
那宫女也是怨声载道。
“你听说没,皇上回宫发了好大的火呢。”
“是为了那位小产的事?”
宫女并不敢提到容妃娘娘这几个字,这几个字在这后宫几乎令人闻风丧胆,只敢用“那位”代替。
“是啊。”
宫女压低了声音,“也不光是为了小产的事,那位小产了,不是还把将军府的遗孀给打死了么?”
“唉,也是个可怜人,也不为个事。”
另一个宫女叹息道。
“你们若是为她可怜,不如下去陪她。”
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这大夏天的,莫名叫人背后升起一股冷汗。
两个小宫女望过去,原来是容妃娘娘身边的掌事姑姑。
两人顿时吓得惊慌失措,赶紧扑通一声跪下。
“秦姑姑饶命,秦姑姑饶命,奴婢们不是那个意思。”
“哼,现在讨饶也晚了,容妃娘娘的事岂是你们这些***宫女能置喙的?
幸而你们今天是遇上我了,若是被容妃娘娘听到,你们的小命就别想要了!”
两个宫女听了秦姑姑的话心里又惊又怕,不过秦姑姑这么说了,命应该是保住了。
还没等她们俩松一口气,只听秦姑姑又道:“既然嘴巴这么不干净,那便切了舌头,去刷恭桶吧。”
“不要啊……”小宫女尖叫起来,但不等她们求饶,秦姑姑一个眼神示意,早有太监上前堵住她们的嘴,把她们拖了下去。
“真是晦气。”
秦姑姑往地上呸了一声,转身回了惊鸿宫。
惊鸿宫内,晋国公夫人曹梦雪得了皇帝的特许,进宫来看刚刚小产的女儿何月容。
何月容便是刚刚宫女口中的容妃娘娘,是皇帝如今除了皇后之外最宠爱的女人。
何月容刚刚小产,虚弱的靠在床头,脑袋上束了一条发带,发带正中还镶嵌了一颗红宝石。
便是因为小产如今面色惨白,但也难掩她花容月貌之姿,一张精致的鹅蛋脸上虽带着病色,却更叫人看了我见犹怜。
“总算是把柳闻莺那***除了,只可惜了你肚里的这个孩子。”
曹梦雪拉着女儿的手,满眼都是心疼。
“左右也是留不住的。”
何月容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幽幽的叹道:“总算这个孩儿还帮了我一个忙。”
曹氏叹道:“只是那柳闻莺还有个女儿,如今恰好送到江南去了,不能斩草除根,倒是可惜了。”
何月容生气的摔了母亲的手,“母亲未免也太贪心,她柳闻莺是将军府的遗孀,皇上都要供着的,我叫人把柳闻莺打死了,没瞧着皇上回来发了多大的火?
若不是皇上还看在我小产的份上,还不知要怎样怪罪于我,如今母亲还能进宫来探望女儿己经是天大的福分,母亲还想要斩草除根?”
曹梦雪见女儿生气,赶紧哄道:“是母亲的不是了,你身子不好,万万不要动怒,都是母亲不好,母亲没有思虑周全,所幸那孔丹瑶不过八岁,留着便也留着了。”
何月容冷哼一声:“她若是个男子母亲谨慎些也就罢了,不过是个八岁的女童,母亲何苦盯着不放?
如今她父母都没了,不过寄居柳府,那柳家不过是个商贾之家,又成不了什么气候,母亲何必在意。”
曹梦雪连连称是:“你说的极是,不想这些了,如今最关键的,是你将身子养好,然后争取早日再度有孕,给皇上生下个皇子,那皇后瞧着是个不中用的,你若是能生下皇长子,这后位早晚是你的。”
曹氏所言算是说到何月容心坎里了,何月容自己也是这样想的。
皇后朱丽文跟她一样,是从前皇上还是王爷的时候就进了王府的,但身子一首就不大好,听说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症。
皇上登基以后便让太医院各个名医去给皇后医治,可得到的结果都是皇后娘娘积年羸弱,只能慢慢调理。
谁知道,这调理调理着,皇后的身体还越来越差了,所以这次皇上去行宫避暑只带了皇后一人。
结果何月容小产了,皇上又带着皇后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
虽然何月容心中也是这么想,但嘴上却不能这么说。
“要我说,母亲说话也该小心谨慎些才是,外头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母亲若是说错一句,到时候我在宫里都要平白受这连累。”
“是是是,都是母亲不是,母亲以后一定谨言慎行。”
曹梦雪连连答应着。
秦姑姑守在门外,断断续续的听着屋内母女两人的对话,不禁摇了摇头。
这母女说话倒像是身份掉了个个儿,寻常人家都是母亲教训女儿,可这曹梦雪偏偏是个糊涂的,每每做事总要得女儿提点,真怕她将来行差踏错的,平白连累了容嫔娘娘。
何月容说完,便翻过身去不再理她,曹梦雪自知无趣,便起身告辞。
曹梦雪从屋里出来,正看见守在外头的秦姑姑。
“秦姑姑,容儿她多麻烦你照顾了。”
曹梦雪说着,往秦姑姑手里塞了一锭银子。
秦姑姑赶紧推让:“都是奴婢分内的事,这银子奴婢愧不敢收。”
两人拉扯的动静惊动了里头躺着的何月容,何月容气的砸了个茶碗。
“叫你收你就收着!
还不进来伺候!”
何月容怒道。
“哎!
奴婢就来。”
秦姑姑接了银子,朝曹梦雪行了个礼,赶紧匆匆走了进去。
外面自有小宫女引着曹梦雪出宫,曹梦雪回头看了一眼惊鸿宫,叹了口气,随着小宫女出去了。
秦姑姑进门,何月容闭着眼睛靠在床头。
“娘娘可是有哪里不适?”
秦姑姑上前关切的问。
“没有。”
何月容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