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棂,在妆匣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许清嘉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半本《百草辑要》,指尖轻轻抚过书脊处参差不齐的撕痕。
这显然不是自然破损,而是被人刻意撕去了后半部分。
"紫参三年成,血藤攀架生,金线莲需阴湿处......"她轻声念着残缺的文字,突然在扉页发现一行褪色的小字:"吾女若见,当知慎之"。
这娟秀的字迹定是母亲留下的。
三包种子在晨光中泛着奇异的光泽。
紫参种子细如沙粒,却透着淡紫色;血藤种子漆黑发亮,表面布满细密的纹路;最奇特的是金线莲种子,米粒大小的种皮上天然生着金丝纹路,放在掌心沉甸甸的。
"前世若知道母亲留下这些......"她鼻尖发酸。
当年逃难时,这妆匣被她当普通首饰盒变卖,换来的二十文钱只够买三个粗面馍馍。
如今细看,匣内暗格边缘还刻着细小的符文,像是某种防潮的咒术。
吱呀——院门被推开的声音打断了回忆。
许清嘉迅速将种子包好藏入贴身的荷包。
透过窗缝,她看见林秀儿挎着竹篮站在篱笆外,篮子里装着几个杂粮馍、半块腊肉和一小包盐。
"清嘉,我娘让我给你送些吃的来。
"林秀儿眼睛红红的,声音压得极低,"我偷放了两个鸡蛋在下面,别让我爹看见......"许清嘉心头一热。
前世她离村那夜,只有秀儿偷偷塞给她一块包着三枚铜钱的粗布。
后来听说秀儿被家里卖给镇上的老鳏夫,不到两年就......"快进来。
"她拉开门,突然瞥见远处老槐树下人影一闪——那个挺拔的身影背着长弓,不是祁骁是谁?
他为何总在附近徘徊?
刚过晌午,里正便带着三位族老登门。
许清嘉从水缸倒影里看见自己苍白的脸色,用力掐了掐手心。
这场仗,她不能再输。
大伯许志强走在最前,脸上堆着假笑:"清嘉啊,你爹走得突然,这三亩水田总要有人照看......"许清嘉不动声色地攥紧袖中的《永昌律》抄本。
前世今日,她就是被这番"为你着想"的话哄着交出了地契。
三个月后,那三亩上好的水田就变成了堂哥的新婚贺礼。
"大伯,"她首接打断,声音清亮得让所有人都抬头,"《永昌律》户婚篇第十七条写得明白:凡户绝无子,女可承业。
我虽年幼,却也不是任人拿捏的。
"许志强脸色顿时铁青。
里正轻咳一声,拐杖在地上顿了顿:"话虽如此,你一个姑娘家如何耕种?
眼看着就要误了春播......""我雇张叔种地。
"她取出早就备好的半吊钱,铜钱碰撞声在寂静的堂屋里格外清脆,"秋收后交三成租子,立字为据。
"这个条件比族里"代管"后给的一成收益划算得多。
里正捋须点头,几个族老交换着眼色。
许志强突然提高嗓门:"谁知道你会不会把田产败光!
你娘当年不就是——""我娘怎么了?
"许清嘉猛地站起,衣袖带翻了茶碗。
褐色的茶水在桌上漫开,像一道蜿蜒的界限。
院中突然安静得可怕。
许志强像是意识到失言,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悻悻地闭了嘴。
里正打圆场道:"罢了,就让丫头试种一年。
"待众人离去,许清嘉才发现后背己被冷汗浸透。
她摩挲着颈间的玉珏,想起大伯那句未完的话——母亲的身世,似乎藏着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窗外的老梨树飘落几片花瓣,正好落在她方才打翻的茶水上,像几个小小的浮岛。
黄昏的光线最适合阅读。
许清嘉就着最后的日光,仔细研究《百草辑要》上的图示。
书上说,金线莲种子需用米醋水浸泡十二个时辰,血藤种子要用温水泡发至种皮开裂,最娇贵的紫参则需要特殊配比的腐叶土。
她正要将种子分类,突然听见院墙外传来脚步声。
抬头时,祁骁己经站在篱笆外,肩上扛着刚猎到的山鸡,腰间短刀沾着新鲜血迹。
晨露打湿了他的靴边,看来是一大早就进了山。
"这样种不活。
"他指了指她手中的陶盆。
许清嘉下意识挡住药畦:"你懂药材?
"祁骁没回答,只是点了点她摊开的书页:"图拿反了。
"许清嘉低头一看,耳根顿时烧了起来——她确实把图示的土层顺序看颠倒了。
书上明明画着腐叶土在下,她却准备先铺河沙。
"紫参要埋三寸深,"他隔空比划了个深度,手腕上的疤痕在夕阳下格外明显,"土不能压实。
"说完转身便走,却在院门口顿了顿,"后山崖下的腐叶土最好,带着白蚁巢的那种。
"次日天蒙蒙亮,许清嘉就背着竹篓上了后山。
晨雾中的山林像蒙着轻纱,她循着记忆找到那片崖壁。
崖下的腐叶土果然厚实松软,拨开表层还能看见细小的白蚁在忙碌。
她正弯腰挖掘,突然听见右侧草丛传来沙沙声——一条五步蛇昂首吐信,距她不过三尺!
蛇身的花纹与枯叶完美融合,若不是那对冰冷的竖瞳,根本难以发现。
"别动。
"羽箭破空而来的声音几乎与话音同时响起。
箭矢精准地穿过蛇头,将它钉死在树干上。
祁骁从三丈高的岩壁一跃而下,落地时甚至没惊起草丛里的蚱蜢。
"采土?
"他扫了眼她的竹篓,匕首己经出鞘。
"种...种紫参用。
"她强作镇定,却控制不住发颤的手指。
前世逃荒时,她亲眼见过被五步蛇咬伤的流民,不到半个时辰就浑身发黑断了气。
祁骁突然伸手拂过她耳畔,摘下一片枯叶。
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两人都愣住了。
他的指尖有常年拉弓留下的茧子,擦过耳廓时带着微微的痒。
"蛇胆。
"他利落地剖开蛇腹,取出墨绿色的胆囊,"晒干值三十文。
"说着将战利品扔进她的竹篓,"小心崖边的七叶藤,有毒。
"待他走远,许清嘉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冷汗。
她低头看竹篓里的蛇胆,突然注意到祁骁的匕首柄上刻着一个小小的月牙标记——和她玉珏上的纹路竟有七分相似。
下章预告:- 锦衣男子揭露的身世之谜- 药园突发的诡异虫害- 周济世老郎中展示的真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