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明池北岸的演武场上,八百重甲在烈日下泛着冷光。
程景霄立于点将台,望着台下如林的枪戟,忽然明白云耀为何要他穿这身亲王特赐的锁子甲——阳光穿透鳞片缝隙,在他脚下投出蛛网般的阴影,恰似一张无形的天罗地网。
"末将程景霄,奉旨整饬十六卫!
"他的声音如惊雷炸响,震得池畔垂柳簌簌。
回应他的是整齐划一的甲胄撞击声,金铁相击的铮鸣在暮春的暖风中荡开涟漪。
前排虬髯将领突然出列,铁靴踏碎青砖缝隙里新抽的嫩草:"末将左骁卫郎将刘莽,请教程将军破甲枪法!
"那人手中梨花枪破空而来,枪头泛着幽蓝冷光,程景霄嗅到蛇毒特有的腥甜气息。
他侧身避过杀招,靴跟碾碎地面积水,反手用剑鞘击中对方膝窝——这是云耀昨夜在花墙下教他的"打狗棍法",亲王握着他的手在沙盘上比划时,袖间沉水香混着松烟墨的气息犹在鼻端。
刘莽跪地瞬间,程景霄剑锋己挑飞他腰间玉牌。
螭纹玉佩裂成两半,露出内里鎏金的"萧"字,在日光下刺目如刀。
观武台上,云耀扶着鎏金栏杆轻笑,亲王礼服上的十二章纹在风中翻涌如浪:"好一招浪里挑灯,程将军可知这招原名......""叫红袖添香。
"程景霄脱口而出。
昨夜花墙下,云耀握着他的手在沙盘上推演时,曾说过这招原是前朝一位女将所创。
亲王指尖的温度透过剑柄传来,此刻竟在掌心复苏。
台下一片死寂中,他看见云耀眼底闪过星火,像漠北极夜时突然炸开的焰火。
暮色吞没最后一道枪尖寒光时,程景霄己挑飞第十六人的发冠。
云耀倚着白虎皮垫,指尖把玩着鎏金请柬:"将军可听过千金市马骨?
"亲王忽然将请柬掷出,烫金帖子在空中划出弧线,稳稳落在程景霄掌心。
"今夜肃亲王府设宴,劳烦将军陪本王演场戏。
"程景霄展开请柬,"以武会友"西字下压着半张泛黄的货单——显庆三年腊月,军粮八百石,萧府密道。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记忆如潮水翻涌:父亲战死前夜,曾对着北境地图喃喃自语:"林晟这厮...把证据藏在......"窗外惊雷炸响,雨幕中传来夜枭凄厉长啼。
云耀忽然倾身,亲王礼服上的金线螭纹在闪电中游走如活物:"将军可知,这半张货单是从何处得来?
"程景霄的指尖抚过纸面焦痕,忽然触到极浅的针孔——那是程氏密信特有的暗记。
父亲曾说,这种针孔排列是军中传递密信的暗号,唯有程家亲兵知晓。
"三日前,忠毅伯府走水。
"云耀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火场中发现一具焦尸,手中攥着这半张货单。
"亲王忽然握住程景霄的手腕,指尖冰凉如雪:"那尸体的无名指,缺了一截。
程景霄浑身剧震。
记忆深处浮现父亲醉酒后的呓语:"林晟这老狐狸...连地窖老鼠洞都能藏军报......" 当年忠毅伯因贪墨案满门抄斩,刑部呈上的罪证里,偏偏少了最关键的三封密信。
雨势渐急,云耀的素锦袍角被风掀起,露出腰间七枚墨玉串成的北斗。
亲王忽然将赤瑛络子缠在程景霄剑柄,红绳末端缀着的羊脂玉珠撞上剑镡,发出清越鸣响:"今夜宴上,将军的剑...该沾点人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