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刀尖刺破空气时，我闻到了液氮的味道。
这个认知让我手指猛然僵住。
此刻我应该躺在市精神病院302病房，而不是站在量子物理实验室里。
但眼前正在发生的事太过真实——我的右手握着解剖刀，刀锋离周临***的心脏只剩三厘米，冷冻台的白雾缠绕着他青灰色的锁骨。
"第七次人格观测实验开始。
"玻璃幕墙后传来自己的声音。
我惊恐地转头，看见穿白大褂的"我"正在操控粒子对撞机，显示屏蓝光在她脸上切割出精密而冷酷的网格。
她的胸牌在雾气中闪烁：SL-03研究员。
左手腕突然传来灼痛。
卷起病号服袖子，皮肤上浮现出靛蓝色数字：00:00。
这个烙印三天前出现在静脉上方，每到午夜就会渗出冰晶似的冷汗。
更诡异的是住院部电梯的楼层按钮——当我的手指触碰数字3，金属表面就会浮现出周临失踪前发给我的最后短信：实验室见。
"苏璃！
"解剖台上的周临突然睁开眼，他的虹膜里漂浮着量子云图般的紫色光斑，"别碰那个怀表！
"我的膝盖撞到液氮罐，金属罐壁发出空腔共鸣般的嗡鸣。
这个声音与记忆产生可怕的共振——上周在停尸房，当拉开13号冰柜时，那种嗡鸣就像现在这样顺着骨髓爬进大脑。
而当时躺在零下196度白雾里的，正是此刻在解剖台上凝视我的周临。
怀表从白大褂口袋滑出，表链缠住了我的脚踝。
这是周临二十岁生日时我送的礼物，鎏金表盖上刻着SL-03的编号。
但此刻表盘显示的时间是23:47，分针正在逆时针旋转。
"时间锚点出现偏移。
"玻璃后的我突然举起对讲机。
实验室所有显示屏同时亮起红光，我看到三十七个监控画面里都是不同着装的我：有的穿着沾血的手术服在通风管道爬行，有的被束缚带绑在电击床上，还有的正用激光笔在病房墙上演算薛定谔方程。
解剖刀突然被磁力吸附到冷冻台边缘，刀柄上的SL-03钢印开始渗血。
周临胸腔里的心脏突然开始跳动，暗红色血液顺着肋骨折线流进液氮罐，在零下196度的低温中凝结成血钻般的晶体。
这些晶体在照明灯下折射出无数个重影，每个棱面都映出我惊恐的脸。
耳鸣声像生锈的钢锯在切割脑神经。
当声音达到某个临界频率时，我看到了不可能存在的事物——周临遗体左手无名指上的戒痕。
这个月牙形印记与三天前我在病房窗台上发现的冰晶痕迹完全吻合，而冰晶融化后在病历本上形成了克莱因瓶的拓扑结构。
"苏璃！
醒醒！
"现实的声音撕开幻觉。
林医生的白大褂领口沾着咖啡渍，她手里的镇静剂针管折射出冷光，"你又把氟哌啶醇药片藏在舌下了？
"消毒水气味重新灌入鼻腔。
我蜷缩在302病房的角落，指甲缝里残留着冷冻台特有的金属碎屑。
但病床上的束缚带证明我己经三天没离开过这里，床头柜上电子钟显示23:47。
林医生的瞳孔突然收缩。
我顺着她的视线低头，发现自己左手握着解剖刀，右手掌心攥着那块正在渗血的怀表。
更可怕的是，此刻我穿着印有量子研究所标志的白大褂，胸前别着SL-03的工牌。
"时空污染开始了。
"林医生的声音在发抖，她脖颈处的动脉突突跳动，"你不是苏璃，你是第七轮实验的..."天花板突然传来重物拖拽声。
我们同时抬头，看见通风口滤网正在渗出冰蓝色的液体，这些液体在月光下呈现非牛顿流体特性——当滴落到地板时，它们像活物般蜿蜒成德罗斯特效应图案：无限循环的病房里，无数个我正用手术刀剖开无数个周临的胸膛。
林医生尖叫着后退撞翻医疗推车，镇静剂药瓶在地面炸裂成棱镜碎片。
我从碎玻璃中看到三十七个倒影：穿病号服的我在哭，穿白大褂的我在笑，还有穿黑色卫衣的我正在通风管道刻字。
"别相信周临！
"管道里突然传来指甲抓挠金属的声音，那个声音和我的一模一样，"他在所有时间线里都是尸体！
"怀表盖子弹开的瞬间，量子钟警报响彻整个世界。
我看见三层时空如全息投影般叠加：实验室里的我正在切割周临的心脏；病房里的我蜷缩在血泊中；还有穿着黑色卫衣的我站在天台边缘，怀表链子缠着脖颈仿佛上吊绳。
林医生举起电击器扑来时，我的身体先于意识做出反应。
解剖刀划开她脖颈的瞬间，飞溅的血珠突然停滞在半空，像被按了暂停键的红色行星。
怀表齿轮开始逆向旋转，表盘上的数字变成倒计时：00:00→23:47→00:00。
通风管道传来金属撕裂的尖叫。
我抬头看见自己的脸贴在观察窗上，那个我嘴唇开裂渗血，正在用手术刀在玻璃上刻字。
当我要凑近辨认时，整面墙突然变成单向镜——穿白大褂的"我"正在给周临注射紫色药剂，他的皮肤下浮现出量子隧穿效应特有的蓝色纹路。
"找到另外两个我。
"通风管道里的我突然咧嘴一笑，她的牙齿缝里嵌着冰晶，"当三块怀表同时启动，你就能看到真相。
"病房门在此刻被撞开，六个安保人员手持防暴盾牌冲进来。
我扑向床底，在灰尘堆积的角落里摸到冰冷的金属物体。
当我把那个沾满血污的怀表举到眼前时，呼吸几乎停止——表盖内侧用激光刻着周临的笔迹：别打开墨菲定律装置。
安保人员的橡胶棍砸在后背的瞬间，怀表突然迸发出伽马射线暴般的强光。
所有声音突然消失，我看见时间像被剪刀裁切的胶片般散落。
其中一段胶片里，周临正在天台边缘倒着行走，他手里的怀表链子正在解开；另一段胶片里，林医生从血泊中站起，她的伤口里钻出晶簇状金属丝。
当意识坠入黑暗前，我听到三个自己同时说话："他是我们分裂的原因。
""他在每个世界都因我们而死。
""他根本不曾存在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