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刚探过山尖，营地却己炸开了锅。
“赢姒公主要来前线视察？
真的假的？”
李明一边往嘴里塞着油饼，一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我也怔了怔。
消息来得突然，像是突兀落地的雷，无声先震心。
公主——皇帝的妹妹，这位自幼养在咸阳宫墙之内的天之骄女，竟然要亲临这等血腥泥泞的前线？
她该不是听说我砍了乌勒图的头，想来亲眼看看我这“毛头小子”是怎么蹿起来的吧？
还是说……这里面，还有别的什么安排？
我泛起笑来，像是在嘴里咀嚼一根没点柴火味儿的草根，心里七分兴奋，三分紧张。
这可是机会。
我要是真在她跟前露了脸，立点功，说不定这身偏将的甲胄还能再换上一级的缀玉黄金。
“传话下去，全营待命，收拾干净点，别让人看了笑话。”
“是！”
一众副将领命而去。
但我总觉着这事不对劲儿。
果然，赢姒那位玉面冰心的殿下自己没露头，先来了几位打前阵的“随从”。
一个模样清秀，眼神锐利的青年混在士卒当中，腰间佩的并非制式长剑，而是北地鱼背刀。
但他气息压得极稳，行走时步伐极准，不像寻常的新兵，也不像普通的文吏——我当兵这么些年，哪种人能杀人，哪种人杀过，我扫一眼就知道***不离十。
那人站在粮秣帐前，和几个炊事兵聊了几句，又走向我辎重区，一路看，一路皱眉。
那神态，像极了大将巡营。
而我更是注意到，他在经过一个受伤兵卒时，目光逗留了半息，随后竟垂眸低声问了几句，像是在确认什么阵形问题。
这下我心里有数了。
“这个‘兵’，该不会就是项姮吧……”我啧了下舌，心里首犯痒。
大秦北境女统领，冷刀烈火一般的女人，传言说她性格比刀还戾，但本事也硬，连东巡的秦皇都曾给她三分薄面。
若是真是她……我霍鞅***还没坐热呢，眼看得被打量得像猪肉一样被剁。
可我还没来得及上前套话，营帐那头，苏绾急急忙忙地冲了过来。
“霍偏将！”
她一边掀帐帘，一边压低声音，“营里出事了。”
苏绾一贯沉稳，哪怕上一刻还在给伤兵缝合箭创都面不改色，这一回却眉头紧蹙，连额头边的碎发都没来得及理，显然是急到了极点。
“怎么了？”
“昨晚之后，好几个弟兄今早拉了肚子，还有俩人开始发烧，说恶心，呕得一地。
起初我们以为他们吃坏了东西，可我检查过炊事帐的食材，完好无损……我怀疑，是水有问题。”
我心头一凛。
“水源昨天用的是南坡小溪？”
“是，我己经让人封了水桶，但营中储水不足，至多维持一日。”
我眼神微变。
如果真是水源被人动了手脚，这事可不小。
赢姒若得知我们营中有人染疾，还指不定怎么猜疑。
更别说，她这次带人来，又隐了身份……搞不好本就是来看看我这个军中新贵，是不是名过其实。
我当机立断。
“别慌，我去查。”
话音一落，我闭上眼。
是否消耗“史笔值”2点，进行72小时内营地突发疾病事件之因果推演？
“推演。”
界面浮现，一股清凉迅速扫过脑海，像是有人将一块冰玉贴在我脑门，将所有迷雾一一拨开。
推演结果（一）：若继续使用现有溪水，当前感染者比例将在72小时内提升至35.4%，并有可能传播至周边营地推演结果（二）：病因与上游腐烂尸骸污染有关，极可能为人为设计，凶兆判定94%推荐路径：立刻封锁南坡水源，派人沿溪上溯三里，清理水患，并设检验点；可提高营地稳定度+20%，并导致相关嫌疑人暴露可能+30%“好么……”我咧嘴一笑，收起推演画面。
“走，带人去临溪。”
“你要亲自去？”
苏绾一愣。
“当然。
不亲眼看到，怎么让自己放心？”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过你得跟着我一块去，到了那还得你来确认病源，会医的脑子就是灵光。”
她轻轻点头，“接我命令！
小队调两个伍随行，照我估计，有人故意搞咱们，咱也得请他们尝尝自个儿下的毒水。”
清晨的溪流，冰凉刺骨，我一掬起水就闻到了淡淡的腥臭。
上游方向的飘带植物有着诡异的枯黄。
顺流而上三里，我们果然在一处林下阴沟发现了三具碎尸，一股浓烈的腐臭味险些让我吐出昨晚的酒肉。
居然真有人特意把尸体投进水源……“这不是一般西戎的行事风格。”
苏绾捂着鼻，脸色铁青，“这更像是……匈奴的诱毒法。”
我眯起眼。
“找李明，让他加派人手看守水口，另带人去打几口深井，短期内必须有替水源。
还有，把打捞出来的尸块封袋埋掉。”
“你不用再看看吗？”
苏绾看着我。
“不需要。”
我抖了抖手上的水珠，“我己经知道是谁干的了。”
她被我唬住了半晌，似乎想问，又没好意思张嘴。
我却没再多说，只盯着东南方稀薄的晨雾发了会儿呆，然后冷不丁地吐出一句话：“这帮人啊，还真是捧杀和暗箭一起使……好戏，才刚开始。”
说完，我扭头就走。
背后，溪水轻响，那腐毒的波纹，像隐隐泛起了什么更大的阴影。
当所有问题都得到了妥善处理之后，赢姒终于现身。
她站在营地高处，一身素雅的长袍，清冷的面容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我早早就接到了她到来的消息，站在她面前时，能感受到她身上淡淡的薰衣草香，这在战场上显得格外不真实。
“霍鞅，你做得不错。”
她的声音低沉而悦耳，像是冬日里的一缕暖阳，但话中的森冷之意却如刀锋般锋利，“但你也要小心，敌人不止在外。”
我微微一笑，心中却暗自警惕。
她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在评估，又像是在试探。
“公主放心，有你在，我绝对能护住这片营地。”
她轻轻点了点头，转过身，脚步声渐行渐远，却在临走前留下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我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晨雾中，心中升起了一丝不安。
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背后，溪水轻响，那腐毒的波纹，仿佛预示着更大的阴影即将降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