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行蹲在茶楼飞檐上，三枚铜钱在指间翻飞如蝶。
暮色沉沉，朱雀大街的青砖泛着雨后特有的湿冷光泽。
远处，皇城司的缇骑正将一个渔夫按在墙角，那人挣扎时，腰间露出一截闪着幽蓝磷光的鳞片。
裴景行眯起眼——那鳞片的纹路他再熟悉不过，是玄洲鲛人特有的逆鳞。
"坎为水，离为火..."铜钱落在湿漉漉的瓦片上，排成个残缺的卦象。
他腰间悬挂的鲛珠突然发烫，珠子核心的金色光点疯狂游动，这是遇到纯血鲛人时才会有的反应。
"砰！
"琉璃弹丸在街心炸开浓烟。
裴景行如鹞子翻身掠过长街，靛蓝衣袍扫过墙面时，渔夫用指甲在砖上划出的血痕己映入眼帘——那血迹诡异地凝结成线，正勾勒出半幅海岛轮廓。
"果然在找这个。
"他轻笑着将染血的砖皮纳入袖中。
身后传来追兵的怒喝，裴景行头也不回地反手一弹，压卦的铜钱破空而去，正好钉住一只振翅欲飞的信鸽。
茶楼窗前，他展开砖皮细看。
血迹在暮光中渐渐显出新纹路，竟与二十年前玄洲灭族夜失踪的"海魂图"分毫不差。
掌柜递来的茶汤里，倒映着昭阳殿的飞檐。
裴景行摩挲着鲛珠，忽然想起那个叫苏明月的姑娘——此刻她应该正泡在太医院的药池里，身上恐怕己经浮现出第一片银鳞。
昭阳殿后的药池氤氲着苦涩的雾气。
苏明月浸泡在漆黑的药汤中，水面上浮着几片细小的银鳞——这是今晨从她指缝间脱落下来的。
池底沉着个琉璃匣，匣中那颗鲛人泪珠正发出刺目蓝光，将她的皮肤照得近乎透明。
"疼么？
"萧沉璧倚在池边的软榻上，鎏金护甲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琉璃盏。
她今日换了身胭脂红的纱衣，心口处却透出一小片暗渍——是昨夜咳血时留下的痕迹。
苏明月摇头，突然被掐住后颈按进药汤。
视线模糊间，她看见自己的长发在水中漂浮，发梢竟泛起珍珠般的光泽。
窒息感汹涌而来时，腕间骨铃突然发出尖啸，震得池水炸开无数水珠。
"果然如此。
"萧沉璧松开手，看着苏明月狼狈咳嗽的模样轻笑。
她指尖沾了滴池水，水珠在鎏金护甲上凝成冰晶，"鲛人泪遇到皇血会发光，而你..."冰晶突然爆裂，碎屑划破苏明月的脸颊，"在变成同类呢。
"血珠滴入池水的刹那，池底的鲛人泪珠突然裂开。
一只半透明的蛊虫钻出，以惊人的速度游向苏明月心口。
萧沉璧突然用护甲刺穿自己掌心，鲜血入池的瞬间，蛊虫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化作一缕青烟。
"记住，你的命是我的。
"她将染血的手按在苏明月心口，那里新生的鳞片正在微微开合，"在完全蜕变前，别让第二个人看见这些鳞片。
"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小太监跌跌撞撞地扑进来："禀殿下，北、北境加急军报！
"萧沉璧眸光一冷，沾血的帕子飘落在苏明月眼前。
帕角绣着的银线鲛纹，此刻正诡异地蠕动着，像一条嗅到血腥味的水蛭。
角楼的阴影里，谢无咎正在擦拭刀柄。
乌金短刃的吞口处有个暗格，此刻正渗出蓝色液体。
他皱眉看向自己掌心——昨日追捕玄洲余孽时划破的伤口里，竟有几丝金线在血肉间游动。
这些金线遇到刀上的蓝液就疯狂扭动，像是活物在挣扎。
"谢统领..."小太监哆哆嗦嗦地捧来密函，却在触及刀锋的瞬间自燃。
灰烬中浮现几个荧光字迹：鲛人泪，假。
更诡异的是，这些字迹的笔画间游动着细小的金虫，与谢无咎伤口里的一模一样。
远处传来三更鼓声。
谢无咎突然按住心口——那里有只蛊虫正在啃噬心脏。
而此刻突如其来的剧痛，分明是双生蛊在传递萧沉璧的伤情。
他望向昭阳殿的方向，却见最高处的角楼闪过一道蓝光。
那是鲛绡灯的信号。
谢无咎的刀突然发出蜂鸣，刀柄缺失的纹路处渗出更多蓝液。
这些液体落地后竟凝成一条细线，蜿蜿蜒蜒指向玄武门——正是今晨军报中提到的异动之处。
他想起父亲临终时的话："当刀纹渗血时，去玄武门找一面镜子..."雨，又开始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