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在鼻腔凝结成冰碴时，林穗穗扯了扯黑色礼服的蕾丝腰封。
更衣镜里的少女仿佛被塞进陌生躯壳，银线刺绣在裙摆绽开星芒，却衬得她颈间淤青愈发明显——那是昨夜在ICU走廊撞到消防栓的痕迹。
"尺寸刚好。
"造型师将水晶发夹别进她鬓角，"顾少连你三围都记得清......"更衣室门被叩响的节奏像段摩斯密码。
顾西辞倚在鎏金门框边，黑色西装掐出极薄的腰线，银质袖扣刻着燃烧蝴蝶图腾。
他目光扫过穗穗***的肩头，突然解下领结扔给造型师："换成立领披风。
"加长林肯碾过梧桐大道时，穗穗数着仪表盘荧光屏跳动的数字。
手术费还差27万8千，这个数字正在啃噬她的胃壁。
身侧传来衣物摩擦声，顾西辞将黑卡塞进她手包暗格："结束后翻十倍。
"穗穗猛地转头，发梢扫过他喉结。
少年正垂眸调整钻石腕表，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翳："拍卖环节举三次牌，每次加价不超过五十万。
"宴会厅门扉洞开的刹那，穗穗被水晶吊灯的光刺出泪意。
顾西辞的手掌突然贴上她后腰，体温透过薄纱渗入脊椎："笑。
"香槟塔折射出无数个金丝笼，穗穗看见自己倒影在顾西辞瞳孔里扭曲变形。
穿墨绿旗袍的女人摇曳而来，胸针是只翡翠螳螂："西辞带女朋友来啦？
""苏姨的玻尿酸又打歪了。
"顾西辞晃着香槟杯，气泡升腾如微型海啸，"建议换家医院，毕竟您当年插足别人婚姻时，那家整形医院还没倒闭。
"翡翠螳螂的复眼闪过毒光。
穗穗突然被揽着腰肢转了个圈，顾西辞的唇几乎擦过她耳垂："三点钟方向，穿藏青西装的是陆子谦父亲。
"穗穗跟着他目光望去，看见拍卖师正在展示蓝钻项链。
大屏特写镜头里，鸢尾花造型的吊坠内侧刻着极小字母——CX，顾西辞名字缩写。
"那是我母亲的遗物。
"顾西辞语气像在讨论天气，"三年前被陆家从破产法庭拍走。
"举牌瞬间穗穗的手在发抖。
陆父阴鸷的目光如蛛丝缠上来，她却听见顾西辞在轻笑："现在要价还不到当年十分之一，真像条丧家犬。
"当锤音落定在380万时，穗穗发现顾西辞左手背凸起青筋。
他接过天鹅绒礼盒的动作像捧骨灰匣，却转身将项链绕上她脖颈："戴着，首到我帮你摘下来。
"后花园喷泉旁，穗穗在月光下看清吊坠内侧不止有字母。
极小的"1999.7.21"是顾西辞生日，而背面竟嵌着张泛黄照片——穿白裙的女人在画架前回眸，眉眼与顾西辞如出一辙。
"她死于火灾。
"顾西辞突然开口，指尖抚过照片边缘焦痕，"在我十岁生日宴，地下画室电路老化。
"穗穗想起他后颈的疤痕。
薄荷糖在他齿间碎裂的声音格外清晰："知道为什么选你吗？
"远处传来十二下钟声，穗穗的沉默被烟花炸碎。
顾西辞摘掉她发间沾到的玉兰花瓣，这个动作温柔得近乎诡异："上周你在典当行卖掉速写本的样子，像只护崽的母猫。
"血液瞬间结冰。
穗穗后退半步却被石凳绊住，顾西辞扣住她手腕的力度恰到好处："双倍报酬够付icu三天费用，但移植手术需要更多不是吗？
"夜露浸透肩纱时，穗穗听见自己灵魂开裂的声响。
顾西辞的瞳孔倒映着她颤抖的唇，却在她开口前被尖叫打断。
苏媛提着裙摆冲过来，翡翠螳螂断成两截："顾西辞！
你竟敢拿老爷子的印鉴去抵押......"黑色迈巴赫冲进雨幕时，穗穗攥着湿透的披风。
顾西辞单手把着方向盘，雨水顺着他下颌流进锁骨，车载广播正在播报顾氏集团股价暴跌的新闻。
"后悔吗？
"他忽然降下车窗，风雨灌进来撕扯着穗穗的耳膜，"现在跳车还来得及。
"回答他的是突然亮起的手机屏幕。
医院号码在黑暗中跳动，穗穗划开接听键的瞬间，听见护士说父亲出现排异反应。
她弯腰干呕时，脖颈突然一轻——顾西辞摘走了那条蓝钻项链。
急诊楼的红灯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穗穗冲进洗手间用冷水拍脸，抬头却见镜中映出苏媛猩红的唇："拿钱办事的小姑娘，知道顾西辞为什么被叫狼崽子吗？
"隔间门轰然洞开，顾西辞拎着药袋站在逆光里。
他扯下领带缠住血流如注的右手，指节分明沾着玻璃碴："苏姨的舌头不想要，我可以帮你割下来泡酒。
"穗穗这才发现他左手小臂有道新伤，血珠正顺着美工刀边缘滴落。
苏媛的高跟鞋声消失在走廊尽头后，顾西辞突然将额头抵在她肩上："别回头。
"他的重量压得穗穗踉跄半步，消毒水味里混进铁锈气息。
透过衬衫布料，她听见两个错频的心跳声正在缓慢同步。
"为什么是我？
"穗穗哑声问。
顾西辞抬起完好的左手，指尖悬在她泪痣上方："你哭起来的时候，"他顿了顿，"像火灾那天的月亮。
"晨光刺破云层时，穗穗在缴费处听到机械女声报出"己结清"。
她转身看见顾西辞站在走廊尽头，纱布从他右手垂下一截，随步伐飘成白色旌旗。
"这是新的契约。
"他将美工刀放进她掌心，刀柄残留着体温，"每周三小时，首到我画完那幅画。
"穗穗低头看见刀身刻着法文"Léternité"，永恒。
护士站传来生日歌的旋律，她突然想起今天本该是父亲西十三岁生日。
（本章完）下章预告：画布下的烧伤诊断书、顾家老宅的鎏金鸟笼、以及暴雨夜机车上的体温交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