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蝉鸣撞碎在梧桐叶间,林穗穗攥着书包带的手指微微发颤。
教导主任推开高二(3)班门时,粉笔灰在晨光里跳起华尔兹,她看见最后一排靠窗的座位正在融化。
"新同学做个自我介绍吧。
"班主任敲敲讲台。
穗穗的视线掠过第三排那个伏案睡觉的男生。
黑色短发垂落额前,冷白皮肤在蓝白校服衬托下像未化的初雪。
周围空出半径两米的真空带,仿佛他是某种危险品。
"我叫林穗穗,原先是南城三中的......"话音未落,后门突然被撞开。
教导主任揪着个染金发的男生冲进来:"顾西辞!
开学典礼就敢翻墙逃课?
"睡着的男生终于动了。
他撑起上半身的瞬间,穗穗看见他左耳闪过一点银光。
那枚耳钉在阳光下折射出冰棱般的锋芒,精准刺中她的视网膜。
"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班主任揉着太阳穴。
"天台的风比较甜。
"低沉的嗓音裹着没睡醒的沙哑,像砂纸擦过丝绸。
顾西辞懒洋洋转着笔,金属笔帽在指节间翻飞,穗穗突然想起昨夜看的《基督山伯爵》里淬毒的匕首。
全班哄笑中,教导主任的咆哮几乎掀翻天花板:"现在!
立刻去把校规抄十遍!
"穗穗被安排到第西组中间的座位。
转身放书包时,发现顾西辞不知何时支着下巴在看她。
他的眼睛是极深的琥珀色,睫毛在眼睑投下鸦羽阴影,目光却像盛夏暴雨前闷在云层里的闪电。
"同学,"他忽然开口,"你校牌戴反了。
"穗穗慌忙低头,金属校牌在胸前晃成银色的钟摆。
指尖碰到温热的塑料壳时,后知后觉发现根本没反。
再抬头,顾西辞己经重新趴回臂弯,只露出小半张侧脸,嘴角弯着得逞的弧度。
午休时穗穗在食堂遇到了周念。
扎双马尾的女生端着餐盘挤到她对面:"听说你和顾西辞同桌?
""是前后桌。
"穗穗戳着糖醋排骨,酱汁在米饭上洇出暗红痕迹,"他上午被叫去办公室后就没回来。
""那可是明华中学最野的狼。
"周念压低声音,"上学期他把篮球队长打进医院,就因为对方说他是私生子。
不过听说他爸是顾氏集团......"餐盘落地的巨响打断对话。
穗穗抬头看见顾西辞站在打饭窗口,白衬衫溅满番茄蛋花汤。
他面前站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生,镜片后的目光阴冷如蝮蛇。
"不好意思啊。
"男生毫无诚意地耸肩,"手滑。
"顾西辞垂眸看着胸前的污渍,突然笑了。
那笑容让穗穗想起纪录片里锁定猎物的雪豹,优雅而致命。
他拎起对方衣领的瞬间,穗穗己经冲了过去。
"老师来了!
"她抓住顾西辞的小臂。
少年肌肉瞬间绷紧,青筋在她掌心下跳动如琴弦。
他偏头看她时,睫毛几乎扫过她额角,呼吸间有薄荷糖的清冽。
教导主任的怒吼由远及近。
顾西辞突然松开手,顺势将穗穗往身后一带。
那个保护性的动作让她的后背撞上他胸膛,隔着两层校服布料,心跳声震耳欲聋。
"这次算你走运。
"他贴着金丝眼镜男的耳畔说,声音轻得像在念情诗。
转身时,穗穗瞥见他后颈有道淡粉色疤痕,蜿蜒进衣领深处,像株开在雪地里的红梅。
晚自习下课铃响时,穗穗在车棚找到自己的粉色单车。
链条不知被谁剪断,孤零零垂在暮色里。
她蹲下身,看见链条断口整齐得像手术刀切的。
"需要帮忙吗?
"顾西辞推着黑色公路车站在紫藤花架下,校服外套松松垮垮搭在肩头。
路灯在他鼻梁投下分明的明暗线,耳钉在夜色里幽幽发亮。
"不用了,我坐公交......"话音未落,他己单膝点地查看链条。
骨节分明的手指沾上机油,腕骨凸起凌厉的弧度。
穗穗注意到他右手虎口有枚暗红胎记,形状像振翅的蝴蝶。
"上来。
"他突然拍拍后座。
穗穗还没来得及拒绝,远处传来机车轰鸣。
七八辆改装摩托亮着刺目车灯逼近,为首的金发男生摘下头盔——正是早上被逮住的翻墙少年。
"辞哥,老地方等你!
"少年吹了个口哨,视线扫过穗穗时突然僵住,"这不是早上那个......"顾西辞一脚踹在对方车轮上:"滚。
"机车群呼啸而去。
穗穗抓着书包带的手指关节发白,听见自己心跳在耳膜鼓噪。
顾西辞转身时,她终于看清他校牌上的字:高二(3)班 顾西辞。
照片里的他眼神冷漠,和此刻唇角若有若无的笑判若两人。
夜风卷来紫藤花香,混着他身上淡淡的雪松气息。
穗穗坐上后座时,听见自己裙摆擦过校裤的窸窣声。
车轮碾过梧桐影的刹那,顾西辞忽然说:"你身上有墨水味。
""什么?
""上午你转身捡橡皮时,"他蹬车的节奏丝毫未乱,"蓝黑墨水,英雄牌。
"穗穗攥紧车座。
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后颈那道疤,在月光下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
她不知道此刻顾西辞正盯着前方不断延伸的斑马线,喉结微微滚动——少女发梢的茉莉花香,正在他肺叶里酿成蜂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