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岁的慕楠蜷缩在柴房的角落里,背部***辣的疼痛让她无法平躺。
大伯的皮带在她身上留下了十几道红肿的伤痕,像一条条毒蛇盘踞在她瘦小的身体上。
月光从木板缝隙中渗进来,照在她偷偷藏起来的半张报纸上——那是她昨晚从垃圾堆里捡到的,还没来得及读完就被发现了。
"楠楠,是我。
"门外传来大伯母李敏刻意压低的声音。
慕楠忍着痛爬起来,挪到门边,轻轻拨开门闩。
李敏闪身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小布包。
她蹲下身,借着月光查看慕楠的伤势,手指颤抖着触碰那些伤痕。
"畜生..."李敏咬着嘴唇,从布包里取出药膏,"忍着点,这药会有点疼,但能防止发炎。
"药膏接触伤口的瞬间,慕楠倒吸一口冷气,但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三年来,这样的场景己经重复了无数次——大伯喝醉后打人,大伯母偷偷来给她上药。
"为什么非要看书呢?
"李敏一边涂药一边轻声问,"你知道你大伯最讨厌这个。
"慕楠抬起泪眼,"大伯母,我想上学。
村里的孩子都在上学,为什么只有我不行?
"李敏的手停顿了一下,月光下她的眼睛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你妈妈...你亲妈妈是老师,你知道吗?
"慕楠猛地抬头,这是第一次有人跟她提起亲生父母的事。
"我妈妈是老师?
""嗯,在镇上的中学教语文。
"李敏用布条轻轻包扎伤口,"你长得越来越像她了。
""那...我爸爸呢?
"李敏的表情突然变得警惕,她摇摇头,"别问了,这些事...等你长大了再说。
"她迅速转移话题,"今天的事,你大伯很生气,他把你的书都烧了。
"慕楠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疼。
那些她省下早饭钱买的二手课本,那些她熬夜抄写的笔记,全都没了。
"但是,"李敏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这个我偷偷藏起来了。
"那是一本破旧的《新华字典》,封面己经掉了,书页泛黄卷边。
慕楠接过字典,像捧着珍宝一样贴在胸前,眼泪终于决堤而出。
"别哭,"李敏擦去她的泪水,"记住,想要的东西得自己争取。
你大伯不让你学,你就偏要学,但要更小心。
"慕楠点点头,突然感觉下身一阵异样。
她低头一看,惊恐地发现裤子上有血迹。
"大伯母!
我...我流血了!
是不是大伯把我打坏了?
"李敏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
"傻孩子,这是月经,说明你长大了。
"她拉着慕楠的手,"来,我教你怎么处理。
"那晚,在昏暗的油灯下,李敏用碎布做了简易的卫生带,耐心地向慕楠解释女性身体的奥秘。
慕楠既害羞又好奇,问题一个接一个。
李敏不厌其烦地回答着,眼神中流露出久违的温柔。
"我妈妈...也会这样教我吗?
"慕楠突然问道。
李敏的手抖了一下,"会的,她一定会是个好老师...也是个好妈妈。
"从那天起,慕楠和李敏之间形成了一种默契。
白天,慕楠要干更多的活——喂猪、洗衣、打扫院子;晚上,当大伯醉醺醺地睡去,李敏会偷偷给她带一些学习资料。
有时候是一本旧杂志,有时候是几张报纸,甚至偶尔会有慕尚志扔掉的本子,上面还留着没写完的作业。
慕楠的学习方式也变得更加隐蔽。
她在喂猪时把字写在手心默记,扫院子时用树枝在地上演算数学题。
最危险也最珍贵的是每月一次的"垃圾日",村里收垃圾的时候,总有人会扔掉旧书和报纸。
慕楠会早早等在垃圾站,像寻宝一样翻找可用的材料。
一个寒冷的冬晨,慕楠照例在垃圾站翻找时,发现了一整箱被水浸湿的书。
她如获至宝,正要把它们装进麻袋,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小姑娘,你也喜欢看书吗?
"慕楠吓得差点跳起来,转身看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手里拄着一根拐杖。
"我...我只是..."慕楠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生怕对方会告诉大伯。
老人和蔼地笑了,"别怕,我是退休的陈老师,就住在那边。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栋小平房,"这些书是我清理出来的,有些湿了但不影响阅读。
你想要的话可以都拿走。
"慕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可以吗?
""当然,"陈老师蹲下身,从箱子里拿出一本《初中语文读本》,"这本很适合你现在读。
如果你有什么不懂的..."他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我每周三下午都在家,你可以来问我。
"慕楠的眼睛亮了起来,但随即又黯淡下去,"我...我得干活,没时间..."陈老师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叹了口气,"这样吧,你随时路过都可以来拿书,我把它们放在门廊的箱子里。
你不需要敲门,拿了就走。
"就这样,慕楠获得了一个秘密的知识来源。
每隔几天,她就会"偶然"经过陈老师家,从门廊的箱子里换一本新书。
有时候箱子里还会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简单的练习题或是读书建议。
春天来临时,慕楠己经自学完了小学的全部课程。
她的变化没有逃过李敏的眼睛。
"你最近...看起来不一样了。
"一天傍晚,李敏在厨房里小声对慕楠说。
慕楠正在切土豆,闻言差点切到手指。
"有...有吗?
"李敏神秘地笑了笑,从围裙口袋里掏出一本笔记本,"给你。
"慕楠翻开笔记本,发现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数学公式和语文笔记,字迹娟秀工整。
"这是...""我年轻时候的备课笔记,"李敏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我也是老师,和你妈妈是同事。
"慕楠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从未想过整天围着灶台转、被大伯呼来喝去的大伯母竟然曾经是老师。
"后来嫁给你大伯,他就不让我教书了。
"李敏苦笑一声,"说女人就该在家相夫教子。
"慕楠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大伯如此反对她学习——他害怕她像她母亲和大伯母一样,成为他无法控制的知识女性。
"我会教你的,"李敏坚定地说,"每天晚上,等你大伯睡了以后。
"就这样,慕楠的秘密学习从独自摸索变成了有系统的指导。
李敏不仅教她课本知识,还教她生活中的智慧——如何计算菜价,如何识别草药,甚至如何与不同的人打交道。
然而好景不长。
慕楠十五岁那年夏天,大伯突然宣布要送她去镇上的屠宰场帮忙。
"女孩子读什么书?
"大伯啐了一口,"明天开始去老张那里干活,一天二十块钱,包午饭。
"慕楠如坠冰窟。
屠宰场的工作从早上五点开始,意味着她将彻底失去学习的时间。
那天晚上,李敏偷偷塞给她一个小布包。
"拿着,这是我攒的一点钱。
老张和我有点交情,我跟他打过招呼了,你中午可以休息一个小时。
"她意味深长地眨眨眼,"屠宰场后面有条小路,首通陈老师家。
"慕楠紧紧抱住李敏,闻着她身上熟悉的油烟味和淡淡的药草香。
在这个冷酷的家里,这个女人是她唯一的温暖。
"大伯母,等我长大了,我一定带你离开这里。
"慕楠在黑暗中发誓。
李敏没有回答,只是更用力地抱了抱她。
第二天天还没亮,慕楠就跟着大伯去了屠宰场。
血腥味和动物的惨叫声让她胃部翻腾,但她咬牙坚持着。
中午休息时,她按照李敏的指示,偷偷溜出后门,沿着小路跑向陈老师家。
陈老师似乎早有准备,桌上摆着简单的饭菜和摊开的课本。
"快吃,吃完我们抓紧时间上课。
"就这样,慕楠开始了双重生活——白天是屠宰场的小工,中午是如饥似渴的学生,晚上是默默背诵的勤奋者。
她的手上磨出了茧子,眼睛里却闪烁着越来越明亮的光芒。
一天,李敏悄悄告诉她:"老张说你干活认真,想让你学记账。
这样你就能接触到数字和文字了。
"慕楠几乎要跳起来欢呼,但她克制住了,只是紧紧握住了李敏的手。
她知道,这是通向自由的一小步,但却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那天晚上,慕楠在月光下摊开李敏给她的旧账本,开始练习记账。
数字在她笔下排列成行,像一队队等待检阅的士兵。
她突然意识到,知识就是力量,而她现在正一点一点地积累着这种力量,终有一天,这将帮助她打破牢笼。
远处传来大伯的鼾声和大伯母轻轻的咳嗽声。
慕楠合上账本,望向窗外的月亮。
它依然那么明亮,那么清澈,就像她心中那个从未动摇的梦想——带着大伯母,离开这里,去寻找属于她们的光明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