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以后,四小皆已长大。
在清棠的成人礼上,沈啸天特意增设了比武擂台,来试探清棠的内力和功底。一来看看清棠是否如十八义子所言那般有真材实料。二来也借机向众人炫耀一下他的宝贝女儿,毕竟他在清棠身上花的时间可是大女儿诺凝的好几倍。
沈啸天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宝贝女儿,眼神里全是慈爱。此刻的他没有了战场上的凶狠霸气,看上去像个脾气温和之人。沈啸天虽然对清棠疼爱有加格外宠爱,但在众人面前,他还是收敛了些。他拿起一杯茶,企图掩饰自己内心的喜悦,可当清棠转身朝他一笑时,他嘴角立马上扬,笑成了一朵花。
彼时的清棠,已出落成一个面如冠玉,目若朗星的翩翩少年。她眉宇间透露着自信和朝气,心里仿佛装着月明山河。
十五岁的年纪,正是朝气蓬勃意气风发之时。清棠举手投足间,尽显侠客风范,她虽没有女孩子的娇气,却有一身的少年英气,引得众人连连称赞,特别是国君夏侯辰远和王后,不住地夸赞清棠。
几番比试之后,上台的众人皆被清棠打倒在地,一时无人敢应战。见清棠有些心高气傲,沈啸天于是命十八子中最小的杨皓宸上去挫一挫她的傲气。
“皓宸,去,教训教训她。”
“是,义父。”
杨皓宸正欲上前,沈啸天又叫住了他。
“十招之内。”
“是,义父。”
杨皓宸本打算陪清棠玩一玩,谁知义父看出了他的心思,这下他若不用尽全力,恐怕逃不过义父的眼睛。
杨皓宸刚一上场,清棠便清脆地喊了他一声儿哥哥。
“皓宸哥哥。”
“清棠,点到为止。”
“好。”
清棠笑着回完,随后二人互相鞠了一躬,比武便开始了。
杨皓宸记着义父的嘱托,所以并未对清棠手下留情。原本他七招之内已拿下清棠,可又怕打击清棠的自信,于是让了清棠两招。
“多谢皓宸哥哥手下留情。”
“招式熟练,但力气不够,要想赢对手,可靠速度。”
“谢哥哥指教。”
杨皓宸下来后,沈啸天笑着对众人说道,“有输有赢才是常态,众小生不必紧张,今日比武就是图一乐呵,若有想与小女较量着,可尽管上台。”
擂台下年轻小生听完沈啸天的话后,虽都跃跃欲试,可又怕在众人面前丢了丑,于是谁也不敢第一个上场。
这时,台底下的展夫人笑着对其子展哲安说道,“哲安,你二人年纪相仿,且去试一试,输赢都无妨。”
“是,母亲。”
见到有人上场,清棠有些惊喜,她虽不认识对方,但也热情地抱拳打了招呼。
“沈清棠。”
“展哲安。”
互相介绍完对方后,二人的比试便开始了。
清棠由于白日跟着父亲和十八个哥哥学习,晚上还要在父亲的监督下额外加课练习,所以招数娴熟,动作灵活,早就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了。虽然展哲安在他这个年纪里功夫也不低,可比武没几下,他还是输给了清棠,且剑也落到了清棠手中。
沈夫人看到清棠赢了展哲安,忙打破尴尬笑着对展夫人说道,“多亏令郎手下留情,清棠这才侥幸赢了个一招半式的。”
沈啸天听后也由衷地夸赞道,“没错,哲安是个好苗子,只是刚刚大意了。”
“沈夫人和沈将军谦虚了,是令女太优秀。哲安是个男孩子,又年长几岁,也该学着正确看待输赢了。”
“对,输赢不重要,只是孩子们之间的游戏罢了。待日后二人熟悉了,成了好朋友,就多走动走动,也好让清棠跟着令郎多学习学习。”
沈夫人正客气着,没想到清棠用内力将展哲安的剑震断了,这一举动把在场所有人都惊了。
沈啸天和沈夫人看看清棠,又看看展哲安羞红的脸,一时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
诺凝看到清棠此举,也觉得不妥,她刚要上前喊清棠,便见清棠看向了展哲安。
清棠抱拳对展哲安鞠了一躬后,说道,“展哥哥,你动作行云流水,刚劲有力,清棠侥幸取胜,深表谢意。方才比试当中,我看你手中之剑虽然锋利,但做工稍显粗糙,遂觉此剑配不上你。”
说罢之后,清棠将自己的剑双手奉上,递给了展哲安。
“展哥哥,这是我十岁时,父亲送我的生日礼物。虽不是剑中极品,但做工精致,清棠特此献给哥哥,还请哥哥收下。”
展哲安虽然眼里含满了泪,但随后还是笑着接过了清棠递过去的剑。
“展哥哥,一会我们一同用餐吧!”
展哲安笑着点了一下头,“好。”
清棠走后,展哲安含着泪将断掉的三段剑一一捡了起来,随后走下了擂台。
饭桌上,展哲安几番看向了清棠,身为太子的夏侯政泽敏锐地察觉到之后,内心有了一丝恐慌。他笑着看向清棠,随后对她说道,“清棠,今日之事多有不妥,是不是应该再表示一下。”
听到太子这么说,清棠笑着看向展哲安,“展哥哥,收了我的剑,可就不许再生气了。”
“好。”展哲安笑着答应了。
“你又嘴贫。”
“哼!”
清棠说完后,诺凝看向展哲安,替妹妹又向他道了个歉。
“小妹年幼不懂事,诺凝代她向展公子赔罪,还请展公子莫记恨。”
听到诺凝这么说,展哲安笑着回道,“大小姐客气了,输赢本就是常事儿,不必记在心上。”
看到展哲安胸怀如此宽广,颜槿熙举杯附和道,“展公子大人有大量,今日小妹多有得罪之处,还望展兄见谅。”
随后,他提议道,“不如借此机会,大家举杯碰一个,一来庆祝清棠长大,二来为我们日后的友谊干杯。”
“好。”众人都热烈的附和道。
在清棠的成人礼上,这是年轻一辈们的第一次相聚。这次相聚,他们之间没有君臣之别,没有等级差异,有的只是纯粹的友谊和对未来的理想抱负。
太子夏侯政泽虽笑着看向眼前推杯换盏的众人,但心里却感慨万千。本是差不多的年纪,只因自己位置不同角色不同,就不能和他们一样有正常的喜怒哀乐,多可笑,多可悲!
夏侯政泽有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成熟和稳重,其实有时候,他也想做个普通人,哪怕是一生平凡碌碌无为也好。可父王夏侯辰远和母后给他的压力,却时常压得他喘不动气,好在他还有清棠。
夏侯政泽在外人面前不苟言笑,是个不怒自威的太子。可在清棠身边时,却时常笑容满面。清棠与生俱来的保护欲,让他觉得无比心安。在清棠面前,夏侯政泽甘愿做个事事都需要照顾的孩子,他喜欢牵着清棠的手,喜欢靠在清棠肩膀上,也喜欢听清棠给自己讲身边发生的所有事儿。一句话,他喜欢清棠在身边时的一切。
夏侯政泽喜欢清棠在自己身边的日子,清棠也习惯了他这个柔弱不能自理的未来夫君。十几年了,清棠还是那个主动剥黄果的人,夏侯政泽也还是那个主动牵她手的人。
晚宴结束后,太子夏侯政泽要离去之时,他拉着清棠的手,依依不舍地问道,“可会想我?”
清棠摇了摇头,“不是天天见吗?”
“清棠,从月明星稀到霞光如画,很长,你可知我心如枯苗望雨。”
“别矫情,明日就见了。”
说罢,清棠笑着看向了夏侯政泽。
回去的路上,夏侯政泽看着清棠送自己的小飞镖,默默地笑了,不知不觉已到了寝宫。此时,他忽然想起了展哲安看向清棠的眼神,虽清棠并无他意,可夏侯政泽还是觉得内心有些不安,于是他命随从调转方向,去了王后寝宫。
见到母后时,夏侯政泽便向她说了令自己苦闷的事儿。
“母后,今日晚宴上,我看那展哲安几次看向清棠,怕是喜欢上了清棠。儿臣遂有些苦恼,还请母后帮儿臣排忧,解开心结。”
“泽儿,清棠已与你定下婚约,你不必担忧。这么多年了,为了君臣和睦,母后和你父王定下规矩,从不准你与众臣之子抢夺心爱之物。母后知道,这属实有些抹杀了你的欲望。但你生在帝王之家,今生注定不一样。别人吃不了的苦你要吃;别人受不了的委屈你要受。泽儿,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成长的更快。母后和你父王也不想给你太多压力,但我们终有老去的那天。待你父王年事已高时,这大临的江山,迟早要交到你手中。”
“母后,儿臣有些累了。”
王后心疼地拉住夏侯政泽的手,轻轻地拍了拍他。
“泽儿,清棠是你未来的王后,已是板上钉钉之事。只要你二人两情相悦,这段姻缘,大临国便无人可破坏。母后和你父王虽不许你抢夺他人之爱,但并不意味着你要放弃自己所爱。泽儿,你是大临国未来的国君,拥有大临国所有人和物至高无上的拥有权。这世间万物,只要你想要,皆可得到,只不过有些需要打破公序良俗才行。泽儿,母后和你父王都希望你能做个明君,将这大临江山一代代传下去,但这只是我们的期望。母后和你父王没有权利剥夺你的挚爱,这普天之下也无人可剥夺,无人敢剥夺。”
“母后,我懂了。清棠和大临江山,我一个都不会放手。”
“这就对了,敢爱敢恨敢担当,才是个有血有肉之人。泽儿,国君不光要学会隐忍,也要有魄力,对于清棠,你且大胆去爱,背后有母后给你撑着。”
“谢母后。”
“泽儿,今日不早了,你且在母后这里休息吧!时间过得真快,一晃我儿都这么大了。”
当晚众人离去后,清棠也没能逃得了责罚。沈啸天和其夫人将她叫到房间后,轮番教育了一番。
“清棠,你今日着实有些失了仪态。那展公子年长你几岁,被你抢了剑已是羞愧难当,你竟然还当着众人的面将他的剑震断,你让他情何以堪?”
“清棠,今日若不是你嘴甜,一口一个哥哥的喊着,姐姐都怕你挨打。你知道吗,你下擂台之后,我见展公子又弯腰将那断剑悉数捡了起来。那时,他心里不知道得有多难过。”
“娘亲,姐姐,我已知错了。”清棠嘟囔道。
“清棠,那展公子是个可怜之人,明日你随娘亲提了礼再去他家走一趟。”
“好,不过娘亲,他为何可怜?”
“唉!”沈夫人叹了一口气。
沈啸天也随之叹了一口气,他转身看着窗外的月亮,一股儿悲伤之情溢于言表。
“清棠,你可知爹爹为何对你如此严厉吗?”
“我知道,爹爹是怕我在战场上被敌人掳获遇害。”
“没错。战争是很残酷的,敌人也远比我们想的要奸诈。清棠,仗不好打,特别是生死存亡之际,稍有不慎便会带来致命的后果。展哲安的父亲展鹏都尉,就是在战场上牺牲的。他牺牲时,展哲安还不到七岁。那天晚上,我们商量完杀敌的对策后,他高兴地对我说:将军,再过几天就是儿子七岁的生日了,等打完仗,他就回去见他夫人和儿子,一家人坐在一起好好吃顿团圆饭。可没想到,第二天他就牺牲了。敌人在打斗过程中朝他扔出一支暗箭,他躲闪不及,不幸中毒身亡。那场仗打完后,我将他随身佩戴的宝刀带回来交给他夫人时,展夫人当即就哭晕了过去。那时,展哲安知道父亲死讯后,非要跟着我行军打仗,为父报仇。可他是展都尉留下的唯一子嗣,我岂能再让他布他父亲的后尘,所以说什么也没答应。”
“爹爹,今日我与他比试,他招式中规中矩,虽有力却不如我灵活,所以我赢得轻松了些。”
“哲安的功夫是看书学的,自然不如爹爹亲自教你的灵活。哲安所学的招式,应对寻常危险足够了。爹爹教你的,是战场上用的。清棠,你要记住,战场上先观察将领,将正兵就直,将恶兵必阴。面对阴险小人时,你万万不可手下留情,应当机立断,该杀则杀,该剐则剐。若是一时怜悯,起了同情心,日后一定会栽跟头。”
“对,清棠,战场上万万不可对敌人怜悯。否则,你的心软会变成日后他们刺向你胸口的刀。”
“娘亲,我知道了。”
“清棠,自小娘亲就不想让你跟着爹爹学这些行军打仗的东西,娘亲想让你和姐姐一样,做个知书达礼才貌双全的名门闺秀就好,可你偏偏对这些都不敢兴趣,整日就爱跟着你爹爹舞刀弄枪的。清棠,既然你心意已定,娘亲阻拦不了你,那就好好跟着你爹爹和众哥哥学,把自己本事练硬了,将来在战场上能全身而退就行。清棠,娘亲没有别的要求,娘亲只要你每次出行,都能平安回到娘亲身边就好。”
“娘亲,放心吧,有爹爹和众哥哥在我身边,不会有事儿的。”
“好,娘亲的宝贝女儿。”
说完,沈夫人含着泪将清棠揽到了自己怀里。
“好了,夫人,天不早了,我再检查一遍清棠今日的功课,你和凝儿且先去休息。”
“嗯,夫君,那我和凝儿先去了,别练太晚。”
“清棠,娘亲走了,要听爹爹话。”
“知道了,娘亲。”
“清棠,我等你回去。”
“好的,姐姐。”
展哲安和母亲回到家中后,便去了摆放父亲灵牌的香阁。他将那三截断剑一一摆放在了父亲的宝刀旁边,然后对着父亲的灵牌磕了三个头。
“哲安,这是你爹爹给你铸的唯一一把剑,娘亲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孩子,若是想哭就哭出来吧。”
展哲安眼里含满了泪,但还是忍住了,他不想在母亲面前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
“娘,我没事儿,是我自己技不如人,心里不怨恨。”
“哲安,娘知道你心里委屈,但娘还是要劝你放下情绪,一切往前看。自从你爹爹走之后,沈将军和沈夫人私下里常帮衬我们,娘心怀感激。说实话,今日那清棠当着众人的面,将你手中的剑震断时,娘心里像坠了块千斤重的石头似的。”
“娘,你别难过,今日我与清棠初次见面,他将父亲送我的剑震断时,那一瞬间我心里确实很难过。可后来她一口一个哥哥的叫着,我便不生气了。我看她尚且年幼,又是个坦率之人,只当她是个妹妹,不曾记恨。”
“那就好,那娘就放心了。哲安,今日娘心里始终悬着一颗心,怕你有心结解不开,再抑郁了。你能这样想,娘觉得很心安。”
“娘,我若有心结,就告诉你。”
“好。”
展夫人拉着儿子的手,笑着看向他“哲安,你记着,不管什么时候,娘都在你身边。”
次日,沈夫人领着清棠来到了展夫人家,两个姐妹一见面就聊起了家长里短。展哲安出来后,清棠一见到他,立马就笑着上前喊了声儿,“展哥哥,早上好。”
展哲安笑着回了她一句,“早。”
“展夫人,昨日见令郎又长高了一些,剑眉星眸一表人才,我心里羡慕至极。这不清早忍不住又念叨了几句,不知怎的就被清棠听到了。她非说要来找展哥哥玩,我实在是拗不过她,这才大早上来打扰展夫人。”
“沈夫人客气啦。哲安,你且领着妹妹去走走转转,玩一会儿。”
“好的,母亲。”
“展夫人,孩子们出去玩了,那咱们也去走走转转。你呀,今日就费心陪我聊聊天。”说完,沈夫人就笑着起身了。
展夫人起身,上前拉住了沈夫人的手,笑着回道,“这人情尽让我占了,明明是沈夫人来帮我解了闷才是。”
“展夫人客气了,日后有时间,咱们姐妹也多走动走动。”
展夫人笑着回道,“好,我看行。”
说罢,二人有说有笑的往外走去。
清棠跟着展哲安在后院里逛了一会儿,展哲安便将她领到了自己房间。随后,他拿出了昨日清棠送给她的剑。
“展哥哥,你不会要打我吧,昨日爹爹和娘亲说了我一晚上,我已知错了。”
展哲安笑着看向她,“当然不会了,清棠,真对不起,害你受委屈了。”
“展哥哥,昨日是我太鲁莽了,我该向你道歉才是。”
“没事儿,清棠。昨日我怕你受责罚,心里再过意不去,于是就暂时收下了你剑。只是,这是你父亲送你的生日礼物,如此贵重,我怎敢索要。今日,我再将此剑还给你,你且收下。”
“不用,展哥哥,明年让父亲再送我把便是。”
展哲安听完清棠的话,顿时难过起来,他心里有种难以言说的苦痛。他想到自己最看重的东西,在别人眼里竟是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不禁黯然神伤起来。
“展哥哥,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哦,没有。”
展哲安回过神来,强挤出一丝笑。
“清棠,那你喜欢什么,只要我有的,你皆可拿走。”
“好。”
清棠说完后,便在展哲安的屋子里认真挑选起来。
沈夫人与颜夫人在园子里边走边聊,半天后还不见清棠出来,于是便先行回家了。
清棠到家时,兴高采烈地去找爹爹和娘亲。看到她手里拿的东西,沈啸天和沈夫人都愣了。
“清棠,这都是展公子给的?”
“对啊!”
“你送人一件,拿人三件?”
“不……可以吗?”
沈夫人看着清棠笑嘻嘻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沈啸天倒觉得没什么,他认为这很符合她姑娘的性格。
看他们父女俩都在乐呵呵地笑,沈夫人朝着沈啸天唠叨了一句,“你看看,都是跟你学的。”
“我的宝贝女儿当然得跟我学了,这要是跟别人学,那不出事了吗,哈哈!”
沈夫人看着他们俩,一气之下就气了一下。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