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我强抢人夫,欺负民女。
我的好驸马怀里护着他的表妹。
我当场动了手,跋扈的名声又深了几分。
隔天我伏低做小回了驸马府。
外面都传我爱惨了他。
宁可做小也要嫁。
夜里他一身黑衣闯我闺房。
跪在地上亲吻我的脚尖。
“公主的话,我好好听了。”
“公主看我今天演的还不错吧。”
1青砖寒透了我的膝盖。
十八幅鸾鸟嫁衣铺陈在宣政殿内,似一汪凝固的朱砂。
“昭阳公主,身负三桩重罪——”殿外笙歌未绝,殿内已如森罗殿堂。
刑部尚书的声音如淬了寒冰:“一罪,强占良家儿郎;二罪,指使恶奴辱人清誉;三罪……”“荒唐!”我猛然扯下凤冠掷于阶前,明珠四散迸溅。
而沈晏——我的准驸马,新科探花,正痴痴凝望着那个女子。
他的指尖死死攥着官袍下摆,指节发青,却不是为我。
苏婉婉跪在五步之外,素衣如丧,腕间绷带渗出猩红血迹。
“民女只求表哥……”她突然扑向我的嫁衣裙裾。
我抬手便是狠狠一掌。
她如断线纸鸢般跌出,额角“恰好”磕在蟠龙金柱。
鲜血顺着她惨白的面颊滑落,似戏台上劣质的胭脂。
“永宁!”父皇的怒喝自丹墀上砸下。
“婉婉!”沈晏的嘶吼撕心裂肺。
他竟当着满朝文武,当着我的面,将那个***护在怀中。
“太医!速传太医!”他声音发颤,指尖温柔拭去她额角的血——那姿态,与琼林宴上为我簪花时如出一辙。
那些甜言蜜语,那些山盟海誓,原来都是戏台上的唱词!我垂眸望着自己掐入掌心的指甲,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嫁衣上,与金线绣的鸾鸟融为一体。
“父皇!”我骤然转向龙椅,声音喑哑,“儿臣恳请……”话音未落,殿外陡然传来一阵喧哗。
皇后的贴身女官踉跄奔入:“娘娘……娘娘呕血昏厥了!”一出大戏落幕,嘈杂声渐次远去。
我独跪在宣政殿中央。
殿门“吱呀”合拢,最后一缕天光被生生掐灭。
“轰隆——”惊雷炸响,惨白的电光劈开黑暗,照亮地上蜿蜒的血痕——是苏婉婉的,还是我的,早已难辨。
雨点砸在琉璃瓦上,噼啪作响,似看客的万千掌声,亦如满朝文武的窃窃私语。
我缓缓摘下耳珰,指尖触到耳垂上的明珠,寒意彻骨。
曾几何时,沈晏说这明珠映得我肤若凝脂。
如今想来,他说话时,目光究竟落在哪颗明珠上,还是我身后的权势?“殿下……”我猛然回首。
小宫娥瑟缩在殿角,捧着我的凤冠——明珠散落大半,如被拔光翎羽的凤凰。
又一道惊雷炸开。
我浑身气力似被抽丝剥茧般消散,整个人如断线木偶般颓然栽倒。
殿外雨声渐密,更衬得殿内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我数着小宫娥绣鞋踏过金砖的声响。
一步、两步……待那细碎足音终于消逝在殿外回廊尽头,我的喉间忽地溢出一声嗤笑。
2我缓缓睁开双眼,熟悉的青鸾帐顶让我恍惚间以为仍是待字闺中的昭阳公主。
指尖无意识地抚过鸳鸯锦被上的并蒂莲纹,掌心突然传来尖锐的刺痛。
垂眸看去,暗红的血痕蜿蜒在掌纹之间,像一道无情的判词。
“呵……”我低笑出声,喉间泛起淡淡的血腥气。
是了,昨夜本该是洞房花烛,红绡帐暖。
我的沈郎该用玉如意挑起我的红盖头,该与我共饮合卺酒,该……“昭昭醒了?”母后推门而入,未戴那九凤步摇,今日只簪了一支白玉凤簪。
她端着药盏坐在我床沿,鎏金护甲碰在青瓷碗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伸手。”
她执起我伤痕累累的掌心,蘸着药膏的玉轮缓缓碾过伤口。
那药香清苦,却让我想起儿时贪玩摔伤,她也是这样为我上药。
“母后……”我喉头哽咽,强撑了一夜的泪水终于决堤,“您身子可还好?”母后唇角微扬,轻轻刮去我颊边泪珠:“不过是陪他们演场戏罢了。”
她将药碗搁在床边小几上:“那碗鸡血,倒是可惜了本宫最爱的钧窑盏。”
“大理寺卿已验明,苏氏与沈状元的婚书确凿无疑。”
母后指尖轻叩案几,檀木发出沉闷的回响。
我猛地掀被下床,赤足踩在地上也浑然不觉:“那婚书定是……”“是真的。”
母后截住我的话头,从袖中取出一封泛黄的庚帖:“你舅舅命暗卫查过,沈晏与苏氏确实自幼定亲。”
她将庚帖掷在案上,惊起一缕香灰:“他们竟要堂堂长公主,屈居侧室之位!”“做小?”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窗外忽有喜鹊啼叫,我这才注意到院中挂着红绸——竟是按着纳妾的规制在布置。
喉间蓦地涌上一股腥甜,我死死攥住案角才没有倒下。
“明日便回沈府去吧。”
母后忽然开口,指尖轻轻抚过我散落的发丝。
她唇角噙着意味深长的笑,鎏金护甲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昭昭,你是本宫的女儿。”
我心头猛地一跳,抬眼正对上母后含笑的眸子。
母后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云锦料子发出细微的摩挲声:“那钧窑盏碎得可惜,不过……”她侧首投来一瞥:“能换来想要的结果,倒也值得。”
第二日,我乘轿来到沈府门前。
檐下的红绸还未卸去,却在雨中褪了颜色。
朱漆大门紧闭,唯有两只铜狮在阶前淋得锃亮。
“叩门。”
足足三炷香的功夫,那扇大门才缓缓开启。
苏婉婉搀着沈老夫人缓步而出。
那***今日换了正红色褙子,发间一支金步摇晃得刺眼。
“公主……”她怯生生地行礼,却被沈老夫人一把拽住。
“叫什么公主?”老太太的拐杖重重杵在青石板上,“既入我沈家门,就该尊你为长!”我轻抚着腕间的翡翠镯子,等他们这出戏唱完,才扶着女官的手缓缓下轿。
锦缎鞋履刚沾地,四周便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不知何时,街巷里已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请老夫人安。”
我微微福身,九凤金步摇纹丝不动。
沈老夫人见状,腰杆挺得更直了,手中檀木拐杖重重一跺:“既为侧室,就该向正室行大礼!”她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得意,枯瘦的手指紧紧攥住苏婉婉的手腕。
我垂眸掩去眼底的寒光,纤长的睫毛轻颤,在眼下投下一片脆弱的阴影。
指尖死死掐进掌心尚未愈合的伤口,硬生生逼出几分泪意。
“老夫人……”我声音哽咽,却倔强地不肯屈膝,“昭阳好歹是……”“放肆!”沈老夫人厉声打断,唾沫星子溅在石阶上,“进了我沈家的门,就得守我沈家的规矩!”围观的百姓越聚越多,指指点点的声音此起彼伏。
苏婉婉躲在老夫人身后,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却又故作惶恐地扯着老夫人的衣袖:“娘,公主殿下金枝玉叶……”“什么公主!”老夫人猛地甩开她的手,“不过是个……”3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沈晏骑着一匹骏马疾驰而来,马鞭在空中甩出凌厉的破空声。
“都进去吧。”
他勒住缰绳,居高临下地斜睨着我,眼中闪过一丝我从未见过的轻蔑。
晨光在他绣着暗纹的锦袍上流转,衬得他愈发俊朗不凡——谁能想到,这般翩翩公子皮下,藏着怎样一副豺狼心肠。
他利落地翻身下马,苏婉婉立刻像只受惊的兔子般扑了过去,纤细的手指紧紧攥住他的衣袖:“夫君……”沈晏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目光却始终锁在我身上。
我清晰地看见他唇角勾起的那抹讥诮——仿佛在嘲笑我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如今却要在他沈府门前受辱。
我抬步跨过沈府高高的门槛,正要吩咐随行宫人将箱笼搬往正院,却听沈晏冷声喝止。
“慢着。”
他抬手拦住我的侍女,“把蘅芜院收拾出来给公主住。”
我脚步一顿,广袖中的手指微微蜷起。
蘅芜院——那是沈府最偏僻的院落,常年无人居住,听说连瓦片都残缺不全。
“驸马这是何意?”我转身直视他的眼睛。
“公主有所不知。”
沈晏揽过苏婉婉的腰肢,“如今我与夫人住在正院,实在不便挪动。”
苏婉婉顺势依偎在他怀中,怯生生地补充道:“蘅芜院虽然简陋了些,但胜在清静……”她说着突然掩唇咳嗽起来,沈晏立刻紧张地为她拍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