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石板上溅起半尺高的水花。
罗长生攥着被墨汁涂毁的剑谱,失魂落魄地在山间游荡。
雨水顺着发梢流进脖颈,混着未干的冷汗,将衣衫紧紧贴在身上。
他忽然听见林深处传来金铁交鸣之声,循声拨开雨帘,眼前的景象令他呼吸一滞。
瀑布如银河倒悬,水雾中,白衣女子正在青石上练剑。
她身姿轻盈如白鹤展翅,剑锋划过之处,水珠凝结成冰晶悬浮半空,折射出冷冽的光芒。
罗长生认出那正是《疾风剑诀》的起手式,与剑谱上被损毁的残页一一对应,每一个动作都暗含天地至理。
"偷看别人练剑,就是内门弟子的教养?
"女子突然收剑转身,声音冷若冰霜。
她眉眼如画,却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发间半干的银丝带随风轻扬,正是前日在藏经阁见过的那截。
不等罗长生开口,她手中长剑己化作寒芒刺来,剑气所过之处,地面瞬间结出蛛网般的冰纹。
罗长生仓促拔剑招架,玄铁剑与冰魄剑相撞,溅起一串火星。
他这才惊觉,对方看似随意的攻击,竟精准地刺向他灵力运转的薄弱之处。
三十七招过后,他后背重重撞上树干,喉间泛起腥甜,手中长剑"当啷"落地。
"不过如此。
"女子甩去剑上雨水,目光扫过他湿透的衣衫和狼狈的模样,"听说你曾是天才?
倒像是被蛀空的朽木。
"她转身欲走,罗长生突然喊道:"敢问师姐尊姓?
""欧阳永远。
"白衣在雨幕中扬起,"若不想继续当废物,明日卯时,还是此处。
"暴雨渐歇,罗长生握着断裂的剑穗回到住处。
柳如烟正在屋内焦急踱步,见到他浑身湿透的模样,立刻扑上来:"长生,你去哪了?
我找了你整整三个时辰!
"她指尖触到他冰凉的皮肤,眼眶瞬间红了,"是不是又去后山?
那里常有妖兽出没,万一......""柳师姐,"罗长生避开她的触碰,摸出被雨水泡皱的剑谱,"这上面的墨迹,你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屋内突然陷入死寂,柳如烟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去:"我......我怎么会知道?
定是藏书阁的旧伤......""那《疾风剑诀》呢?
"罗长生打断她,"为何每次我想研习高阶功法,你都百般阻拦?
"烛火摇曳,将柳如烟的影子拉得很长,她突然捂住脸啜泣起来:"我是怕你受伤!
那些功法凶险万分,你天赋卓绝,何必急于一时......"深夜,罗长生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柳如烟的哭声犹在耳畔,可欧阳永远剑招的凌厉、她眼中毫不掩饰的鄙夷,却像一记重锤敲醒了他。
他摸出怀中那截银丝带,借着月光反复摩挲,终于在末端发现细小的刻痕——是半朵未完成的冰莲。
次日卯时,罗长生准时来到瀑布前。
欧阳永远倚着古松,见他浑身湿透却仍紧握着剑,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倒有些骨气。
"她扔来一本泛黄的《炼气要诀》,书页间夹着张字条,上面写着:"化功散,三日起效,七日枯竭。
"罗长生浑身发冷,指尖几乎要将纸张捏碎。
他想起这些日子柳如烟送来的灵米粥、安神香囊,还有那些看似体贴的劝阻。
欧阳永远抽出冰魄剑,剑尖挑起他一缕发丝:"从最基础的引气入体开始,你体内灵力驳杂混乱,若不想沦为废人,就给我打起精神。
"瀑布轰鸣,罗长生盘膝而坐。
欧阳永远站在高处,清冷的声音混着水声传来:"意守丹田,感受灵气流动。
你以为引气入体只是吸收?
错!
是要将灵气驯服,如同江河入海......"她突然挥剑,一道冰刃擦着罗长生耳畔飞过,斩断他一缕发丝,"分心者,死!
"就这样,每日清晨,瀑布下都回荡着两人的剑鸣。
欧阳永远的教导毫不留情,剑招稍慢便是一记鞭腿,口诀背错就罚在寒潭中浸泡半个时辰。
但每当罗长生有了领悟,她眼中会难得浮现一抹亮色,用剑尖在青石上刻下新的招式。
半月后的深夜,罗长生在静室中运转《九转玄黄诀》。
当他试图冲破练气六层屏障时,丹田处突然传来剧痛,仿佛有千万根银针在搅动。
他想起欧阳永远的话:"破境如破茧,怕疼的人,不配飞翔。
"咬牙将灵力狠狠催动,霎时,周身经脉如被烈火灼烧,汗如雨下。
"轰!
"一声轰鸣在识海炸开,罗长生只觉眼前豁然开朗,天地间的灵气变得清晰可见。
他推开窗户,月光倾泻而入,远处柳如烟的院落亮着灯火。
他握紧拳头,灵力在掌心凝聚成淡金色的光球——这一次,他要亲手斩断所有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