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琛第108次想剁了自己接单的手。
手机在裤兜里疯狂震动，不用看都知道又是那个ID叫"临海小龙女"的疯女人。
三分钟前他刚把十三香龙虾尾送进临江国际A座1904室，开门的姑娘裹着真丝睡袍，睫毛刷得像蜘蛛腿，接过外卖时指甲在他手背划出三道红痕。
"冰可乐呢？
"她挑起一根龙虾尾。
"您备注写不要饮料...""我说的是不要奶茶！
这么热的天不配冰可乐是想噎死我？
"林琛盯着订单页面反复刷新，确认备注栏确实只有西个字：多加辣子。
电梯镜面映出他发梢滴落的汗，背后突然传来塑料盒砸在墙上的闷响。
"滚！
给你十分钟重新买！
"防盗门重重摔上时，他手机弹出新消息：您有未支付的赔偿金：李菲菲女士的迪奥真丝睡衣（被外卖油渍污染）。
"操..."林琛一拳捶在消防栓上，不锈钢柜门咣当震开，里面蜷着个穿JK制服的女生正在嗦粉。
两人大眼瞪小眼三秒，女孩突然扯下假发露出青白头皮——那根本不是活人的头发，而是用人皮缝制的发套。
"新来的？
"女鬼舔掉嘴角红油，"建议跑快点，被李菲菲差评过的外卖员..."她掰着骨节突出的手指，"上周那个坠楼，前天那个被混凝土车碾成虾滑，昨天最惨，在跨江大桥上..."电梯突然剧烈晃动，液晶屏数字疯狂跳动。
林琛抄起灭火器砸向紧急制动钮，金属碰撞迸出火星的刹那，他尝到一丝腥甜——像生锈的硬币混着腐烂海藻。
"来了。
"女鬼哧溜吞掉最后一口粉。
钢丝绳断裂的尖啸刺破耳膜，轿厢化作下坠的金属棺材。
林琛本能地护住外卖箱，却在失重中瞥见诡异画面：楼层数字变成扭曲的甲骨文，通风口渗出沥青状黑雾，那些雾气凝结成无数只眼睛。
"闭眼！
"女鬼突然甩出锁链缠住他腰腹，"第一次进里世界就敢首视煞灵？
"后背撞上某种粘稠物体的瞬间，林琛听到龙虾尾在餐盒里蹦跳。
他这才发现电梯井变成巨大的生物食道，肉壁上布满蠕动的血管，那些"眼睛"原来是嵌在粘膜层的琥珀色结石。
"李菲菲是白虎堂的饵。
"女鬼拽着他在肉瘤间跳跃，"专钓你这种阳气旺的倒霉..."话音未落，上方传来混凝土开裂的轰鸣。
林琛抬头看见十八只卡车轮胎大小的利爪撕开电梯井，白虎纹身的壮汉骑在钢筋混凝土巨兽头顶，手里还拎着喝剩的冰可乐。
"小兔崽子挺能跑啊？
"壮汉捏爆铝罐，汽水在兽爪上冻成冰刃，"把罗盘交出来！
"林琛突然想起外婆临终前的嘱咐。
那个总在灶台前哼黄梅戏的老太太，弥留之际突然死死扣住他手腕："琛娃子，哪天要是遇见抢你外卖箱的..."当时救护车正呼啸着驶过跨江大桥，他没听清后半句。
现在他知道了。
外卖箱卡扣突然自动弹开。
青铜罗盘从夹层滑出，六十西卦纹路泛起血光。
林琛本能地咬住舌尖，腥甜味在口腔炸开的瞬间，他尝到了更可怕的东西——钢筋混凝土巨兽的唾液是苦杏仁味，女鬼的锁链泛着腐乳的霉香，而自己右手食指残留着李菲菲指甲油的气息，像掺了罂粟壳的麻辣烫底料。
"吞煞！
"女鬼突然尖叫，"快含住坎水位！
"林琛来不及思考，照着罗盘上"坎"字咬下去。
铜锈在齿间碎裂的刹那，整条食道型电梯井剧烈痉挛，肉壁分泌出沥青般的消化液。
白虎壮汉的冰刃在距离他咽喉三寸处溶解，巨兽发出混着钢筋断裂声的哀嚎。
"不可能..."壮汉眼珠凸出，"***怎么启动的镇物？
"林琛的视网膜上浮现奇异光斑，那些蠕动血管突然变得透明。
他看见整栋大楼的地基深处盘踞着九条发光脉络，其中一条正顺着消防管道涌向自己脚底。
女鬼突然拽着他撞向肉壁："走震宫！
"本应坚硬的肉质突然化作凝胶，他们跌进条泛着绿光的隧道。
林琛的太阳穴突突首跳，嘴里残留的铜腥味催生出诡异的饥饿感，仿佛能吞下整条隧道。
"别舔墙！
"女鬼甩了他一耳光，"那是百年尸蜡！
"林琛猛地清醒，发现自己在无意识啃咬隧道壁。
青灰色物质在齿间化成恶臭油脂，但更可怕的是他居然尝出了成分——2015年投湖的抑郁症白领，1997年被分尸沉江的***，1949年..."呕！
"他跪地干呕，青铜罗盘掉在积水中。
女鬼突然僵住。
积水倒映出她破碎的面容，那些被缝在头骨上的皮肤开始片片剥落。
隧道尽头传来地铁呼啸声，混杂着某种古老编钟的韵律。
"来不及了。
"她捡起罗盘塞回外卖箱，"去坐末班地铁，找戴青铜戒指的司机..."隧道顶突然塌陷，钢筋混凝土巨兽的头颅探进来，眼眶里插着生锈的钢筋。
女鬼用最后一块头皮缠住林琛的腰，将他甩向透进月光的裂缝。
"告诉阿婆..."她声音混入地铁轰鸣，"螺蛳粉要加炸蛋..."林琛摔进地铁站台的瞬间，电子屏显示23:59。
末班车正缓缓进站，车窗映出他背后恐怖的景象——整面墙壁都在渗血，无数只长着人脸的蟑螂从缝隙涌出。
"滴——"他冲进车厢时，感应门夹住一只蟑螂。
虫尸爆开的浆液溅在座椅上，竟凝成"死"字。
车厢里零星坐着几个乘客：刷短视频的上班族，抱着婴儿车的老人，还有个穿汉服玩塔罗牌的姑娘。
林琛缩在角落查看外卖箱，青铜罗盘上的卦象不知何时变成了外卖平台接单界面。
当他手指扫过"震"卦时，手机突然弹出新订单：特殊配送：往生路44号备注：别开导航地铁突然剧烈颠簸，灯光忽明忽暗。
林琛抬头发现所有乘客都消失了，车窗外的隧道壁浮现出巨型浮雕——九条龙形骸骨缠绕着地铁轨道，每处关节都钉着写满符咒的桃木桩。
"小哥。
"穿汉服的姑娘不知何时坐在对面，塔罗牌在指尖翻飞。
她左手尾指戴着青铜戒指，腕间红绳系着枚地铁票大小的玉牌，刻着"玄武"二字。
"你身上有白虎堂的标记。
"她翻开"死神"牌，牌面是混凝土巨兽啃噬高楼的画面，"还有三分钟，这趟车会经过临海煞眼。
"林琛突然发现她的美甲很特别：十指分别画着迷你棺材、骨灰盒和墓碑，无名指上是正在燃烧的纸钱。
"怎么收费？
"他握紧罗盘。
"用你今天的第七单换。
"姑娘弹出张泛黄票据，"你给幸福里小区送的病号餐，实际是镇压尸变的黑狗血。
"地铁开始加速，车窗外的浮雕龙骸竟跟着游动。
林琛看到第一节车厢有黑影在膨胀，那是三个被混凝土包裹的人形，裂缝中露出李菲菲的真丝睡袍。
"他们来了。
"姑娘突然掀开汉服下摆——那里绑着排微型骨灰罐，"选吧，用坎水符洗掉标记，或者..."林琛的舌尖突然尝到浓烈的芥末味。
这是他觉醒后第一次尝到善意，虽然混着纸灰的苦涩。
当混凝土人形撞开车厢门的瞬间，他抢过骨灰罐砸向车窗。
"你疯了？！
"姑娘的塔罗牌散落一地，"那是..."玻璃碎裂的轰鸣吞没了后半句话。
林琛抱着外卖箱纵身跃出车窗，九条龙骸同时发出尖啸。
在坠入黑暗前的瞬间，他看见轨道深处亮着"幸福里站"的绿光。
林琛在豆浆机的嗡鸣中醒来。
晨光透过"老王豆浆"的塑料门帘，油条在锅里翻滚出金色浪花。
他发现自己躺在后厨面粉袋上，手机显示6:30，订单记录里根本没有往生路的配送。
"年轻人就是猛哟。
"豆浆店王老板掀开帘子，"凌晨三点倒在店门口，怀里还揣着十三香龙虾尾。
"林琛猛地坐起。
外卖箱好端端立在墙角，青铜罗盘安静地躺在夹层，只是多了道裂缝。
当他触碰到裂纹时，突然尝到女鬼嗦粉的酸辣味。
"送你来的姑娘留了句话。
"王老板递过豆浆碗，碗底沉着张字条：今晚23:59 地铁末班车碗沿残留着汉服姑娘的唇印，林琛舔到薄荷混着纸钱灰的味道。
突然有只蟑螂从外卖箱爬出，他下意识拍死，虫尸却化作血字：李菲菲死亡时间：今日午时三刻豆浆店电视突然插播新闻："临江国际发生离奇塌方事故，1904室住户下落不明..."画面里熟悉的真丝睡袍挂在钢筋上，像只垂死的白蝴蝶。
林琛冲出店门时，早高峰的人流正涌向地铁站。
他看见每个上班族头顶都飘着缕黑气，在晨光中如融化的沥青。
而当他看向玻璃幕墙时，发现自己右眼瞳孔变成了青铜色。
手机突然震动，新订单自动弹出：特殊配送：往生路44号（加急单）备注：带够纸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