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恒琛的一句话将周围的温度降至冰点。
叶清羽猛然抬脸，眉宇蹙起，一只手缓慢地握紧成拳。
有无形的威压在周遭凭空而起。
千钧一发之际——“不是，”楚灵柯指着自己，满脸不可思议地开腔：“问过我吗就你要我要的？”
她坚定道：“我楚灵柯今天就站在这里告诉你！
我不仅不会留下，还会把小雀儿一起带走！”
无人回答。
一片安静。
半空之中仿佛有几只乌鸦呱呱叫着飞过。
季恒琛冷眼看着摆出征战姿势，浑身仿佛熊熊燃烧着大义凛然、舍己为人火焰的楚灵柯，应道：“哦。”
“？”
楚灵柯收了腿，扭头不解地问身边的叶清羽：“他这是答应了？”
叶清羽额角抽搐，单手捂着脸，往楚灵柯身前凑了凑，试图将她完全遮住，小声回道：“是吧。”
“那你真是个好人呀。”
楚灵柯一点不害臊，反而笑眯眯地上前拉住小雀儿，还顺手拍了拍季恒琛的胸肌，拍了一手水渍。
她拍完，爽朗道：“就是有点奔放，下次见人记得穿衣服昂！”
楚灵柯出手太快且完全没有预兆，等季恒琛震惊地退后两步的时候，自己的躯体己经被玷污了。
季恒琛都反应不及，更何况被牵着的小雀儿。
她看戏看够了，万万没想到楚灵柯能糙成这样，当即闭眼咬了一下牙，捂住楚灵柯的眼睛，羞道：“哎呀大人是在药浴啦！
你这是干嘛？”
“药浴？”
楚灵柯抬起作恶多端的手嗅了嗅，“陈年胃疾啊，平日里不爱用膳？”
季恒琛在她们几句言语间踏出浴桶，随意找了件玄袍披上，闻言抬眼看去：“不过是药水，如何一闻便知？”
“不是闻药水啦，”楚灵柯说，“是闻你的体液。”
季恒琛：“……”小雀儿：“……”叶清羽：“……”什么“体液”？
汗液，血液，还是……你倒是说清楚啊！
此言一出，屋内陷入了乱葬岗般的寂静。
楚灵柯迷惑抬头：“怎么啦？”
此话一出，一阵乒乒乓乓。
小雀儿拼尽全力捂住楚灵柯的嘴，叶清羽疾奔几步差点把木地板踩出洞。
他一只手拖着楚灵柯哐哐后退，一只手无声呼唤小雀儿快跑。
“等等，等等等。”
小雀儿脆声道，“我不能走，捕快大人的病还没好呢。”
楚灵柯本来由着叶清羽拉，但小雀儿这话确确实实给她喊住了。
她登时气急攻心，一手推开叶清羽，皱着眉跑到小雀儿身边，跳起来敲她脑袋，怒道：“云歌！
你娘在家里都快急哭了，你还在这里贪男人！”
云歌捂着头泪眼汪汪为自己辩解：“他真的不一样！”
“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
你说你贪就算了，还贪个捕快！
万一他给你收了呢！
再说你就算非要找，你也找个离家近的啊！
遇见危险我还能保护你！”
“我都这么大了你还这么管我！
你又不是我娘！”
“我看着你长大的！
我还能害你不成？！”
……眼看着两人越吵越激烈，叶清羽熟练地掏出一把干粮，自顾自磕了起来。
磕到一半，抬头看见季恒琛一脸莫名，凑过去递了一些。
季恒琛抿着唇，摇头。
叶清羽解释道：“小灵是沾染仙气的树枝，小歌是筑巢在她身上的云雀，她们从小一块长大，经常这样，过会就好了。”
“那你是？”
“我是绿叶。”
季恒琛点点头作为应答。
叶清羽一边吃一边时不时劝一句，都是些“小歌你让着她点你都这么小了”“小歌你别又把她说哭了”“让你别说吧，自己哄。”
云云。
看到一半，他走到两人中间，递了帕子，又自然地坐回季恒琛旁边。
季恒琛默默扫了一眼自己的床笫，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和这群人熟起来了。
“话说，”叶清羽目不斜视，说，“你知道小歌是妖吧，为什么不收她？”
“……”季恒琛沉默须臾，道：“为什么要收？
她身上并无血腥。”
叶清羽停下动作，向季恒琛瞥去一眼。
季恒琛回视，目光中堂堂正正，毫无杂质。
叶清羽收回目光，继续说：“大人可是地界第一捕快。
若世上所有不染血腥的妖都未被收，那这名号从何得来？”
意思是，你在这给我装什么好人？
季恒琛不答，几秒后，反问道：“敢这般得罪我，对自己的妖力很自信？”
空气中有根弦越绷越紧。
片刻后，季恒琛的视线从叶清羽警惕的眸前错开，转而落在自己指尖。
他的指尖在虚空中看似毫无章法地绕了几圈，血红繁复的古文在空中浮现。
古文凌空而飞，悬在叶清羽身前。
“若按你所言，名号大的捕快都是以杀戮为主，人与妖之间水火不容，那这世道岂非满目疮痍。”
叶清羽眼前的两个字随着季恒琛的话而变动，转而扭打在一起，很快就被拆成了一节一节的线条。
“但事实上，人妖共存于地界几千几万年来总体安稳，究其原因，还是一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零碎的线条在季恒琛的言语之间自发拼凑组合在一起，变成了更为庞大的全新字体。
叶清羽沉吟须臾，皱着的眉头松开，转而起身，对季恒琛深深作揖。
“是嘛！
我也是这么觉得！”
叶清羽还没首起身，耳边忽而炸起楚灵柯的声音。
楚灵柯单手还在拿着帕子擦眼泪，她双目红肿凑到两人中间，声音带着哭腔：“说得真好！”
云歌在一侧帮腔：“我早就说他是个好人！”
楚灵柯托着下巴点头，认真地打量着季恒琛道：“这个男人我看行。”
季恒琛：“……”等等，稍等。
有人问问我的意见吗？
方才争吵时，楚灵柯己经在云歌口中得知，是她自己贪玩迷路受伤，被这位捕快救助，才久久停留此处。
现在又听到这一番人妖平等的言论，楚灵柯看着这冷面捕快顿时感到顺眼许多。
思索片刻，楚灵柯勾起一笑，以手为刃，削了一片发丝，递交给季恒琛：“我是灵木，头发有疗愈之效。
这些头发你拿来泡澡或者磨成粉泡茶喝都行，对你的旧疾有好处。
多谢你对我家小雀儿多日的照料。”
季恒琛盯了几秒楚灵柯攥着的青丝，又去看她的脸。
须臾，他伸手接过。
看着此情此景，叶清羽在心内点头，对楚灵柯的行为略感欣慰，接道：“既然如此，季公子，我们就先行告退了。”
一旁的云歌甩手娇嗔道：“不要嘛！”
叶清羽严厉地扫过一眼：“听话，看看小灵。”
云歌不服气，当真便看过去。
只见楚灵柯在季恒琛面前左晃右摆，此刻听到他们的交谈，转过头来，笑眯眯地望着他们俩，说：“我也不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