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顶灯接触不良的嗡鸣声里，苏九的沉香染透了林秋的梦。
他恍惚回到七岁那年的雨季母亲在修复室点燃的沉香屑混着铜锈味，而此刻萦绕鼻尖的暗香里，还浮着丝血腥气——是苏九替他包扎时，发梢扫过伤口沾上的铁锈味。
"别动。
"苏九的翡翠镯子磕在林秋锁骨上，凉意刺得他清醒三分。
她正在用旗袍内衬给他止血，月白绸缎撕开的裂帛声，让他想起博物馆里展陈的北宋裂帛画《修罗夜宴图》。
那些残缺的天女衣袂间，也藏着类似的青铜碎屑。
"你闻起来像座古墓。
"林秋突然开口，旋即被自己惊到。
这分明是当年父亲责备母亲终日泡在考古现场时的抱怨，此刻却不受控地脱口而出。
苏九系绷带的手猛然收紧，他看见她耳后浮现出细小的篆文，正与她发间桃花簪的刻痕同频闪烁。
妖兽残骸在货架间泛着青铜冷光。
苏九用簪尖挑起碎片时，林秋右眼的月轮突然逆向旋转。
碎片上的"天启"二字在月光下蠕动，竟化作小篆体的"怀玉"。
这个姓氏他在母亲考古笔记里见过无数次最新那页还夹着张泛黄的照片——1927年金陵女子学院考古队合影中央那位穿阴丹士林旗袍的女士，胸前正佩着苏九同款的翡翠镯子。
"别看！
"苏九突然用染血的掌心捂住他眼睛。
但太迟了，林秋透过她的指缝看见地狱：暴雨倾盆的古战场，穿嫁衣的苏九被床弩射穿胸膛，箭杆上刻的正是天启二字。
她倒下时抛出的桃花簪，被玄甲将军凌空接住，那人的机械义眼闪烁着与陈无赦相同的光芒。
碎片突然暴起伤人。
林秋揽着苏九滚进货架深处，后背撞碎的薯片袋扬起雪沫般的碎屑。
那些"天启"碎片在空中重组为弩机形态，苏九的翡翠镯子应声开裂，溅出的青铜汁液在自动门留下焦痕——正是母亲笔记里记录的"阴兵借道"符记。
"你究竟是谁？
"林秋扣住苏九手腕，发现她脉搏竟与碎片震动频率一致。
怀里的女子忽然笑了，这个笑容他在青铜刀身上见过千百遍——那是谢怀玉将弟子推入熔炉时的悲悯笑意。
货架轰然倒塌的瞬间，苏九咬破舌尖将血抹在林秋眼皮。
浓腥味炸开的刹那，他看见时空重叠：便利店货架化作北宋兵器架，苏九的旗袍变作染血嫁衣，而自己手中不知何时多出把刻着星图的青铜尺——正是母亲复原的那柄宋代量天尺仿品。
当最后一块碎片钉入墙壁时，晨曦刺破了玻璃。
苏九瘫在他怀里，发间簪子不知何时换成白菊。
林秋怔怔望着满地青铜残片，那些"天启"铭文正在阳光中褪色为"宣和监造"，正是母亲修复的那面铜镜上的款识。
收银台残存的显示屏突然亮起，三十三条未读信息同时弹出同一句话："找到怀玉转世"。
苏九的翡翠镯子突然滚落，内侧"怀玉"刻痕处，缓缓浮现出血色的"阿离"二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