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中的公堂烛火摇曳,琉璃碎片在案几上折射出冷光。
韦风抬手抹去掌心渗出的血珠,青砖缝里暗红的痕迹像蜿蜒的毒蛇。
瘸腿乞丐还在哆嗦着重复证词,檐角铁马突然被风掀起,发出刺耳的金属撞击声。
"且慢。
"韦风忽然抬脚碾碎地砖缝隙里的血珠,玄色布靴在地面拖出暗红痕迹,"刘当家倒是消息灵通,三个时辰前城南玉器铺失窃,倒比官差来得还快。
"刘混混脸色微变,腰间九节鞭的铜环发出细碎响动。
李捕头正要拍惊堂木的手顿在半空,目光扫过刘混混新换的云纹锦靴——那鞋帮沾着城南特有的红黏土。
"昨夜城隍庙暴雨倾盆。
"韦风忽然逼近瘸腿乞丐,指尖挑起对方衣襟上的朱砂,"敢问这位兄弟,是举着油纸伞去瞧的活春宫?
"他话音未落,乞丐脖颈处突然滚落几颗***水珠,在青砖上洇开胭脂色的水痕。
堂外传来压抑的惊呼。
韦风猛地扯开乞丐外衫,数十颗浸透红颜料的蜡丸簌簌落地——正是前日胭脂铺被劫的"醉红颜"。
刘混混的九节鞭突然暴起,却见韦风袖中寒光乍现,半截玉珏碎片精准切断鞭梢铜环。
"好一招碎玉诀!
"人群后传来苍老笑声,卖糖画的老翁不知何时拄着枣木杖挤到前排,浑浊眼睛扫过刘混混骤然惨白的脸。
韦风靴尖挑起一枚蜡丸:"昨夜暴雨,城隍庙瓦当滴水成帘。
可这位兄弟的证词里..."他突然抓起乞丐右手高举,"虎口这道新月疤,倒像是常年使用子母鸳鸯钏留下的!
"阳光恰在此时穿透云层,照得那道疤痕泛着诡异的青紫色。
李捕头霍然起身,腰间佩刀哐当出鞘:"三年前江州连环采花案,凶手惯用淬毒鸳鸯钏!
"话音未落,刘混混突然暴起,九节鞭卷起满地蜡丸砸向灯烛。
漫天红雾中,韦风凌空踏过堂前石狮,墨色衣袂翻卷如夜枭。
"想走?
"韦风指尖玉珏碎片激射而出,正钉在刘混混足尖前三寸。
碎玉嵌入青砖的刹那,西街忽然传来女子尖叫。
祁月提着鹅黄裙裾跌进公堂,怀中滚出个昏迷的翠衫少女——正是昨夜失踪的米铺千金。
"刘当家好算计。
"祁月朱唇轻启,玉指捏着半枚弯钩毒针,"可惜你派去灭口的小喽啰..."她忽然旋身甩出水袖,十丈外槐树上应声栽下个黑衣人,右腕新月疤痕还在渗血。
满堂哗然中,韦风突然抓起案上琉璃碎片。
阳光透过残破的玉珏,在青砖上映出奇异光斑——正是城南玉器铺失窃的西域奇珍"璇玑玉"特有的七色纹!
"李大人不妨比对纹路。
"韦风将碎片按在璇玑玉投影上,龟裂纹路竟严丝合缝。
刘混混踉跄后退撞上石狮,袖中突然滑出半块玉珏——正是璇玑玉的另一半!
惊雷般的喝彩声震得屋瓦颤动。
韦风负手立于堂前,看着衙役给刘混混套上镣铐。
暮色里忽然飘来糖画老翁的哼唱:"...真龙困浅滩呐,金鳞终破浪..."他转头望去,老翁的枣木杖头隐约闪过龙纹暗记。
三日后,韦风牵着马走出镇口。
李捕头捧着坛杏花酿追来,官服下摆还沾着牢房稻草。
"韦少侠留步!
"他解下佩刀递来,"此去往北三十里有座..."话音戛然而止。
韦风突然旋身甩出酒坛,琥珀色的酒液在空中凝成冰珠,将三枚透骨钉钉在石碑上。
远处枫林里白影倏忽而逝,林间惊起的寒鸦排成诡异的八卦阵型。
"前辈方才说往北三十里有什么?
"韦风摩挲着重归完整的璇玑玉,玉珏中心的血丝突然游动如活物。
李捕头盯着透骨钉上的蟠龙纹,喉结滚动两下:"有...有座很灵的龙王庙。
"祁月的轻笑从槐树梢飘下来,鹅黄披帛拂过韦风肩头:"小郎君这血玉养得越发灵动了。
"她足尖点过的地方,几片枯叶无风自燃,灰烬拼成个残缺的"冥"字。
韦风翻身上马,璇玑玉在掌心发烫。
官道尽头忽然升起浓雾,雾中传来铁索拖地的声响,混着似曾相识的酒香。
他最后回望小镇炊烟,却见城楼上似乎立着个拄枣木杖的身影,袍角龙纹在暮色中一闪而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