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的手指刚触碰到快递文件袋,就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腥味就钻进了我的鼻孔。
这是本市某律所寄来的加急件,封口处还沾着几片暗褐色的碎屑,像是已经干涸了的血迹。
我撕开封条时,一张泛黄的老照片滑了出来。
照片里穿着藏青斜襟衫的祖母一个人站在槐树下,
树根处隐约露出半截绣花鞋——这双本该套在她脚上的布鞋,
此刻却突兀地出现在相纸右下角,仿佛有第二个人正从画面外缓缓走来。"经查证,
张秀兰女士名下位于雾灵村的祖宅......"律师函的铅字在台灯下泛着冷光。
当我翻到最后一页,一个牛皮日记本突然从文件袋里掉了出来,封皮上还粘着几根枯草,
像是刚从坟堆里刨出来的。翻开扉页的瞬间,空调出风口突然喷出一团带着霉味的冷气。
祖母歪歪扭扭的钢笔字洇在发潮的纸页上:1993年农历七月十五,
别让槐树下的眼睛睁开。墨迹在"眼睛"二字上晕开成两团黑斑,
宛如被泪水反复浸泡过一般。导航失灵时,我正把着方向盘在盘山路上转第三个弯。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突然闪烁起诡异的绿光,
流声:"前方三百米...滋滋...右转进入...滋滋...往生路..."后视镜里,
一团灰雾正从山谷间翻涌而上,转眼就吞没了来时的柏油路。
车轮碾过碎石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道旁歪斜的路牌上,"雾灵村"三个红漆字正在剥落。
突然,一抹刺目的猩红撞进视野——老槐树下,穿着民国样式嫁衣的老妇正佝偻着背烧纸钱,
金箔灰烬像黑蝴蝶般扑向我的挡风玻璃。"大娘,
请问张家老宅......"我摇下车窗的刹那,烧焦的人肉味混着纸灰快速涌进喉咙。
老妇缓缓转头,嫁衣领口露出的脖颈皮肤布满尸斑,左半边脸像是被野兽啃过,
腐肉里蠕动着乳白色的蛆虫。"你和你爸一样爱管闲事。"她咧开没有牙齿的嘴,
枯爪般的手突然拍在车窗上,"回不去了...回不去了..."暗红的指甲缝里嵌着碎肉,
在玻璃上拖出了五道血痕。等我再眨眼时,树下只剩下了一摊冒着热气的纸灰。
老宅院门的铁锁已经锈成了暗绿色,轻轻一碰就碎成渣滓。推开门的瞬间,
一股浓烈的腐臭味扑面而来,像是十斤猪肉在梅雨季闷了半个月。我捂住口鼻后退两步,
就突然注意到门槛内侧凝结着一大片黑褐色污渍——那分明是干涸的血迹,
沿着青砖缝隙一直延伸到堂屋。堂屋供桌上,祖母的遗照被倒扣着。我伸手想把它摆正,
却发现相框背面用血画着密密麻麻的眼睛,每只瞳孔里都写着一个"冤"字。突然,
二楼传来婴儿的啼哭,那声音忽近忽远,像是被人掐着脖子发出的呜咽。"谁在那里?
"我的手电光束扫过积灰的楼梯,木台阶上赫然出现一串湿漉漉的小脚印。顺着光柱往上看,
阁楼门缝里正缓缓渗出暗红色液体,滴答滴答落在台阶上,在寂静中炸开令人心悸的声响。
2阁楼门缝渗出的血珠在台阶上炸开细小涟漪,我攥着手电筒的指节发白,
喉咙里泛起的铁锈味和腐臭空气搅成一团,让我不由得一阵反胃。突然,
木楼梯发出"吱呀"一声,像是有人踩上了第三级台阶——可光柱扫过的位置却空无一人,
只有那串湿脚印诡异地向前延伸了半米。"谁在那儿?"我的声音在空旷的老宅里撞出回音,
二楼婴儿的哭声骤然变成尖笑。冷汗顺着脊椎滑进衣领时,手电筒突然闪烁了两下,
彻底熄灭。黑暗中,腐臭味突然变得愈发粘稠,仿佛有无数腐烂的手指正抚过我的后颈。
我踉跄着退到墙边,这时,
指尖突然触到某种湿润的纹理——墙纸接缝处渗出了大量暗红色液体,在手机屏幕冷光下,
我看到自己满手都是半凝固的血浆。"卧室..."我跌跌撞撞冲进了最近的房间,
反手锁门时才发现门板内侧布满了指甲抓痕,最深的一道里嵌着半片发黑的指甲。
墙纸在潮湿中卷曲翘起,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血字,
最新鲜的那行还泛着猩红:秀娥在看着你梳妆台的圆镜蒙着厚灰,
我颤抖着用袖口擦出一块清晰区域。忽然镜中倒影扭曲,
穿着碎花褂子的女人背影从镜面深处浮现,她梳头的手腕上戴着我祖母的翡翠镯子。
当我惊叫着后退时,镜面"咔"地一下裂开了蛛网纹,裂缝恰好割断了女人的脖子。
阁楼的木箱散发着难闻地霉味,我掀开箱盖的瞬间,几十只潮虫从族谱封皮里四散逃窜。
泛黄的宣纸上,"张秀娥"的名字被朱砂划了七道血叉,
小楷批注像诅咒般蜷缩在页脚:庚申年七月十五,***产鬼胎,以剪封目,葬于槐下。
就在这时,箱底那把生锈的剪刀突然毫无征兆地震动起来,
刃口粘着的褐色结块随着刀身的震动簌簌掉落。
我的意识渐渐变得模糊......深夜的窒息感将我惊醒,
床单不知何时浸透了冰凉的液体。手机自动开启录像功能,
屏幕里映出了我那惊恐的脸——有只青灰色的手正从床底伸出,它死死攥着我的脚踝。
当视频进度条走到03:33时,啸叫般的女声了刺破寂静:你的眼睛...给我!
衣柜门吱呀作响,我打开手机闪光灯,随即便看见所有衣服肩部都留着两个焦黑的手印。
梳妆台抽屉自行滑开,那面破碎的镜子里,此刻挤满了数十双流血的眼睛。
3手机屏幕上刺眼的白光刺破黑暗,我正蜷缩在墙角盯着那行03:33的死亡录像时间码。
突然,镜子里挤满的流血眼睛集体转动瞳孔,
齐刷刷盯向窗外——浓雾中隐约浮出一盏摇晃的灯笼,昏黄光晕里映出王伯佝偻的剪影,
此刻他正用扫帚疯狂抽打着老槐树的枝干。别去!镜中女人的声音割裂耳膜,
但我的双腿已不受控地冲向了院门。就在铁门打开的瞬间,腐臭味被夜风卷成旋涡,
王伯的棉布衫后背洇着大片汗渍,扫帚尖沾满黏稠的树液,在月光下泛着血光。丫头,
你爸当年不该挖开那口棺材...王伯猛地转身,只见浑浊的眼球凸出眼眶,
脖颈瞬间青筋暴起,秀娥的怨气顺着族谱爬出来了!每代长女后颈都会长出...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就在这时,扫帚柄咔嚓折断,半截木刺深深扎进了他的掌心。
我颤抖着摸向后颈,指尖竟然触到一块硬币大小的凸起。手机***摄像头里,
那片皮肤上赫然印着半枚青黑色的眼睛胎记,睫毛状的纹路正缓慢蠕动。
王伯突然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抓起生锈的剪刀就捅向自己胸口,
但却在最后一寸停住:快逃!祂们要借你的眼睛...晨雾未散时,
我在院墙外发现了王伯的蓝布鞋。鞋尖朝着老宅方向,鞋底还沾着暗红色槐树皮碎屑,
内侧用血写着申时三刻。突然,我的手机发起了震动——是一条匿名的彩信,
内容是王伯蜷缩在自家衣柜的照片——他胸口插着那把生锈剪刀,嘴角却诡异地向上弯折,
拍摄时间显示为昨日23:47。我推开了王家斑驳的木门,
腐臭味里混杂着线香灼烧的气息。供桌上王伯与妻子的遗照并肩而立,
可属于王伯的那张相框玻璃却碎成了蛛网,黑白照片上的面孔变成了我昨夜见过的狰狞表情。
衣柜门虚掩着,缝隙里垂落了一截暗紫色衣角——正是王伯昨夜穿的棉布衫。别看!
身后传来年轻警察的喝止,但我的手已拉开柜门。王伯的尸体以胎儿姿势般蜷缩在角落,
腐烂的左手正紧攥着一张族谱残页,右手指甲全部外翻,在柜门内壁刻满眼睛符号。
最骇人的是他的眼皮竟被细线缝合成X形,线头处缀着槐树嫩芽。
法医口罩下的声音闷闷传来:初步推断死亡时间超过48小时。
但我分明记得昨天傍晚还看到他在村口喂猫的。年轻警察突然举起证物袋,
里面装着一只沾血的翡翠镯子——与镜中女人手腕上的一模一样。张家老宅的地下室,
二十年前被封存的医疗档案...警察意味深长地瞥向我后颈,
那里的胎记已蔓延成了完整的人眼形状,你父亲参与的不是考古,而是镇压怨灵的活祭。
他将渗着黑水的档案袋递了过来,上面的封条上印着庚申年七月十五,绝密。
槐树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风声,族谱残页在王伯掌心竟无风自燃,焦痕拼出了申时三刻
的倒计时。衣柜镜面映出我身后的虚空——数十个穿寿衣的影子正从地底爬出,
每张腐烂的面孔都长着与我一模一样的流血眼睛。4就在镜中数十个寿衣鬼影爬出时,
我踉跄后退撞翻了供桌。祖母的遗照"啪"地一下摔成了两半,
夹层里掉出了张泛黄的B超单——1993年7月15日的胎儿影像旁,
用红笔标注着与我生辰八字完全相同的命格。就在这时,手机突然震动,
匿名彩信传来了一张地下室平面图,拍摄的角度竟是从天花板上俯视,
而发送时间显示为三十三分钟前。撬开地窖铁门时,腐臭味里混杂着刺鼻的福尔马林味。
我用手电筒光束扫过墙面,整面水泥墙全部嵌满了玻璃罐,
上百个胎儿标本都浸泡在淡黄色液体里,脐带末端都系着刻有"张"字的槐木牌。
最深处的手术台布满抓痕,
生锈的镊子下压着一段发霉的诊疗记录:1983年7月15日,张秀娥妊娠七月,
活体解剖确认胎儿性别,手术工具:祖传银剪。"叮——"手术器械台突然自行移动,
无影灯在停电三十年的老宅里骤然亮起。玻璃罐中的胎儿竟然齐刷刷地睁开眼睛,
他们的脐带如同活蛇般撞击罐壁。我转身想逃,
发现来时的铁门竟变成布满符咒的砖墙——这正是律师函里老宅平面图上从未标注过的密室。
后颈胎记突然灼烧般剧痛,眼前的景象也开始扭曲。只见十五岁的秀娥被铁链锁在手术台上,
穿白大褂的男人举起了银剪——竟是年轻时的父亲!
他口罩上的金丝眼镜反着冷光:"张家守陵人不能有女嗣,
这些阴胎都要献给槐仙..."剪刀刺入秀娥腹部时,
她脖颈立马暴起青筋地嘶吼:"张家世代都要用眼睛还债!"现实与幻象重叠的刹那,
浸泡胎儿的液体变成了粘稠血水。随即玻璃罐接连炸裂,数百条脐带缠住我的四肢,
将我拖向了手术台。手机一不小心从口袋滑落,
录像功能竟自动开启——镜头里我正被无形的力量摆成与秀娥相同的姿势,
而现实中的我明明在拼命挣扎。"用你的眼睛换真相。"镜中女人突然出现在无影灯下,
她手腕的翡翠镯子与我包里的那只严丝合缝扣成完整圆环。当我被迫仰头看向灯罩,
发现那竟是只巨大的瞳孔——槐树年轮状的虹膜中央,映出父亲当年缝合秀娥眼皮的场景。
脐带勒进脖子的瞬间,地下室突然响起了婴儿笑声。就在这时,族谱从口袋飞出自动翻页,
随即浸透王伯鲜血的残页浮现新字:以目换目,以命续命。
手机收到一段新的彩信——三十三年前的老宅照片里,穿嫁衣的秀娥正站在槐树下,
而她怀中的襁褓里,赫然裹着此刻在地下室挣扎的我。5手机屏幕在血泊中闪烁,
彩信里襁褓中的自己与穿嫁衣的秀娥重叠。脐带突然松开,手术台上的玻璃罐接连炸裂,
数百个胎儿标本的脐带如藤蔓般绞成阶梯,直通向老槐树盘虬的根系深处。
后颈的眼形胎记不断渗出粘液,就在我踉跄着踏进树洞时,
腐殖土里突然伸出三十二双青灰手掌——正是族谱上被朱砂划去的三十二位张家女嗣。
树洞中央正悬着具裹着红绸的骸骨,翡翠镯子在腕骨上泛着磷火般的幽光。
手机突然自动播放录像,画面里十五岁的秀娥被铁链锁在槐树上,
六个穿黑袍的村民正用银剪剜取她的眼球。领头的老人摘下了兜帽,
竟是二十年前的村长王德贵:张家女嗣生来就是槐仙的新娘,
用你们的眼睛滋养树灵......现实中的骸骨突然抬手,腐烂的指尖点向我后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