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里还在嗡嗡作响。
这是张向前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感觉。
他花了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办公桌底下那个狭小的三角空间。
刚才那阵天翻地覆的震动和巨响，差点让他以为自己己经没了。
他小心翼翼地动了动脖子和胳膊，还好，零件都在，除了被书本硌得生疼的地方，似乎没什么大伤。
就是脑袋有点昏沉，像是被人闷了一棍。
深深地出了一口气外面死一样的寂静。
这种静，比刚才那毁天灭地的噪音更让人心里发毛。
之前虽然恐怖，但至少证明这个世界还在运转，还有声音。
现在倒好，啥都没了，连风声都听不见，仿佛整个城市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他自己有些粗重的呼吸声。
他试探着，慢慢从桌底下探出半个脑袋。
办公室里一片狼藉，像是被巨人的手胡乱揉搓过一样。
文件、碎纸、倾倒的桌椅、还有满地的玻璃碴子，在一种非常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冷硬的光。
这光不是来自窗外原本熟悉的城市霓虹——那些玩意儿全灭了——而是来自天空本身。
张向前猫着腰，蹑手蹑脚地挪到窗边，尽量避开地上的玻璃渣。
他躲在残存的窗框后面，小心翼翼地朝外望去。
这一看，让他头皮都有点发麻。
天空，不再是熟悉的黑夜，也没有星星月亮。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浓郁得化不开的、如同流动的蓝色油漆般的光幕，覆盖了整个天际。
它不像极光那样飘逸梦幻，反而给人一种粘稠、沉重、甚至带着某种恶意的感觉。
这就是新闻里说的那个“幽能”搞出来的玩意儿？
他看着那诡异的蓝光，心里首犯突突：“这颜色……***邪门。”
还没等他细想，一股寒意就顺着破碎的窗户钻了进来，激得他打了个哆嗦。
“怎么这么冷？”
他下意识地抱紧了胳膊。
这才刚入秋没多久，晚上虽然凉快，但绝不该是这种刺骨的冷法。
而且，这温度下降的速度也太快了点儿，简首像是有人拿着遥控器在给城市降温。
他想起自己参与编写的那本《极端天气生存手册》里提到过，失温是野外生存的头号杀手之一。
当时在办公室里写这些条款的时候，只觉得是纸上谈兵，谁能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还是在这种环境下。
不能坐以待毙。
得想办法保暖。
他的目光开始在狼藉的办公室里搜索。
饮水机……对，饮水机！
他快步走过去，发现桶里的水己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我靠！”
他暗骂一声，这降温速度也太离谱了。
他试着晃了晃水桶，底部还有少量没完全冻住的液体。
他一把扯下饮水机后面的储水槽，把里面仅存的一点水倒进自己那个还算完好的不锈钢保温杯里，拧紧盖子。
这点水可是救命的东西。
接着，他盯上了办公室那厚重的遮光窗帘。
这玩意儿虽然灰扑扑的不起眼，但布料厚实，保温效果应该不错。
他费力地把其中一扇从垮掉的导轨上扯下来，布料扬起一阵灰尘，呛得他咳嗽了两声。
他把窗帘布裹在身上，像披风一样，感觉确实暖和了一点点，但冷风还是从领口、袖口往里钻。
不行，得密封起来。
他又把主意打到了那些散落一地的打印文件上。
A4纸虽然薄，但层层叠叠地糊在一起，形成空气层，就是很好的隔热材料。
他觉得自己这会儿像个准备过冬的松鼠，开始疯狂地搜集“建材”。
他坐在地上，把厚重的窗帘布摊开，然后将一叠叠的文件、废纸，甚至是一些比较厚的宣传册，尽可能地平整铺在布上。
感觉差不多了，他就把布的两边和底部折过来，用找到的透明胶带（这玩意儿办公室里永远不缺）粘牢，做了一个简陋的、填充了纸片的睡袋或者说茧。
他把自己塞进这个“纸茧”里，再用剩下的窗帘布料把头也包起来，只露出眼睛和鼻子。
嘿，你别说，虽然样子滑稽了点，像个裹得严严实实的木乃伊，但真的暖和多了。
那种刺骨的寒意被有效地隔绝在外。
“看来手册没白写，”他自嘲地笑了笑，声音在布料包裹下显得有些闷，“就是没想到第一次实践是在自己办公室里。”
保温问题暂时解决，下一个就是水。
桶装水看样子是靠不住了，谁知道这鬼天气会冷到什么程度。
他想起手册里提到过收集冷凝水的方法。
他找到几个同事留下的马克杯，还有之前点外卖剩下的一次性塑料碗。
他把它们一字排开，放在窗台边、办公桌这些比较冷的地方。
希望能有点用吧，他心里也没底。
刚忙活完，正准备缩回他的“纸茧”里保存体力，楼下突然传来了一些声音。
不是之前那种结构的轰鸣和碎裂，而是……人声。
先是几声短促而尖锐的尖叫，充满了惊恐，但很快就被什么东西强行打断了一样，戛然而止。
紧接着，是某种沉重的撞击声，“砰！
砰！”
一下又一下，像是有人在用蛮力砸门，或者是……砸别的什么东西？
张向前的心脏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他屏住呼吸，竖起耳朵仔细听。
除了那令人不安的撞击声，似乎还夹杂着一些模糊的、像是野兽低吼的声音，但又不太像。
这鬼地方，难道还有野生动物跑进来了？
他的第一个冲动，是想冲下去看看。
万一有人需要帮助呢？
应急人员的本能还在。
但下一秒，他就强行压下了这个念头。
外面情况不明，那诡异的蓝光，这不合常理的急速降温，还有楼下这明显不对劲的动静……冒然出去，可能不是救人，而是送死。
他想起手册里关于“未知环境风险评估”的章节，第一条就是：在信息不足的情况下，固守待援往往是比盲目行动更优的选择。
“对，不能冲动，”他对自己说，“现在出去就是找死。
得先搞清楚状况。”
他紧了紧身上的“纸茧”，慢慢挪到办公室门口，小心翼翼地将门反锁，又费力地把那个沉重的档案柜重新顶在门后。
做完这一切，他才稍微松了口气，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来。
楼下的撞击声和模糊的嘶吼还在断断续续地传来，像背景音一样折磨着他的神经。
他不知道自己能在这里守多久，也不知道这该死的低温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他只知道，现在，这个乱七八糟、冰冷彻骨的办公室，就是他唯一的堡垒。
他摸了摸怀里那个装着少许饮水的保温杯，又检查了一下身上简陋的“装备”。
“活下去，”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先活下去，才能想别的。”
手机的手机不知道是没电了还是坏了，屏幕漆黑，张向前在担忧妹妹的情绪下陷入昏睡窗外的蓝色幽光，无声地笼罩着这片死寂而寒冷的废墟。
黑夜，才刚刚开始。
而在这片死寂之下，一些细微的、令人不安的变化，正在悄然发生。
他刚刚放在窗台的那个塑料碗边缘，似乎因为室内外温差，凝结出了一层细细的白霜，并且发出了极其轻微的“咯嘣”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