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吹得衙院老槐树叶沙沙响，落在半开的棺木旁，沾了层薄灰。
王主史俯身贴近棺材，指尖刚触到冰凉的棺木边缘，里面就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水…水…疼…”，声音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却精准钻进他耳里。
他眉头瞬间拧成疙瘩，往后退了半步，眼神里满是惊疑，转头对身边的心腹衙役低吼：“愣着干什么？
把棺盖彻底打开！”
两个衙役赶紧上前，合力将沉重的棺盖挪到一边，一股混杂着棺木潮气与淡淡药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王主史探头看去，只见萧砚躺在里面，脸色白得像纸，嘴唇干裂起皮，双眼半睁半闭，眼神涣散得没一点焦点，看上去虚弱得随时会断气。
他心里犯起嘀咕：明明让厨房在萧砚的粥里下了足量的毒，按说该没气了，怎么还能出声？
难道是毒没熬透，只让他晕过去，没真要了命？
还是这小子故意装的，想试探什么？
王主史正琢磨着，突然被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衣袖。
他吓得浑身一哆嗦，低头就见萧砚不知何时抬起了手，死死攥着他的官袍袖口，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紧接着，萧砚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声响，嘴角甚至溢出一点涎水，眼神依旧涣散，嘴里却反复念叨：“你是坏人…抢我馒头…我要告诉百姓…你把我的馒头藏起来了…”周围的衙役们瞬间炸开了锅，纷纷往后退了半步，交头接耳起来。
站在人群后的衙役小李，悄悄攥紧了手里的水火棍，心里满是怵意。
前几日王主史以“备荒”为由，强征了城南百姓的粮食，不少人来县衙哭诉，都被王主史以“县令病重”为由挡了回去。
现在萧县令突然“醒”了，还疯疯癫癫地喊着“抢馒头”，这话听着糊涂，可落在知情人耳里，难免会往“抢粮食”上联想。
他偷偷碰了碰身边的衙役老张，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张哥，你说县令大人这是真疯了，还是知道王主史抢粮的事，被他逼得装疯啊？”
老张皱着眉摇摇头，眼神里满是犹豫，没敢接话，只是悄悄往萧砚那边看了一眼，生怕王主史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
萧砚攥着王主史的衣袖，余光把周围衙役的反应看得一清二楚，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他知道装疯是眼下唯一的活路，王主史心狠手辣，要是让对方知道自己彻底醒了，还识破了毒杀的阴谋，肯定会立刻下死手。
现在装成疯癫模样，既能降低王主史的戒心，又能借“抢馒头”的胡话，暗戳戳引导衙役们联想王主史的恶行，为自己争取时间。
他故意加大了攥着衣袖的力气，把涎水蹭在王主史的官袍上，嘴里的胡话更乱了：“馒头…我的热馒头…你还我…百姓也饿…你不能都抢了…”王主史看着自己被弄脏的官袍，又感受着萧砚那股死不撒手的劲儿，气得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想用力甩开萧砚，可周围全是衙役，要是做得太粗暴，传出去会落个“欺负病重县令”的名声；可任由萧砚这么攥着胡言乱语，又怕真被人联想到抢粮的事，一时间竟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都愣着干什么！”
王主史憋了半天，终于对着衙役们吼了一嗓子，试图掩饰自己的窘迫，“县令大人许是病糊涂了，刚醒过来神志不清~赶紧把大人抬回县衙卧房，再让人去厨房端碗热粥来！”
衙役们赶紧上前，小心翼翼地去掰萧砚的手。
萧砚“配合”地松了劲，躺回棺材里，嘴里还在嘟囔着“馒头…还我馒头…”，眼神依旧涣散，看上去彻底没了神智。
被衙役们抬着往卧房走时，萧砚悄悄睁开一条眼缝，瞥见王主史转身对心腹使了个眼色，那心腹会意地点点头，悄悄往衙院后门溜去。
萧砚心里瞬间清楚，王主史这是没彻底放心，肯定是让心腹去安排后续的事，说不定是想再找机会下毒手，或是去掩盖之前毒杀的痕迹。
回到卧房，衙役们把萧砚放在床上就退了出去，只留衙役小李在门口守着。
萧砚躺在床上，闭着眼假装昏睡，耳朵却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他能听到王主史和心腹在院子里低声交谈，声音太小听不清具体内容，但那股阴狠的语气隔着墙都能感受到。
他心里盘算起来：王主史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自己得继续装疯，先稳住对方，再悄悄联系小李，收集王主史的罪证。
可装疯也得有个度，要是装得太像，被王主史以“神志不清”为由夺了县令职权，那就彻底没了反抗的资本；要是装得太假，又会被对方识破，随时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正琢磨着，门口传来小李的轻咳声。
萧砚知道是小李在示意周围没人，他故意翻了个身，发出一声模糊的“水…”。
小李推门进来，端着一碗温水走到床边，小声说：“大人，您慢点喝，王主史让心腹去厨房了，好像是让厨子再准备点‘补药’。”
萧砚接过碗，借着喝水的动作，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没疯，你按我说的做…”话没说完，外面就传来了脚步声，他赶紧把碗递还给小李，又躺回床上，闭上眼睛继续装疯，嘴里再次念叨起“馒头…百姓的馒头…”，心里却绷得紧紧的：接下来的每一步都不能错，稍有不慎，不仅自己活不成，说不定还会连累小李，甚至让青峰县的百姓继续被王主史欺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