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老人棺材本，下辈子让你下地狱！”
张奶奶撕心裂肺的咒骂，和腌菜坛子碎裂的刺耳声响，成了贾卫民意识里最后的记忆。
再睁眼，唢呐喧天，寒风刺骨。
叮！张奶奶帮您订购的“下辈子”已到货！
欢迎体验“现世报”系统，专治各种不服，主打一个恩怨当场就报！
贾卫民：“……”
他脑子里嗡嗡的，想挣扎坐起，却一阵天旋地转，狠狠栽回冰冷的土炕上。
视线模糊地聚焦，发黄到近乎漆黑的土墙上，“1958年，增产节约”的标语刺目惊心。炕头豁口的瓦罐里，半碗黑乎乎、冒着细密气泡的糊状物，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酸馊味。
“这特么是哪儿？！”他嗓子干裂得像两片砂纸在摩擦。
这一声嘶吼，吓得上铺一个鼓着怪异西瓜肚、面黄肌瘦的小男孩，“哇”地吐出一小口黄水。
“狗蛋！”一个女人发出短促惊惧的低呼，不是责备，而是某种更深沉的绝望。她慌忙侧身，用自己破旧棉袄的袖子，去擦孩子嘴角和炕沿的污渍。
家庭成员扫描中……原主记忆融合开始……
剧痛袭来，陌生的记忆洪水般涌入——
原主，贾卫民，23岁，昌平村远近闻名的酒鬼、懒汉、家暴***。炕角那个面色枯槁、身形瘦弱如柴的女人是他妻子王秀芝，22岁。吐水的叫狗蛋，6岁；上铺那个一直喃喃喊饿、脸颊烧得通红的是小儿子铁蛋，4岁。
在几十里外的四九城，他还有个名义上的爹，叫贾贵，是个仓库保管员。家里还有一个刻薄的继母贾张氏，一个异母的弟弟……贾东旭？！
贾张氏？！贾东旭？！
贾卫民浑身一个激灵！这他妈不是他前世在工地棚屋里看过的电视剧《情满四合院》吗？！那个臭名昭著的老虔婆，成了他的继母？那个短命鬼技术员，成了他弟弟？
他这是带着剧本，一头栽进了禽兽窝？！
“卫民哥……你、你醒了……”王秀芝搂紧了怀里的狗蛋，怯生生地望过来。她的眼神里没有关切，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像是受惊的兔子，随时准备逃跑。
她下意识地拉扯着袖口，试图遮住手腕上方那一道明显是新鲜板凳砸出来的青紫淤痕。
贾卫民胃里一阵翻腾。他上辈子是个孤儿，在街头的泥泞里摸爬滚打，靠着小聪明和狠劲坑蒙拐骗才没饿死，最后却因为骗光了一个孤老太的棺材本，被对方用一张沾血的符纸生生咒死。
报应，这他妈就是现世报！
警告！妻儿生命体征垂危！
生存任务发布：24小时内，获取足以维持生命的口粮与药品。
任务失败：妻儿死亡。
剩余时间：23:59:58。
一个鲜红的倒计时，像烧红的烙铁，烙在他的意识里。
铁蛋的额头烫得吓人，呼吸急促。狗蛋因长期的饥饿导致腹部怪异鼓起，此刻却连吐都吐不出什么东西，只能发出小动物般的微弱***。
王秀芝眼神空洞地望着漏风的屋顶，仿佛已经接受了某种注定的结局。
这种彻底的绝望，比前世任何一次被追债、被围殴都更让人窒息。
“卫民哥……”王秀芝的声音将他从混乱的思绪中拉回，她依旧望着窗外，声音轻得像随时会断掉的蛛丝，“隔壁……三婶家的小闺女……昨夜……没了……”
贾卫民的心猛地向下一沉。
她的指甲无意识地掐进胳膊上那些新旧交织的淤青里，声音破碎不堪：“她家男人……晌午……来过了……说……说咱家狗蛋……能‘换’……换着养……兴许……两家……都能活……”
轰——！
贾卫民脑子里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来自现代的信息冲刷着他的认知，让他瞬间理解了那个“换”字背后，是何等血腥、何等绝望的真相！
易子而食！
“放你娘的狗屁！”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暴怒，混杂着那种“属于我的东西谁也不能动”的偏执，冲垮了他所有的思绪！他孤儿院长大，渴望了一辈子的“家”，刚得到，就有人要把它拆吃入腹？
他猛地挺直身体，眼珠赤红，死死盯住王秀芝，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狠厉：“听着！老子就是饿死！把自己剁了当柴烧！也绝不动这念头！谁再敢提，老子跟他拼命！”
王秀芝被他突如其来的爆发吓得浑身剧颤，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不是感动，而是恐惧被彻底戳破后的崩溃：“我也不想……我怕啊卫民哥……我真的怕……”她蜷缩起来，把脸埋进狗蛋瘦弱的肩窝，肩膀剧烈地抖动着。
“哐当——！”
贾卫民一眼瞥见炕边那半瓶浑浊的、兑了水的地瓜烧，那是原主的命根子。一股极致的厌恶涌上心头，他抄起酒瓶，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墙角！
玻璃碴四溅，劣质的酒液混着冰碴在地上洇开一片污渍。
王秀芝的反应不是躲闪，而是像条件反射般，猛地转过身，用自己瘦弱的脊背死死护住怀里的狗蛋！几片飞溅的玻璃碎片在她干枯的手背上划出细长的血痕，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将孩子们搂得更紧，身体因恐惧而僵硬。
贾卫民喘着粗气，目光落在她因动作而掀开的破袖口下。那瘦削的胳膊上，除了青紫，竟然还有用钢笔反复描画、已经模糊不清的字迹——一个是“忍”，一个是“等”。而在这些字迹旁边，有一个用针尖生生刺破皮肤、歪歪扭扭却异常清晰的字——“生”。
那个“生”字，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贾卫民这个孤儿的心尖上。
他赤红着眼，目光扫过惊恐的妻儿，声音依旧嘶哑，却不再仅仅是暴怒，而是混入了一种沉重的、试图让人信服的力量：“听着！从今天起，我贾卫民，要是再碰你们一指头……”
他猛地抓起炕边那根曾经用来打老婆孩子的擀面杖，高高举起，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摇摇欲坠的炕桌一角狠狠劈下！
“咔嚓！”
一声脆响，桌角应声而碎，木屑飞溅。
“……或者再沾一滴这马尿！”他指着地上狼藉的酒液，“就犹如此杖！老子说话算话！”
王秀芝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眼神里充满了惊疑不定。恐惧依旧盘踞在那里，但似乎……有那么一丝极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光，在深处闪动了一下。她嘴唇嗫嚅了一下，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更紧地抱住了孩子。**她不信任他的誓言，但她捕捉到了那丝不同以往的狠劲与决绝。**
贾卫民喘匀了气，打断这凝固的气氛：“别瞎想！有路！”
他从破棉袄几乎磨穿的内衬里，艰难地摸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一张泛黄脆弱的合影。
照片背面，字迹被汗水洇得有些模糊：四九城95号胡同 贾贵 吾儿卫民。
他用指腹摩挲着，隐约感觉在“贾贵”名字旁边，似乎有一个钥匙状的暗红色印子，旁边还有几个小字，看不太清……
李……仓库？
他那个便宜爹，难道在暗示什么？贾卫民前世混迹底层的精明开始运转，哪怕只有一丝可能，他也必须抓住。
“我去四九城！找我爹！”他斩钉截铁地说，像是在对秀芝说，更像是在对自己说，“他在城里，总有办法弄到点粮食和药！”
他将自己身上仅剩的、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三颗淀粉丸子，不由分说地塞进秀芝冰冷的手里，又探身摸了摸铁蛋滚烫的额头。
“藏好。省着点吃。明天这个时候，我一定带着粮食和药回来！”他盯着秀芝的眼睛，试图传递一些信息，“等我！”
说完，他不再犹豫，紧了紧身上那件四处漏风的破棉袄，转身，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一脚踏出了这个破败的家门。
寒风裹挟着雪沫，如同刀子般刮在脸上。
贾卫民捏紧了拳头，骨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仿佛随时会坍塌的破屋，将妻儿那绝望又带着一丝微弱期盼的模样，狠狠刻在心里。
然后，他毅然转身，踏着厚厚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四九城，禽兽们，你贾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