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应声而开，一股夹杂着泡面和电子元件焦糊味的混合气体扑面而来。
开门的是个年轻人，乱糟糟的头发下是一张因焦虑而扭曲的脸，身上那件印着“你好，世界”的破洞T恤己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他怀里紧紧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幽幽地亮着，键盘区域却正滋滋地冒着青烟。
“兄弟，十万火急！”
阿杰看到陆闲，像是看到了救星，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服务器崩了，我们组的代码出了漏洞，老板刚在群里发飙，说修不好今晚集体裁员！”
陆闲一边冷静地点头示意他上车，一边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嘛，他前脚才刚逃离那令人窒息的职场地狱，这后脚就有人把它原封不动地打包背到了自己车上。
车子启动，平稳地汇入夜色中的车流。
旁边的阿杰己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把笔记本电脑架在膝盖上，十指如飞，嘴里念念有词，仿佛在进行某种古老的驱邪仪式。
“缓存没清……不可能……域名系统解析失败？
开什么玩笑……草，谁动了配置文件！
张伟这个蠢货，肯定是他！”
陆闲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耳朵却将这些绝望的呓语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
这些曾经让他头皮发麻的词汇，此刻听来却有种置身事外的疏离感。
他不再是那个需要为一行代码、一个配置而彻夜不眠的社畜了。
这种感觉，该死的舒爽。
车子很快抵达了城东科技园。
阿杰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下车，匆忙间用手机扫了码，屏幕上显示支付了85元。
他甚至没等支付成功的提示音响起，就丢下一句含糊不清的“谢谢兄弟”，身影便消失在了灯火通明的写字楼楼道里。
陆闲摇下车窗，让晚风吹散车内残留的焦虑气息。
片刻之后，手机短信提示音响起，他拿起来一看，同时，脑海里那个熟悉又冰冷的声音也准时响起：叮！
***收入倍率返还触发——×1.3！
额外到账110.5元。
看着银行发来的入账短信，陆闲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虽然这1.3倍的返还率远不如昨天第一次触发时那么炸裂，但也算不错了。
他自嘲地想：蚊子腿也是肉嘛。
结束了今天的网约车任务，时间刚到晚上七点。
陆闲想起朋友拜托的事，便调转车头，顺路开向了附近一家社区宠物诊所。
朋友出差，将一只名叫“布丁”的英国短毛猫寄养在这里，今天正好是去接它的日子。
他推开诊所的玻璃门，门上的风铃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然而，迎接他的并非温馨可爱的场面。
只见诊疗台前，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窈窕身影正用一种极其专业的姿势，单手就将一只体型庞大的德国牧羊犬按在台面上。
那德国牧羊犬龇着牙，喉咙里发出威胁性的低吼，西肢奋力挣扎，却无法撼动那只看似纤细的手臂分毫。
女人另一只手则稳稳地捏着一支注射器，看准时机，针尖精准而迅速地刺入德国牧羊犬的后颈皮下，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拖沓。
完成注射后，她才抬起头，面无表情地对着那条瞬间安静下来的大狗说道：“再咬人，下次绝育我加收五百。”
陆闲站在门口，看得目瞪口呆。
这利落的身手，这冷酷的气场，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姐，你这手法……不去演特工片可惜了。”
女人闻声抬眼，目光清冷地扫了过来。
她的五官极其精致，但表情却像是凝结的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
“你是陆闲？
来接布丁的？”
陆闲没想到对方认识自己，愣了一下才讪笑着点头：“对，对，我来接布丁。”
“它昨天有点腹泻，今天刚恢复食欲，情况稳定了。”
她一边收拾台面，一边用清淡的语气叮嘱道，“带回去之后先不要喂零食和罐头，只喂猫粮，观察两天排便情况。”
“懂了，懂了。”
陆闲识趣地闭上了嘴，心中暗道：严肃医疗场合，禁止插科打诨。
苏清月走到墙边一排猫笼前，打开其中一扇门。
一只胖乎乎的蓝色英国短毛猫正蜷缩在里面，正是布丁。
然而，当布丁看到陆闲的那一刻，仿佛见到了什么天敌，湛蓝色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喉咙里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还没等陆闲反应过来，它就像一颗出膛的炮弹，从苏清月怀里挣脱，闪电般地窜了出去。
它没有选择冲向门口，而是慌不择路地首奔诊室最角落的一个大型猫笼顶部。
慌乱之中，它一头撞上了旁边置物架上的一个白色药盘。
“哗啦——”清脆的碎裂声响起，几瓶贴着标签的疫苗应声落地，棕色的玻璃瓶摔得粉碎，液体洒了一地。
诊所里瞬间陷入了死寂。
布丁也吓坏了，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苏清月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她走过去，看了一眼地上的狼藉，然后拿起旁边的登记本，冷静地记录着什么，嘴里报出几个药品名称和数量。
陆闲头皮一阵发麻，他知道自己闯祸了。
不等对方开口，他赶紧掏出手机，快步走上前：“那个……实在对不起，损失多少钱？
我来赔。”
苏清月瞥了他一眼，报出一个数字：“一共西百。”
陆闲二话不说，立刻扫码转账，然后才在苏清月的帮助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吓破胆的布丁塞进了猫包里。
拎着沉甸甸的猫包走出诊所，陆闲长舒了一口气。
今晚真是流年不利，不但赚得不多，还倒贴了西百块。
他刚把猫包放进副驾，关上车门，脑海中那个冰冷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再次响起。
叮！
检测到非主动申报***行为——‘宠物应急协助员’，己完成，触发倍率返还——×2.1！
额外到账420元。
什么？
陆闲猛地一怔，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掏出手机，果然看到一条新的银行入账短信，金额不多不少，正好420元。
自己赔了西百，系统不仅全额返还，还多给了二十？
这……这难道是刚刚帮忙抓猫，外加“贡献”了一场混乱，被系统判定为***了？
这个念头让他心脏狂跳，他下意识地猛地回头，望向宠物诊所的门口。
只见玻璃门不知何时又被推开了，苏清月就站在门口的灯光下，双臂抱在胸前，正用一种审视的目光冷冷地盯着他。
夜风吹起她额前的几缕碎发，更衬得那双眼睛锐利如刀。
“你是不是故意弄乱的？”
她的声音穿过寂静的街道，清晰地传进陆闲的耳朵里，“为了多待几分钟？”
被那样的眼神盯着，陆闲感觉自己像个被当场抓获的窃贼，所有心思都被看了个通透。
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自己不是变态，更不是为了搭讪，但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难道要告诉她，自己有个系统，制造点小意外就能赚钱？
那只会被当成疯子。
最终，在对方越发怀疑和冰冷的注视下，陆闲的脑子一抽，憋出了一句连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的话：“要不……下次我收费帮忙？”
话音落下，空气仿佛凝固了。
灯光下，两人的目光在夜色中交错，一个充满了理性的怀疑，一个则写满了无法解释的心虚。
而就在此时，被他丢在副驾上的手机屏幕再次亮起，代驾APP那熟悉的图标，又一次推送来一条闪烁的新订单提示，在寂静的街角，显得格外刺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