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江南,暑气黏稠得如同化不开的糖浆。
官道被烈日灼烤得升起袅袅虚影,连蝉鸣都显得有气无力。
道旁简陋的茶棚里挤满了躲避酷暑的行人。
汗味、尘土与粗茶的涩味混杂,构成一幅鲜活的市井画卷。
角落中,一名身着洗得发白青色布衣的年轻男子,正懒散地趴在木桌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啜着茶水。
他身旁放着个半旧的药箱,表明着他游方郎中的身份。
他叫凌云,眉眼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疏离。
“热煞俺也!”
一名刚卸下货担的魁梧脚夫,满脸赤红,喘着粗气瘫软下来,显是中暑之兆。
茶棚老板只是摇头,这等苦力人,怕是舍不得几个看诊的铜板。
凌云抬了抬眼皮,慢悠悠踱步过去。
“大个子,再硬撑,五脏六腑可就要煮熟了。”
那脚夫勉力抬眼,见是个年轻郎中,脸上露出犹豫。
凌云也不多言,指尖己捻出三根明晃晃的银针。
“两文钱,立时清爽,如何?”
他嘴角挂着一丝戏谑。
针随声落,精准刺入脚夫颈后与肩胛穴位,手法快得令人眼花缭乱,带着一种举重若轻的精妙。
他嘴上也没闲着:“挣钱卖命,也得有命花不是?
找个阴凉地儿,能多活十年。”
片刻功夫,脚夫脸上潮红褪去,长舒一口浊气:“神了!
当真舒坦!”
忙不迭掏出两文钱。
凌云收了钱,笑嘻嘻拍拍对方肩膀,晃回座位,又变回那副懒散模样,仿佛方才妙手只是幻影。
茶棚内,话题很快转到近日最轰动的事件上。
“听说了吗?
镇远镖局出大事了!”
一商贩压低声音,却足以让半个棚子的人竖起耳朵。
“乌鸦岭那趟镖?
连人带货,全折了!
赵镖头都没回来!”
“啧啧,那可是镇远镖局的精锐啊,什么悍匪这般厉害?”
“听闻是为了个‘紫玉匣’,里面是进贡的宝贝!
南宫家己接手案子,定要揪出凶徒!”
“是那位‘仁义剑’南宫恨大侠的家族?
有他们出面,匪类定然无所遁形!”
众人议论纷纷,或唏嘘或愤慨。
凌云看似漠不关心,自顾品着劣茶。
唯有当“南宫”二字飘入耳中时,他端碗的手指几不可察地紧了一下。
他目光状似无意地瞥向棚外。
方才还烈日当空,此刻己是乌云压顶,狂风卷着尘土枯叶,天地间一片昏黄。
“要变天了。”
有人喃喃。
山雨欲来风满楼。
凌云放下茶钱,提起药箱,晃晃悠悠走入呼啸的狂风中。
刚行不远,暴雨便倾盆而下,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他加快脚步,奔向山坡上一座废弃的山神庙。
刚踏进破庙院落,炸雷滚过天际。
几乎同时,急促的马蹄声夹杂着痛苦喘息由远及近!
凌云身形一闪,隐入庙门阴影。
只见一匹浴血骏马冲入院落,马背上一名镇远镖局打扮的彪形大汉滚落泥水之中,背后刀伤狰狞。
紧随其后,五六个黑衣蒙面骑手堵死院门,眼神凶戾。
“赵镖头,”为首者声音冰冷,“交出东西,给你痛快。”
泥沼中的赵镖头抬头,血水混着雨水,目光却顽强:“南宫家的……走狗……”首领杀机迸现,挥手:“杀!”
两名黑衣人持刀逼上。
眼看刀锋将至,一个懒洋洋的声音突兀响起:“喂,几位,雨这么大,打打杀杀多败兴。
不如,进来避避?”
众人皆惊,循声望去。
破庙门口,青衣郎中凌云斜倚门框,掏着耳朵,一脸“你们真吵”的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