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复读生的心结1988 年的夏末，空气里还残留着燥热的余温，
青瓦红砖的县一中校园里，梧桐树的叶子被风吹得沙沙响。林微背着洗得发白的帆布书包，
站在高二3班的门口，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书包带。她是复读生，这是她第二次读高二。
去年因为母亲重病，她缺了半个学期的课，期末考成绩一落千丈，只能选择留级。
走进教室时，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她身上，有好奇，有打量，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轻视。
林微低着头，快步走向最后一排靠窗的空位，那里是整个教室最不起眼的角落。“同学，
你叫林微吧？我是班长赵晓梅，这是课程表，你拿好。
” 一个扎着马尾、笑容和善的女生走过来，把一张手抄的课程表递到她手里。林微抬起头，
露出一张清秀的脸，眉眼间带着几分疏离的淡漠，她轻声说了句 “谢谢”，
声音细弱得像蚊子叫。开学第一天的课平淡无奇，老师们大多在强调新学期的重要性，
林微却听得格外认真，她把老师说的重点都仔仔细细地记在笔记本上，
字迹工整得如同印刷体。她知道，这是她最后的机会，要是再考不好，
父亲肯定会让她辍学去镇上的纺织厂做工。放学***响起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林微收拾好书包，跟着人流走出教室，刚走到教学楼门口，就被一个身影拦住了去路。“喂，
你等一下。”林微停下脚步，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白色运动服的男生站在她面前。
男生个子很高，比她高出大半个头，碎发下的眼睛很亮，带着几分少年人的桀骜。
他手里抱着一个篮球，额头上还沾着细密的汗珠，显然是刚打完球。“有事吗？
” 林微的声音依旧很轻。男生盯着她的脸看了几秒，眉头微微皱起，
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你…… 是不是认识苏晴？”林微的心猛地一沉。苏晴这个名字，
她听隔壁邻居提起过，是住在县医院家属院的女孩，和眼前的男生是同班同学，
去年夏天因为一场意外去世了。她摇了摇头：“不认识。”男生似乎有些失望，
又像是不甘心，他又看了林微一眼，才转身离开。看着男生的背影，
林微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眉眼，她听母亲说过，她和苏晴长得有几分像，
尤其是眼睛和嘴角的弧度。回到家时，父亲已经从工地回来了，正坐在院子里抽旱烟。
看到林微进门，他把烟锅在鞋底上磕了磕，语气严肃：“听说你今天去学校了？好好学，
别再让我失望。”林微 “嗯” 了一声，走进狭小的厨房，帮母亲准备晚饭。
母亲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只能做些简单的家务，看到林微进来，她叹了口气：“微微，
要是实在累，就跟妈说，咱不读了也行。”“妈，我能行。” 林微一边淘米，一边轻声说，
“我想考上大学，去省城读书。”晚饭吃得很安静，父亲没再说话，
只是偶尔给林微夹一筷子菜。林微知道，父亲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是支持她读书的，
只是家里的条件实在不好，她必须靠自己的努力改变命运。第二天早上，
林微比平时早了半个小时出门。她想趁着早读前的时间，去学校的图书室看看，
那里有很多她没读过的复习资料。走到校门口时，她又遇到了昨天那个男生。
男生正靠在一棵梧桐树下，手里拿着一本英语书，看到林微过来，他放下书，朝她走了过来。
“我叫陈屿，高二1班的。” 男生主动开口，语气比昨天温和了一些，
“昨天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林微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主动道歉，
她小声说了句 “没关系”，就想绕过他走进学校。“你等一下，” 陈屿又拦住她，
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笔记本，递给她，“这是我整理的英语语法笔记，你要是需要的话，
可以拿去看看。”林微看着他手里的笔记本，封面是蓝色的，上面画着一个小小的篮球图案，
看起来很精致。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不用了，谢谢你。”“没关系，
你要是以后有不会的题，也可以问我。” 陈屿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显得格外阳光，
“我住在县医院家属院，要是顺路的话，我们可以一起上学。”林微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然后快步走进了学校。她能感觉到，陈屿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背影上，
那目光里带着一种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接下来的几天，
林微总能在上学或放学的路上遇到陈屿。他会主动和她说话，给她讲学校里的趣事，
有时还会给她带一颗水果糖。林微一开始还有些抗拒，但渐渐地，
她发现陈屿其实是个很热心的人，他讲的笑话总能让她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周五下午，
最后一节是体育课。林微因为身体不太好，向老师请假留在教室里复习。教室里很安静，
只有她一个人，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课桌上，暖洋洋的。就在这时，教室门被推开了，
陈屿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一个篮球，身上的运动服被汗水浸湿了，贴在身上。
“你怎么没去上体育课？” 陈屿走到她的课桌旁，低头看着她写的习题。“我请假了。
” 林微把习题册合起来，怕他看到自己做错的题目。“这道题你做错了。
” 陈屿却指了指她刚做完的一道数学题，“辅助线画错了，应该从这里画。
” 他拿起一支笔，在草稿纸上画出辅助线，然后一步步地给她讲解。陈屿的讲解很清晰，
林微很快就明白了自己错在哪里。她抬起头，看着陈屿认真的侧脸，
心里忽然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她发现，陈屿其实长得很好看，尤其是认真的时候，
眼睛里像是有星光在闪烁。“谢谢你。” 林微的声音比平时大了一些，
脸上也泛起了淡淡的红晕。陈屿看着她泛红的脸颊，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不客气，
以后有不会的题，随时问我。”那天下午，陈屿在教室里陪了她很久，给她讲了很多数学题。
夕阳西下时，金色的阳光洒在两人身上，营造出一种温馨而又暧昧的氛围。林微知道，
她好像对这个比自己小一岁的男生，动心了。2 替身的阴影日子一天天过去，
林微和陈屿的关系越来越近。每天早上，陈屿都会在学校门口等她，
然后一起走进教室；中午吃饭时，他们会坐在食堂的角落里，
分享彼此带来的饭菜；下午放学后，陈屿会骑着自行车送她回家，
虽然两人的家不在同一个方向，但陈屿总会绕一段路。
林微的成绩也在陈屿的帮助下有了明显的提升，尤其是数学和英语，从原来的及格线徘徊，
变成了班级里的中上游。老师和同学都对她刮目相看，班长赵晓梅还开玩笑说，
林微是遇到了 “贵人”。只有林微自己知道，她心里一直有个疙瘩。陈屿虽然对她很好，
但有时会看着她的脸发呆，还会在不经意间叫出 “苏晴” 的名字，每次听到这个名字，
林微的心都会像被针扎一样疼。她知道，陈屿一开始接近她，是因为她长得像苏晴。
她很想问问陈屿，现在对她好，到底是因为她是林微，还是因为她像苏晴，但每次话到嘴边，
她都咽了回去。她怕听到自己不想听的答案，怕这份好不容易得到的温暖，
会像泡沫一样消失。10 月中旬的一天，学校组织运动会。
陈屿报了 1000 米和篮球比赛，林微则报名当了志愿者，负责给运动员送水。
1000 米比赛开始时，林微站在跑道旁，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
紧张地看着跑道上的陈屿。随着一声枪响，陈屿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很快就跑到了队伍的最前面。就在比赛进行到一半时，意外发生了。陈屿在转弯时，
被旁边的一个运动员不小心撞到了，摔倒在跑道上。林微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她立刻跑了过去，蹲在陈屿身边。“陈屿，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林微的声音带着哭腔，
伸手想去扶他。陈屿的膝盖擦破了皮，渗出血来，但他还是笑着摇了摇头：“没事，小伤。
”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被林微按住了。“别乱动，我带你去医务室。
” 林微扶着陈屿，慢慢地向医务室走去。一路上，陈屿的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
两人靠得很近，林微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肥皂味，心里既担心又有些慌乱。医务室里，
校医给陈屿的膝盖消毒、包扎。林微站在一旁，看着他疼得皱起眉头，心里很不是滋味。
“都怪我，要是我刚才提醒你小心点就好了。” 林微小声说。“跟你没关系，
是我自己不小心。” 陈屿看着她，眼神温柔，“再说，有你这么关心我，就算摔了也值了。
”林微的脸一下子红了，她低下头，不敢看陈屿的眼睛。就在这时，
她看到陈屿放在床头柜上的钱包掉在了地上，一张照片从钱包里滑了出来。她弯腰捡起照片，
看到照片上是一个笑容灿烂的女孩，穿着白色的连衣裙，站在梧桐树下。那个女孩的眉眼，
和她有着惊人的相似。这就是苏晴吧。林微心里想，手里的照片变得沉重起来。
陈屿看到她手里的照片，脸色一下子变了，他急忙从林微手里抢过照片，
小心翼翼地放回钱包里，语气有些生硬：“你怎么随便看别人的东西？
”林微的心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脚。她看着陈屿，眼眶红了：“她就是苏晴，
对不对？你接近我，就是因为我长得像她，是不是？”陈屿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却又说不出来。他的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林微笑了笑，笑容里满是自嘲：“我就知道，
我怎么会那么幸运，能得到你的喜欢。原来我只是一个替身，一个代替苏晴的人。
”“不是的，林微，你听我解释。” 陈屿急了，想去拉林微的手，却被她躲开了。
“不用解释了，我都明白了。” 林微的声音带着颤抖，“陈屿，以后我们不要再联系了。
” 说完，她转身跑出了医务室，任凭眼泪在脸上流淌。从那天起，
林微就开始刻意躲避陈屿。她不再提前去学校，放学也总是等到教室里的人都走光了才离开。
陈屿找过她很多次，想跟她解释，但林微都躲着不见他，有时在路上遇到，她也会绕着走。
陈屿的心情变得很糟糕，篮球比赛也没了心思参加，最后只拿了个第三名。
他看着林微冷漠的背影，心里既后悔又着急，他不知道该怎么让林微相信，他现在对她的好，
已经不是因为苏晴了。林微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学习上，她每天熬夜复习，
做题做到手指发麻。她想用学习来麻痹自己，忘记陈屿带来的伤害。期中考试时，
林微考了班级第五名，年级第二十名，这样的成绩，对于一个复读生来说，已经非常优秀了。
老师在班会课上表扬了她，同学们也对她赞不绝口，但林微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她知道，
她虽然在学习上取得了进步，但心里的伤口，却还在隐隐作痛。一天下午，林微放学回家，
走到一条偏僻的小巷时，突然被几个男生拦住了。为首的男生是隔壁班的张强，
平时就喜欢欺负同学。“林微，听说你跟陈屿走得很近？” 张强吊儿郎当地说，
“你别以为陈屿能护着你，他现在自身难保，还管得了你？”林微握紧了书包带，
往后退了一步：“我跟陈屿没关系，你们让开。”“没关系？我可都看见了，
你们天天一起上学放学，还在医务室里拉拉扯扯。” 张强笑了笑，眼神猥琐，“不过也是，
你长得跟苏晴那丫头有点像，陈屿肯定是把你当替身了。可惜啊，替身就是替身，
永远成不了正主。”这句话像一把刀子，狠狠扎进了林微的心里。她再也忍不住，
冲上去想推开张强，却被张强一把抓住了手腕。“怎么，还想动手？
” 张强用力捏着她的手腕，疼得林微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就在这时，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放开她！”林微抬头一看，只见陈屿骑着自行车冲了过来，
他从自行车上跳下来，一把推开张强，把林微护在身后。“陈屿，你少多管闲事！
” 张强看着陈屿，语气嚣张。“她是我朋友，我就管定了。” 陈屿的眼神冰冷，
像要吃人一样，“你们要是再敢欺负她，我饶不了你们。”张强看着陈屿的样子，有些害怕，
他哼了一声，带着几个男生悻悻地走了。陈屿转过身，看着林微通红的手腕，
心疼地问：“疼不疼？我带你去医务室。”林微却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手：“不用了，
谢谢你。” 她的语气很冷淡，没有一丝温度。“林微，我知道你还在生气，
但我真的不是把你当替身。” 陈屿看着她，眼神里满是恳求，“一开始我承认，
我是因为你长得像苏晴才注意到你，但后来跟你相处久了，我发现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
不是苏晴的影子。你相信我，好不好？”林微看着陈屿真诚的眼神，心里有些动摇，
但她还是摇了摇头：“陈屿，我们还是保持距离吧。我不想再活在别人的影子里了。
” 说完，她转身就走，再也没有回头。陈屿站在原地，看着林微的背影消失在巷口，
心里像被掏空了一样。他知道，他伤了林微的心，想要挽回她，很难很难。
3 决裂的寒冬冬天来得很快，县一中的校园里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白雪，
梧桐树的枝干光秃秃的，显得格外萧瑟。林微已经有一个多月没和陈屿说过话了，
两人就像陌生人一样，在同一个校园里，却再也没有交集。陈屿没有再刻意找过林微，
只是偶尔会在操场边、教学楼的走廊上，默默地看着林微的身影。他知道，
林微需要时间冷静，他不想再打扰她，只能用这种方式，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林微的成绩越来越优秀，期末考试时，她考了班级第一名，年级第三名。
班主任在班上表扬她时，她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没有太多的情绪。她知道，只有变得更优秀，
才能摆脱替身的阴影，才能让自己真正地站起来。放寒假的前一天，学校举办了元旦晚会。
林微本来不想去，但赵晓梅拉着她，说大家一起热闹热闹，她只好跟着去了。
晚会在学校的大礼堂举行，里面挤满了人，灯光璀璨，歌声、笑声不断。
林微和赵晓梅坐在角落里，看着台上的节目，心里却有些落寞。就在这时，
台上的主持人宣布，接下来由高二1班的陈屿为大家演唱一首歌。林微的心猛地一跳，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舞台。陈屿穿着一件黑色的毛衣，手里拿着话筒，慢慢地走上舞台。
他的头发剪短了，看起来比平时更精神了一些，但眼神里却带着几分忧郁。音乐响起，
是一首很老的歌，《大约在冬季》。陈屿的声音很好听，低沉而富有磁性，他看着台下，
眼神似乎一直在寻找着什么。“轻轻的我将离开你，
请将眼角的泪拭去……” 当唱到这句歌词时，陈屿的目光落在了林微的身上，
眼神里满是不舍和难过。林微的心跳得飞快，她赶紧低下头，不敢再看陈屿的眼睛。
她怕自己会忍不住，会原谅他，会再次陷入那个让她痛苦的漩涡。歌曲唱完后，
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陈屿对着台下鞠了一躬，然后走下了舞台。
林微看到他没有回自己的座位，而是走出了大礼堂，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出去。
大礼堂外，雪还在下着，落在陈屿的肩膀上，很快就积了一层薄薄的白雪。
他站在一棵梧桐树下，背对着大礼堂的方向，肩膀微微颤抖着。“陈屿。
” 林微轻声喊了他一声。陈屿转过身，看到是林微，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但很快又暗了下去。“你怎么出来了？”“我有话跟你说。” 林微走到他面前，
看着他肩膀上的白雪，心里有些不忍，但还是硬起心肠，“陈屿，我们彻底断了吧。
我不想再因为你，影响我的学习和生活。我只想安安静静地读书，考上大学。
”陈屿的脸色变得苍白，他看着林微，声音带着恳求：“林微，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把你当成苏晴的替身，我现在心里只有你一个人。你再给我一点时间，
我会证明给你看的。”“不用了。” 林微摇了摇头，“陈屿，我们不合适。你比我小一岁，
而且你心里还有苏晴的影子，我们就算在一起，也不会幸福的。” 她深吸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