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陆云青订婚前一天晚上，我和闺蜜窝在被子里谈心。
她却告诉我一个惊天秘密。
她已经怀孕四周，那个男人她从未介绍我认识。
闺蜜面色挣扎地看着我：“宝贝，你说我是选孩子的爸爸，还是香港的工作啊。”
她能调到香港，经过了五年的努力。
可她明显舍不得那个男人。
我当机立断：“去香港，事业比男人可靠多了！”
她含着泪给对方发过去一段五千字的告别信。
当晚，我在陆云青的手机里看到了这封告别信。
1
陆云青还在洗澡，手机消息响个不停。
我以为是同事恭贺他订婚的消息。
点开后，置顶的聊天框，备注的是许璐瑶。
她是我光着***蛋子一起长大二十六年的闺蜜。
十分钟前，我们还躺在一张床上拥抱。
什么话她非要给陆云青发五条消息？
云青，明天你就要跟欢欢订婚，我们之间好像只能到这里了。
只要你幸福，我流泪又有什么关系。明天见证完你们最神圣的时刻，我就去香港总公司报道，再见。
我反复确认信息，这是她聊天打字的习惯。
爱用波浪号，结尾总加一个爱心。
我右手险些拿不住手机，脑袋里一阵轰鸣声。
实在是无法将对我宠爱有加的男朋友跟闺蜜联系在一起。
所以，许璐瑶肚子里怀的，是陆云青的孩子。
强烈的窒息感裹挟着我，泪意逼人。
洗手间的门打开，我飞快地把手机放回原地。
陆云青笑得和煦：“跟许璐瑶聊开心了吧？你们马上身份转变了，想说的话三天三夜恐怕都讲不完。”
我如鲠在喉，质问的话竟无法说出口。
他打开吹风机：“准未婚妻大人，今晚还愿意帮我吹头发吗？”
以往，都是我抢着做这件事。
可想到他跟许璐瑶也如此如胶似漆，我心里便泛起浓烈的恶心感。
“我嗓子有点哑了，想先睡觉行吗？”
他贴心地抱着我回了房间。
直到他查看手机后，脖子上的青筋暴起。
“宝宝，我出门买包口香糖。”
我立刻穿上鞋子，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后追出去。
我的祈祷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当看到小区树下，陆云青把许璐瑶抱进怀里那一刻，世界天旋地转。
我张嘴咬着手指，才避免哭出声来。
陆云青的大掌落在许璐瑶的小腹，尾音都颤抖着。
“你怎么都不告诉我？这也是我的孩子。”
“告诉你又怎么样，我们之间注定是没有结果的，明天你就要跟欢欢订下终身。”
“你说去香港是真的？”
“没错，孩子我也会放弃的。”
许璐瑶倔强地忍着眼泪，一直推开他。
陆云青不依不饶地搂着她肩膀，心疼地用指腹擦拭她坠在眼角的泪珠。
“那我呢？你就这么抛下我一走了之，考虑过我接受得了吗？”
“你有欢欢就够了，我们本就不该再错下去。”
“可我爱你，瑶瑶，你不能这么残忍，你走了，我的心也空了。”
许璐瑶的眼泪夺眶而出，二人相贴的身体如此紧密。
他们难舍难分，仿佛我是那个棒打鸳鸯的恶人。
2
凌晨一点，陆云青躺回了床上。
我脸上的泪痕风干，喉咙沙哑。
他伸手揽我入怀，照例在我的肩膀处落下一个轻吻。
“宝宝，我好紧张，明天就要举办订婚典礼，恍若梦一场。”
这一夜，同床异梦。
一大清早，爸妈已经起床开始忙活。
按照老家习俗，订婚讲究热闹，街坊邻居都会到场。
陆云青家那边也会来不少人，送各种鲜花水果肉类。
他说怕我累，让我休息，自己待在我爸妈身边帮着招呼客人。
直到许璐瑶的爸妈找到我，叫我到房间里谈话。
不曾想，阿姨直接给我跪下了。
我急忙将人扶起来。
许叔叔和阿姨待我极好，甚至算得上我的半个爸爸妈妈。
“阿姨，您想说什么？”
她语气哽咽：“欢欢，阿姨知道这么说对你不公平，但瑶瑶她是我们唯一的女儿，我们真不忍心看她哭得肝肠寸断。”
“你能不能高抬贵手，成全她跟云青？”
我不可置信地退后两步，嘴巴惊得合不上。
许叔叔言辞恳切：“瑶瑶她固然有错，可感情这事，躲避不开。她认死理，现在又怀上云青的孩子，我们怕她做傻事。”
我脸上的表情空白一瞬。
“所以，叔叔阿姨一直都知道瑶瑶跟陆云青在一起？”
小时候，爸妈工作忙，爷爷奶奶在的远，我几乎吃睡都在许璐瑶家。
叔叔阿姨把我当半个女儿，所有的礼物都会顺带买给我一份。
我跟许璐瑶的友情走过了二十多年，本以为这辈子我们都会是对方最亲密信任的朋友。
可被蒙在鼓里的只有我一个人。
许阿姨牵着我的手：“欢欢，你怪我吧，别怪瑶瑶，你知道她是真心对待你这个好闺蜜的。”
“如果知道你为了成全她才跟陆云青分手，她会自责到发疯的，你救救阿姨，别让她知道，行吗？”
我有些发愣，许久才松开了她的手。
“阿姨，我答应你。”
她喜极而泣，不停地对我说对不起。
门外，许璐瑶跟陆云青隔得很远。
她满眼带笑，跟那群小孩子一起打游戏，还替我分发小蛋糕。
“这些都是欢欢美女姐姐给你们的，待会要祝她订婚快乐哦！”
陆云青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温柔，缱绻，无法割舍。
难怪每次纪念日，他都会让我叫上许璐瑶，那时候我以为他是爱屋及乌。
游乐场门票，他总买三张。
购买化妆品时，他也不忘让我给许璐瑶带一份。
六年前，许阿姨告诉我，他们六年前就背着我暗度陈仓。
如今，我们也才恋爱第七年而已。
脑子里不断闪回高中时的记忆，许璐瑶替我暴揍班上对我开黄腔的男生，被罚扫厕所一个月。
以及我跟陆云青第一次发生争吵，她连夜坐十九个小时绿皮火车，冲到学校带我去散心喝酒。
可我无法想象，她把喝醉的我哄睡后，却跟陆云青看对了眼，两个人在星空下彻夜长谈。
那些名为友谊的爱，都顷刻间变成了毒害我的砒霜。
3
看到我站在门边，许璐瑶立刻走过来拉着我的手。
她神情关切：“宝贝，怎么脸色这么差，昨晚着凉了吗？”
“这旗袍你穿着真好看，陆云青上辈子怕是拯救银河系了吧。”
我看着身上的红色旗袍，伸手摸着她的裙摆：“是啊，这还是你帮我挑的订婚这天穿的，和你这件一样的新中式主题，很搭。”
她笑着说：“我眼光好吧，有我你就放心吧。”
如今，看她这身淡粉色的旗袍，甚至跟陆云青身上那件黑色的中山装更相配。
她到底是替我选的，还是夹带私货替自己选择的呢？
我已经思考不过来。
陆云青抬着两杯水过来，分别放在我和许璐瑶手上。
“站久了吧，喝点水润润嗓子。”
许璐瑶打趣他：“算你有眼力见，难怪拐跑我的宝贝欢欢。”
“那当然，现在欢欢可是我的准未婚妻了。”
我注意到，许璐瑶手上那杯是温水，而我的则是冷的。
陆云青贴心得过分。
我手指摩挲着杯壁，这出小丑戏，迫不及待想要落荒而逃的竟然是我自己。
陆云青察觉到我有些不对劲，轻声询问：“怎么了，紧张吗？”
我摇头道：“可能醒的太早了。”
许璐瑶牵着我的手往房间里去。
“来我给你补补妆，今天是大好日子，你得漂漂亮亮地出场。”
镜子里，她一丝不苟地替我描眉点痣。
我不禁想起，高中刚毕业时，两个人在家里初学化妆，结果一顿操作下来，把彼此画成了猴***。
我们怕挨骂，硬是在外面的商场大厅里躺了一天，两个人花掉仅剩的三块钱吃一根烤肠。
可我们都回不去了。
我扬起头看她：“瑶瑶，你有没有瞒着我的秘密？”
她拿眉笔的手轻颤一下。
“有。”
我屏息凝神等待下文。
“我已经看好一家男模酒吧，以后悄悄去，你有老公就只能看我潇洒啦！”
她笑得前仰后合，我心里最后的一丝温度也褪去。
事到如今，她依旧不打算告诉我真相。
窗外鞭炮齐鸣，过礼的吉时到了。
爸妈站在我和陆云青左右，许璐瑶在旁边。
爸爸欣慰地笑着：“时间过得真快啊，一眨眼欢欢订婚，瑶瑶事业也上了新高度。”
“还记得以前瑶瑶说，以后哪个男的娶走我们家欢欢，她一定要把他喝得醉成狗爬不起来哈哈哈。”
许璐瑶也笑：“没错，我们欢欢是世界上最好的宝宝，就算是陆云青你也配不上她！”
“今天我就要兑现这个承诺，陆云青喝得过我，才能跟欢欢完成订婚仪式！”
她拿起桌上的白酒倒在碗里，抬起来跟陆云青四目相对。
男人眉心皱成川字。
亲戚们热闹起来。
“这真是好闺蜜啊，陆云青你得喝才行。”
“瑶瑶的酒量可大了，喝倒五个你不成问题，谁让你抢走她最好的朋友喽。”
我看向许叔叔和阿姨，他们眼里泛着泪光，心疼许璐瑶的强颜欢笑。
她豪气冲天：“我先来一碗！”
在白酒进她口中前一秒，我一把抢过来，将酒仰头喝下。
辛辣***的感觉灼烧着喉咙。
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陆云青的手僵在半空，他原本是要阻止许璐瑶的。
她怀有身孕，根本不能喝白酒。
陆云青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
他目光温柔地低头：“怎么喝这么多？”
“璐瑶今天别喝了，不然等会赶不上吃席。”
她拉我手：“宝贝，我能喝的，你可不要小看我。”
我实在无法再装下去，找借口去了厕所。
4
厕所里，我强行抠着嗓子眼，吐出来一摊苦水。
我决定出去宣布退婚的消息。
却只看到爸妈面色凝重地坐在沙发上。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爸，妈，他们都去哪儿了？”
“瑶瑶刚刚突然晕倒了，你叔叔阿姨送她去医院了。”
“云青一眨眼也没了人影，电话也不接，这马上就耽误时间了。”
“瑶瑶也没喝醉啊，怎么会突然晕倒呢？”
我想，大概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出了问题。
于是不等跟爸妈交代清楚，便打车去了医院。
二楼妇产科门前走廊上，许璐瑶坐在陆云青的大腿上，眼泪成线般掉落。
她说：“我已经预约了流产手术，做完就走，你快回去跟欢欢继续订婚仪式。”
许叔叔怒吼：“胡闹，你的身体哪里承受得住！”
阿姨蹲在地上，心疼地抚摸着她的脸蛋：“傻孩子，你之前就有过先兆性流产，不能冲动啊，妈妈害怕你疼，怕你出意外——”
陆云青脸色铁青，紧紧地搂着她的肩膀，试图说服她。
“瑶瑶，我们留下这个孩子好不好？”
“他是你跟我的结合体，你不想看着他长大吗？可我想。”
“我不敢赌手术风险性，你跟我们回家行吗？”
许璐瑶因为男人的话泣不成声，一个劲摇头。
一周前，我正在公司里加班，突然接到电话说许璐瑶住进了医院。
于是我不管不顾冲出公司大楼，跑掉了一只鞋子，才赶到病房。
陆云青已经在给她喂热粥。
那时候我满脑子都是许璐瑶的身体安危，根本没注意到为什么陆云青会如此紧张她，甚至庆幸还好他替我照顾着她。
更没注意到他嘴角被咬出来的小伤口。
大概那一次，许璐瑶差点失去了孩子，但她瞒着我跟陆云青。
心痛如绞，我苦涩地闭上了眼睛。
许璐瑶握着手里的报告单，站起身，态度坚决。
“爸爸，妈妈，我不能对不起欢欢。”
“陆云青，你走吧，去找欢欢，就说我朋友有约，提前走。我必须放弃这个孩子，去香港重新开始。”
这时，护士开始叫号。
“27号患者许璐瑶，可以进来准备手术了。”
在许璐瑶转身那一刻，我一步步朝她们靠近。
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有力：“护士小姐，很抱歉，手术我们不做了。”
“陆云青，我已经退回了你给的所有的彩礼，遣散了宾客。”
“我们的订婚仪式就此作废，你自由了。”
5
他们没想到我竟然跟了过来，四张脸上皆是震惊的神情。
尤其是许璐瑶，整个人仿佛都呆住了。
她手上的报告单洒落一地。
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不对劲的事情，她猛地推开了陆云青的身体，离他很远。
然后看着我说道：“宝贝，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我没事，你快回去吧。”
“陆云青，欢欢都来找你了，快去吧，今天可是订婚的日子，你不在场像什么话。”
陆云青也有些反应不过来，眼底透着心虚，不敢正面看我。
他们赌我没听到刚才的对话。
我更加走近许璐瑶的面前，语气淡淡没有太多情绪。
“许璐瑶，我都听到了。”
“关于你们之间的一切，我都已经知晓。”
“以后你不用伪装不在意，不用再围着我转，你可以光明正大和陆云青在一起了。”
“孩子也可以正常养育，我会跟爸爸妈妈说，取消订婚。”
陆云青猛地看向我，欲言又止。
许叔叔和阿姨虽震惊，却也带着欣喜。
许璐瑶机械地摇头：“欢欢，你在说什么？怎么能不订婚呢？我不同意，你快跟陆云青一起回去，我马上就好了。”
护士小姐等得有些不耐烦：“你们这手术还做不做了？”
许璐瑶坚定地吼：“我要做，我不能留下这个孩子！”
我却反对：“不做了，麻烦护士小姐取消吧，谢谢。”
她狐疑地回到了办公室。
许璐瑶不敢看我的眼睛，泪珠啪嗒啪嗒滴落在走廊光洁的地板上。
我平静地叙述着：“你没必要打掉孩子了，这会伤害你的身体，叔叔阿姨也会心疼。”
“你可以让陆云青跟你一起去香港，事业和家庭你都可以拥有，这没什么不好。”
她缓缓转头看我：“欢欢，你这是在赶我走吗？”
我没说话，看向角落里的陆云青。
“今天你们送过来的所有东西，我都会还回去。”
“公寓里你的物品自己来拿走吧，要是没空，我让搬家公司给你搬出来放走廊。”
“车落在我的名下，我就拿走了。既然决定跟她在一起，就好好对她吧。”
他张开口：“欢欢，你听我——”
“不用解释了，没必要。”
许璐瑶突然抓着我的手：“欢欢，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想我什么时候知道？”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愿意成全你们。陆云青我不爱了，祝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可她突然在我面前跪下来，膝盖扑通落地的声音听得我头皮发麻。
阿姨惊呼一声：“瑶瑶，你不能跪啊，快起来！”
三个人无比慌乱地去搀扶她，她一动不动拽着我的裙角。
“欢欢，对不起，我没有想过要破坏你的幸福，我是决定要走的，见证过你的幸福以后我就去香港再也不回来，不会打扰到你。”
“这个孩子是错误的开始，我不会要他，更不会容许他的存在破坏我们之间的友情，你不信我会拿掉他吗？你要是不相信我，我现在就可以撞墙去死，让你知道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陆云青惊呼：“不要！”
许璐瑶卯足力气拿头想要往墙上撞，被他们死死拉住。
我居高临下看着她发疯，眼底尽是薄凉。
我的声音带着颤：“许璐瑶，你在这里发什么疯？演戏给我看吗？”
“背叛我的人明明是你，你却固执地把责任都推到一个不成型的胎儿身上，这样难道就能减轻你心里的愧疚感了吗？少自欺欺人，掩耳盗铃了。”
6
或许是我说话的语气过于冰冷，又或者我冷静到极致的模样深深地刺痛到了她，许璐瑶突然就安静下来。
刚刚还在吵嚷着要坚持手术，现在忽然就泄气了，就这么坐在墙边。
她看着我，委屈又隐忍，喃喃自语道：“欢欢，你从来不会这么跟我说话的，这样看陌生人的眼神，怎么会出现在你的脸上……”
是啊，曾几何时，我们从来不会让情绪过夜，也从未跟对方放过狠话。
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我如此跟她摊牌。
我想说，既然她选择了背叛我，就应该料想到会有今天这番局面。
但是看到叔叔阿姨一脸心疼的模样，再看到她平坦的小腹，我终究没有把这些话给说出口。
我缓缓吐出来一口气，嘴角勾起一抹释然的笑容：“许璐瑶，再见。”
“陆云青，好好照顾她。”
随后，我头也不回转身离开，身后传来一阵慌乱和喧嚣，再与我无关。
回到家之后，爸妈坐在沙发上，神情颓丧。
原本还热热闹闹的家里，如今冷清得透着一丝诡异。
爸爸厚重的嗓音开口说道：“欢欢，我听人说，陆云青那小子跟瑶瑶……”
我紧紧抿着泛白的嘴唇，积压一天的酸涩情绪都在此刻涌上来，包裹着身体的每一处细胞。
妈妈面色凝重，轻轻揽着我的肩膀，把我抱进怀里，脑袋靠在她的胸前。
此刻，我才终于控制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妈妈，他们很早之前就背着我在一起了，而我像个傻子一样上蹿下跳这么多年，我心好痛好疼啊——”
妈妈拥抱我的力度越来越紧，手掌轻轻拍在我的后背，语气带着哽咽：“是他们不知廉耻，对不起你的真心，宝贝哭吧，还有爸爸妈妈在，哭够了就跟我们走吧。”
“他们要是能直接告诉我，我会成全他们的爱情，一个是我二十多年的好闺蜜，一个是我喜欢的男生，我不想失去他们的，可现在我同时失去了所有……”
爸爸站起身来回踱步：“亏我那么信任陆云青那个小子，他倒好，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这么对待你，他真以为我们家没人吗！我非要跟他讨个说法不可！”
“女儿你别难过，让你掉眼泪的男人，我这辈子不会再让他上家门！”
爸爸正准备冲去找陆云青算账，被我拦下来。
他脾气不好，要是真急起来，气坏了自己，得不偿失。
哭累了之后，我躺在床上休息，妈妈一直守在枕头边，牵着我的手。
爸爸在厨房给我熬粥，香味飘进来。
现在我终于明白那句话，只有父母才会毫无保留地爱我，其他人的爱，本就不该奢求，更不该寄托自己全部的希望。
窗外暴雨倾盆，透明玻璃被雨点砸得咚咚作响。
陆云青的电话一个接着一个打进来，我还是接起来。
“你要说什么？”
“欢欢，我在楼下，我们见一面吧。”
我下床打开窗帘，楼下站着陆云青，他整个人立在暴雨中，很是狼狈。
妈妈拍着我的肩膀：“要去见他吗？”
我点了点头。
我穿上厚外套，乘坐电梯下楼。
台阶处，陆云青站在雨里，我在屋檐下，隔着一段距离。
他几乎睁不开眼睛，大声说道：“瑶瑶她现在想通了，决定把孩子留下来。”
“欢欢，谢谢你，选择成全我们，我也想真诚地跟你说对不起，你一定会找到比我更优秀更爱你的人。”
他真诚极了，来告诉我这个好消息。
我神情有些麻木：“陆云青，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在这里淋雨，让所有人看到你痛心疾首的样子，就会觉得你深情得不行，你心里的愧疚感又减轻了不少？”
“我不想找你闹，不是因为你的好而舍不得跟你撕破脸，只是我觉得你这种渣滓，不配让我浪费很多的时间来处理。”
“演够了的话，就赶紧消失吧，被别人看到了，以后指不定怎么笑话我，遇到你我已经够倒霉透顶了。”
哪怕看不清楚他的表情，我也能够感受出来，此刻的他无地自容。
暴雨下个不停，喝进胃里的热粥驱散了心中所有的阴霾。
7
爸爸妈妈提出举家搬迁到北方去，向来喜欢看下雪的我喜不自胜。
处理好所有的事务之后，我们一家人搬到了北方的一座二线城市。
我每天都能在海滩上漫步，晒晒太阳，吹吹海风，什么都不用做。
如今爸爸妈妈的退休金足够支撑家里相对富裕的开支，我之前攒着结婚的钱也不少，够我摆烂休息一两年时间。
用妈妈的话来说，我想什么时候工作，就什么时候再考虑，不着急。
周围都是陌生人，大家客套又热情，对我来说是相处社交最舒服的状态。
我没想到会遇到大学时候的老同学凌雨沉。
而他正在相亲，貌似结果不是很好。
我端着咖啡正想埋头，被他抓正着。
“秦欢，你就别躲了，瓜也吃了，打个招呼不过分吧？”
我笑得勉强尴尬，努力坐直了身体：“也是挺巧的，这家咖啡店咖啡挺好喝。”
他脸上挂着笑，问我介不介意拼桌，我摇了摇头。
老同学相见，话题多多少少都能扯一些。
我脱口而出：“按理说你一表人才，能力出众，追你的人挺多的吧，怎么开始相亲了？家里催得这么紧？”
大学时，凌雨沉不仅是学生会主席，还是辩论社最牛的辩手，在校园论坛风靡一时。
他不仅能力强，学习勤奋，还不摆架子，同学老师都对他赞不绝口。
如今看他的一身行头，想必也是事业有成，不到二十七岁的他也成了相亲大队里的一员。
他倒是回答得自然而然：“没办法，爸妈催得紧，甚至以为我性取向不正常，我只能听安排过来见见对方女孩儿，聊聊天也无妨。”
我听得也笑起来：“仿佛上大学还是昨天的事情，时间转瞬即逝，我们都到了不得不成家立业的年纪了，还挺感慨的。”
他悠悠喝了口手里的美式，嗓音低沉：“是啊，很多东西变了，不过也有些人和事永远都是最初的样子。”
最初的样子，让我想到和许璐瑶无忧无虑又无法无天的那几年。
“物是人非，大家都会变的，谁也控制不了。”
“不过凌雨沉你还是那么帅气沉稳，相信你会得偿所愿的。”
他就这么笑着，眼眸亮晶晶，不曾被社会磨平棱角和少年气那般澄澈。
于是，我们就这么加上了联系方式，毕业后清理手机时，好友都删了不少。
这才终于加上对方。
“看样子我们住的地方离得不远，以后有空一起喝咖啡看海吧，秦欢。”
从他嘴里念出我的名字，似乎总有酥酥麻麻的感觉。
我背上挎包，回以微笑：“好啊。”
8
陆云青和许璐瑶领证后，工作变得忙碌起来。
许璐瑶在家里养胎，基本不出门。
然而她竟然患上了孕期焦虑症，光是听到伤感的音乐都会忍不住潸然泪下，变得越来越惊弓之鸟。
陆云青想了很多办法，都无济于事，整个人渐渐疲惫不堪。
夜里被她的哭声吵醒，发现她抱着一本厚厚的相册在啪嗒啪嗒掉眼泪。
陆云青想要把照片收起来，许璐瑶就跟疯了一样大喊大叫。
“不许拿走我的相册，这里面都是我跟欢欢的合照，你不能动！”
“好好好，我不动你的，瑶瑶，睡觉了好吗？你现在需要充足的睡眠，听话。”
可她更加伤春悲秋，指尖抚摸着照片上两张青春稚嫩的脸，呢喃细语：“要是欢欢在就好了，以往我睡不着，她就会唱歌给我听，虽然她唱的五音不全，可只有她的声音能让我安然入睡。”
“欢欢恨死我了，她不要我，悄无声息就搬走了，这辈子她都不会再见我了——”
越说越难过，泪水止不住的流。
陆云青疲惫地揉着眉心，这些日子里，他好像并没有想象中开心。
本以为，跟许璐瑶在一起，有了宝宝，日子会越来越幸福。
可他竟然不由自主在任何场合都会想起秦欢那张富有生命力的脸。
如果他没有半途背叛，是不是结果就会不同……
这难道便是人们常说的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他跟许璐瑶如愿在一起，可都失去了快乐。
许璐瑶突然问道：“陆云青，你后悔选择我了吗？”
“不后悔，瑶瑶，你不要多想。”
“可是我后悔了，我不该拿你换我的欢欢，我怎么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
两个人相对无言，许璐瑶失魂落魄地躺倒在床上，绝望地凝视着天花板，直到天明。
陆云青则是在窗台抽了一夜的烟，一夜之间苍老二十岁。
摆烂的第三个月，我重新开始新的工作。
我跟咖啡店的老板娘一见如故，她愿意收我做学徒，我决定当一名普普通通的服务员。
这里可以算得上是一家网红咖啡店，一共有三层，店里提供不少书籍和座位，供顾客办公休息用。
平日里很清闲，我闲暇之余都在看书和学习拉花。
只有凌雨沉，雷打不动每天都来咖啡店点上一杯，坐在窗边，时不时跟我说上几句话，不骄不躁。
要是我再看不出来他对我有意思的话，就显得太装聋作哑了。
成年人的感情少了些弯弯绕绕，我没忍住直接问他。
“凌雨沉，你这是想要追求我？”
他毫不犹豫点头：“吓到你了？”
“那倒没有，只是为什么是我？”
他家里介绍的相亲对象条件比我好太多，他大可以有更合适的选择。
他的答案打得我措手不及。
“其实那个相亲对象是临时被我找来演戏的公司员工，这只是我想要靠近你显得不刻意的一个办法而已。”
换言之，他对我是蓄谋已久。
我沉静下来：“凌雨沉，我现在可能，还没办法接受一个新的人。”
他挑眉：“你不喜欢男人了？”
我摇头。
“那就是我还有机会，秦欢，我不着急，咱们慢慢来。”
慢慢来，这正是我想的。
四个月之后，是我们一家人在北方度过的第一个新年。
家里年味特别浓，爸爸妈妈身体依然康健，而我也调整好情绪，进入人生的新阶段。
酒足饭饱以后，我拆开角落里的包裹。
那是许璐瑶给我寄过来的红色围巾。
每年过年，她都会给我手工织一条作为新年特别礼物。
围巾下面压着信封，她的字迹歪歪扭扭，纸张上有些水渍。
洋洋洒洒上万字的长信，叙述着我们二十多年来的点点滴滴，貌似比当初给陆云青发的告别信还要长很多倍。
她说自己对不起我，自食恶果，没有脸再出现在我面前，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我可以幸福。
看完信上所有的文字，我的眼眶也泛着酸。
下楼时，我将信折起来丢进了垃圾桶，至于那条红色围巾，我转送给了小区里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她很开心。
有些人的出现，在我的生命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而后消失殆尽。
真诚过，我没什么遗憾。
海边风大，凌雨沉把外套披在我的身上。
细碎的雪花纷纷飘落，不远处烟花骤然升空，绽放天际。
在看海时欣赏烟火，我的新年愿望实现了。
我吸着鼻子说话：“凌雨沉，我同意你实现新年愿望。”
“我猜到了。”
他的大掌扣着我的，温暖又有安全感。
再来一次，我依然拥有追逐爱的勇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