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我将顾深接回了我们位于城西高级公寓的家。
这套将近两百平的大平层，是我们结婚第三年时，他事业走上正轨后，我们一起跑遍了全城的楼盘，最终选定的。
他说，这里视野开阔，阳台正对公园，以后有了孩子，活动空间也足够。
我们一起设计装修，一起挑选家具，这里的每一寸空间，都烙印着我们共同生活的痕迹。
但此刻，对顾深而言，这里不再是一个温暖的港湾，而是一个需要重新探索、并且处处透着“不对劲”的陌生领土。
他站在玄关，打量着室内，眼神里没有丝毫归家的放松，只有挑剔和困惑。
“这房子……装修风格怎么这么沉闷？”
他指着我们当初一起选定的、带有高级灰调的墙面和胡桃木家具，“我更喜欢明亮一点的，像……像苏晴家那种，白色的，有很多玻璃和金属。”
我的心像被细针扎了一下。
苏晴的喜好，他记得如此清晰。
他走到客厅那面巨大的照片墙前，上面挂满了我们这些年的合影。
从青涩到成熟，从国内到国外，每一张照片背后，都有一个或甜蜜或有趣的故事。
他的目光在其中一张婚纱照上停留了很久。
照片里，他穿着笔挺的西装，我从身后搂着他的脖子，笑得一脸灿烂，他侧过头，眼神里是满得快要溢出来的温柔和爱意。
“这照片……”他迟疑地开口，我几乎要以为他想起了一点什么。
但他接下来的话，却让我瞬间跌回谷底。
“P得挺自然的。
花了多少钱？
现在技术是厉害。”
我张了张嘴，想告诉他，那不是P的，那是我们冒着酷暑在海边拍了整整一天，他被晒脱了一层皮，才换来的最自然、最幸福的瞬间。
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对一个认定这是虚假的人来说，任何解释都苍白无力。
他甚至对我给他准备的睡衣都产生了质疑。
“这料子我不喜欢，款式也太老气了。”
他拎着那件柔软的纯棉睡衣，语气嫌弃。
那是他二十八岁生日时，我特意找独立设计师定做的，他当时喜欢得不得了，说比任何大牌都舒服。
现在，二十二岁的顾深，否定了二十八岁顾深的所有选择。
他大部分时间，都把自己关在书房。
那里保留了他大学时代的一些书籍和旧物。
他像考古一样，在里面翻找着，试图挖掘出与苏晴有关的蛛丝马迹，试图拼凑出他认知中“真实”的过去。
而我，这个法律上名正言顺的妻子，成了这个家里最尴尬的存在。
一个需要他费力去适应、去接受的“意外”，一个占据了他“妻子”位置的、令他无所适从的陌生人。
我依旧每天为他准备三餐，按照医嘱提醒他吃药，帮他换药。
他不再像最初那样激烈地排斥，但那种无处不在的疏离感，比首接的争吵更让人窒息。
他会在接苏晴打来的关心电话时，刻意避开我，声音是失忆后我从未听过的轻快与温柔。
“晚晚，我没事，你别担心。”
“嗯，我知道，那时候是我不对……好，等我好点了就去找你。”
我通常会在这种时候，默默地退到阳台上去，看着楼下公园里嬉闹的孩子和散步的老人，假装听不见他语气里那份独属于“过去”的亲昵。
这个家，曾经是我们共同的堡垒，如今却成了划分“他的过去”和“我的现在”的无形战场。
而我，孤独地守着我这边早己沦陷的阵地，等待着不知是否会到来的援军，或者说，等待着最终举旗投降的那一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