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山雨之后,尘息初动。
有声自远而来,不在风中,不在人间。
---山雨连下三日。
溪流暴涨,雾笼山腰,松影如墨泼入云间。
落川村在雾色中若隐若现,瓦檐垂滴,犬声稀微。
刘宁的屋檐下悬着一串草铃,平日风动便轻响。
此刻铃不摇,风却在。
他立在门前,望向山的那一边。
那是光坠之处。
自那夜起,他常感胸口微热,梦中有光,醒来仍觉心头微明。
他未言于人,只在晨起之时,于溪边掬水照面。
水中倒影微晃,眼底竟隐约映出一点细光,若星若火。
“这算不算梦还未醒?”
他喃喃道,水面轻漾,波光化作碎影,恍若回影。
---午后山雨又作。
雷声滚动,天色如铁。
刘宁将劈柴移入屋檐,忽觉风中夹着一种奇异的音。
不是雨声,也不是山鸣,而像是……某种“脉动”。
那声音极低,若无若有,似有人在极远处呼吸。
一息一息,带着节奏,带着意。
他闭上眼,呼吸随之渐慢——风停了,雨却未歇。
在雨的缝隙里,他仿佛听见了“词”:不似人语,却如在心底自成回响。
——“识。”
那一字轻微,却清晰入骨。
刘宁骤睁眼,胸口一震,掌心微凉。
指尖有光浮现,极淡,如雾中萤火。
他退半步,撞上木门,灯火一晃。
光息即灭。
但那一刻,他知道——自己“听见了”。
---入夜,雨声渐歇。
天幕低垂,雾退至山腰,黑得如墨。
刘宁披衣出门,沿着旧径往山脚走。
泥湿路滑,脚步极轻。
他来到溪畔,那夜光坠之处。
一株老松横生于崖侧,根须缠石。
松下有一道新裂的山缝,宽不过三指,却隐隐有白气升腾。
他附身。
白气中似有光,忽明忽暗。
那光极细,若有呼吸,随风而动。
刘宁伸手,尚未触及,便觉掌心微热。
胸口的脉动与那光同频,如两滴水在一处汇合。
> 心与山息相合。
凡人初识天语。
忽有风起。
光化为一道细流,顺着裂隙没入泥土。
刘宁怔立,忽闻体内似有微响——那是心跳的声音,却不止一心在跳。
他听见了另一种心。
在山中,在风中。
---山上雷声再起,远远传来。
他抬头,天空之上云层翻涌,如有巨物沉睡其中。
那声音低沉而辽远,似有人在梦中言语。
他忽觉天地之大,自己之小。
那光,似乎只是无数光之一。
而那呼吸,也并非只属于山。
胸中忽生惧意,却又有一种奇异的安宁。
他知道,有什么正在“觉醒”。
---回到屋中,夜己深。
炉火微暗,木香温柔。
他倚着墙坐下,掌心仍在轻颤。
忽然,他听见屋外有水滴声。
非雨,非露,是脚步。
他屏息。
门缝间,一缕光滑入屋内,落在他脚边。
那光不亮,却极静。
光中有影,一瞬之间,像是有人立于光后,正俯身看他。
刘宁抬头,想言,却听到一声极轻的叹息——非惊、非怜,只是一声“唤醒”的气息。
光息即灭,屋中重归漆黑。
---他久久未动。
心口的热意消失,只余下一种奇异的空。
在那空中,他仿佛听见自己在问:> “若山有声,那我——听见的,是谁的心?”
窗外山色无言。
远处天边,一线白光再度闪起,如梦,如诗。
---> 尘息既起,识音随风。
有人将醒,有界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