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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发表时间: 2025-10-12

血是热的,泼在权力帮总坛冰冷的青石板上,立刻就没了热气,

只留下一滩滩粘稠的、暗红的污迹,蜿蜒着,汇成一条条细小溪流,漫过倒伏的尸体,

浸透碎裂的兵器。空气里是铁锈与硝烟混合的浓重气味,吸一口,肺管子都像被砂纸磨过。

喊杀声并未停歇,只是远了,从山门一路败退至这最后的抱月堂前。

檐角的铜铃被一道厉的掌风扫过,当啷一声脆响,碎成几片落下来,砸在赵师容脚边。

她没动,握着长剑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剑尖斜指地面,

血珠顺着血槽一滴一滴往下淌,在她墨色的靴边溅开小小的圆晕。她身前半步,李沉舟站着。

他的背影依旧挺得笔直,像一座永不会倾塌的山岳,撑着她眼前这片摇摇欲坠的天。

只是那身素来纤尘不染的白袍,此刻已是破损处处,染满了不知是谁的血,

肩胛处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皮肉外翻,还在汩汩冒着血。他的呼吸声比平日重了些,

每一次吸气,背脊的肌肉都会绷紧一瞬。“沉舟…”她声音有些哑,带着激战后的疲惫,

更多的是一种被强行压下的惊悸。方才那柄淬了绿芒、悄无声息刺向她后心的毒镖,

是他用臂膀硬生生挡下的。镖已起出,伤口周围的皮肤却迅速变得青黑,

一股阴寒的异样之气正沿着他的血脉缓缓上行。李沉舟没有回头,目光依旧锐利如鹰隼,

扫视着前方影影绰绰、再度逼近的敌人身影。那是“七绝煞星”剩下的三个,

还有他们身后黑压压一片、来自各派联盟的死士。他开口,声音低沉,

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稳定力量,拂过她焦灼的心头:“无妨,一点小毒。”他总说无妨。

多少次险死还生,多少回绝境逢生,他挡在她身前,将所有的风刀霜剑、明枪暗箭一力担下,

然后轻描淡写地对她说,师容,无妨。

可这次…赵师容看着他肩胛处那抹刺目的青黑迅速蔓延,几乎要侵入颈侧的血管,

她的心一点点沉下去。这不是寻常剧毒。李沉舟忽然动了。不是后退,而是向前。

他一步踏出,袍袖无风自动,猎猎作响。那并不算如何魁伟的身影,

在这一刻却仿佛充塞了天地。一股磅礴浩荡、唯我独尊的凛然气势,以他为中心,

轰然扩散开来。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似乎都被这股气势冲淡了。逼近的敌人脚步齐齐一滞,

为首那名使判官笔的老者,眼神里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惧。人的名,树的影。

拳倾天下李沉舟,只要他还站着,就没人敢轻撄其锋。“李帮主,”老者强自镇定,

声音干涩,“权力帮大势已去,何必负隅顽抗?交出《忘情天书》,或可留一具全尸!

”李沉舟笑了。笑声不高,却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狂放与不屑,

在这尸山血海的修罗场中清晰地回荡。“我李沉舟的性命,

何时轮到你们这群土鸡瓦狗来裁定?”话音未落,他身形已如鬼魅般射出。没有繁复的招式,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拳。拳出。风云为之色变。那一瞬间,

赵师容仿佛看见他周身的内力奔流如长江大河,尽数汇聚于这一拳之上。

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拳头前方的景物微微扭曲,

一股无形的、足以摧垮山岳的恐怖力量,直撞向那使判官笔的老者。老者骇然失色,

双臂交叉,判官笔舞成一团黑光护在身前,同时身形暴退。“咔嚓!”脆响刺耳。

精钢打造的判官笔应声而断,老者双臂诡异地弯折,胸膛肉眼可见地凹陷下去,

整个人如同被狂奔的巨象撞中,倒飞出去,撞翻了身后七八人,筋骨尽碎,眼见是不活了。

一拳之威,竟至于斯!剩余两名“七绝煞星”肝胆俱裂,发一声喊,竟不敢上前,

反而向后退去。他们一退,身后的死士阵型顿时有些散乱。李沉舟收拳而立,

身形依旧稳如磐石。只有离他最近的赵师容看见,他垂在身侧的那只拳头,

指缝间有黑血渗出,而他背对着她的宽阔肩背,几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他强行催谷,

毒素发作得更快了。“走。”他低喝一声,不容置疑,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带着她向抱月堂后疾退。他的手掌依旧温暖,却带着一种不正常的潮热。

那热度透过皮肤传来,烫得赵师容心口一阵绞痛。后堂是权力帮最核心的禁地,

也是最后的防线。机关重重,暗道交错。李沉舟对这里的一砖一瓦都熟悉无比,他拉着她,

脚步迅捷而精准,避开一道道触发机关的消息埋伏,直入最深处的一间密室。

沉重的石门在身后落下,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喊杀与兵刃交击声,

只有墙壁上几盏长明灯跳动着幽暗的光晕,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冰冷的石壁上,拉得忽长忽短。

密室里空气滞闷,带着陈年灰尘和草药混合的味道。刚一进入这相对安全的空间,

李沉舟一直强提的那口气仿佛瞬间泄去。他闷哼一声,一直挺拔的身躯猛地一个踉跄,

向前扑倒。“沉舟!”赵师容惊呼,抢上一步扶住他。触手之处,他的身体滚烫如火,

那肩头的青黑之色已蔓延至半边脖颈,甚至爬上了一些他的侧脸,看上去诡异可怖。

他的嘴唇失去了所有血色,变得乌紫,呼吸急促而浅薄,每一次都像是在拉扯着破旧的风箱。

赵师容扶着他,让他靠坐在冰冷的石壁下,自己半跪在他身前,

手忙脚乱地从怀中取出权力帮秘制的解毒灵丹,想要喂入他口中。李沉舟却微微偏头避开了。

他看着她,那双总是蕴藏着无限雄心与智慧,时而温柔,时而锐利的眼眸,

此刻被一层浓重的灰翳笼罩,光芒正在快速流逝。但他还是在笑,

嘴角费力地向上牵起一个微小的弧度。“没用的…”他声音低弱,带着嘶哑的气音,

“是…‘碧落黄泉’…”赵师容的手僵在半空,指尖冰凉。碧落黄泉。魔教至毒,无药可解。

中者三个时辰内,血脉冻结,内力枯竭,五脏六腑如同被万千毒虫啃噬,

最终在极致的痛苦中化为脓血。传说此毒并非中原之物,

乃是由苗疆一种绝迹已久的奇蛊培育而成,阴损歹毒至极。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

模糊了视线。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

“别哭…”李沉舟抬起那只未受伤的手,指尖颤抖着,想要擦去她脸上的泪痕,

却在触及她肌肤前,无力地垂落。赵师容一把抓住他下落的手,紧紧贴在自己脸颊上。

他的掌心依旧带着那股不祥的灼热,她却觉得自己的心冷得像一块冰。

“你不会有事…”她声音哽咽,带着近乎偏执的坚决,“权力帮还有秘库,

还有…总会有办法的!你答应过我,要带我看尽这江湖…”李沉舟凝视着她,

目光里是她从未见过的,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人溺毙的温柔,以及更深沉的,

一种名为“无力”的东西。他缓而重地摇了摇头,每一下都似乎用尽了他残存的力气。

“师容…”他唤她的名字,声音轻得像叹息,“江湖…太大了…”他停顿了一下,

积攒着力量,那双渐渐失焦的眸子,努力地想要将她的容颜刻印进去。

“我…护不住你了…”这句话,他说得很轻,很慢,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遗憾,

和一种尘埃落定般的释然。赵师容的眼泪终于决堤,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他冰冷的手背上,

溅开细小的水花。她拼命摇头,却说不出一个字。李沉舟看着她,

嘴角那抹微弱的笑意渐渐扩散,变得清晰了一些,带着他一贯的,

面对她时才有的纵容和暖意。然后,他眼中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轻轻摇曳了一下,

彻底熄灭了。握住她的手,失去了所有力道,软软地滑落。密室陷入了死寂。

只有长明灯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以及石门外,

那隐约传来的、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厮杀声。赵师容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

维持着俯身向前的姿势,仿佛变成了一尊石像。脸上未干的泪痕在幽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

时间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地老天荒。

石门外的厮杀声似乎渐渐稀疏,最终归于沉寂。但那沉寂,并非安宁,

而是一种风雨欲来、更令人窒息的死寂。权力帮,恐怕是真的…完了。她缓缓地,

极其缓慢地直起身。脸上的泪痕不知何时已经干涸,留下紧绷的触感。

所有的悲痛、绝望、无助,都在那双曾经明媚灵动,此刻却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沉淀下去,

凝结成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她伸出手,指尖轻柔地拂过李沉舟已然冰冷的眉眼,

替他整理好额前散乱的发丝,动作细致而温柔,仿佛他只是睡着了。然后,

她的目光落在他胸膛的衣襟上。那里,因为方才的激战和奔波,衣襟有些散乱,微微敞开着,

露出了一小片肌肤。就在他心口的位置,皮肤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

在极其微弱地起伏、蠕动。不是心跳。那是一种更诡异、更独立的律动。

赵师容的瞳孔骤然收缩。一个几乎只存在于权力帮最古老、最隐秘典籍记载中的传说,

电光火石般掠过她的脑海。——碧落黄泉,源出蛊母。万毒噬身,心窍独存。蛊王孕生,

以心血饲,可夺造化,逆转死生。蛊王!是了,碧落黄泉之毒虽烈,但其根源,

在于那培育它的奇蛊。若能在宿主生机彻底断绝、万毒归心之际,

窍中因汲取万毒而孕育出的那一线“生机”——那只尚未完全成型的“蛊王”取出…她的手,

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希望,

像野火般在她冰冷的心原上烧灼。这希望,太过渺茫,太过残忍。典籍记载模糊不清,

成功率百不存一。而且,需要…需要亲手剖开挚爱之人的胸膛,在他尸骨未寒之时。她低头,

看着李沉舟安详的、仿佛只是沉睡的面容。“沉舟…”她低声唤道,

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你说你护不住我了…”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厉色。

“那这次,换我来。”“嗡——”一声清越的剑鸣。她一直握在手中的那柄长剑,

被她反手插在身旁的地面上,剑身犹自带着未干的血迹,震颤不休。而她,

从靴筒中拔出了一柄长不盈尺的匕首。匕首形制古朴,刃身狭长,泛着幽冷的乌光,

这是李沉舟送她的防身之物,名唤“乌啼”,吹毛断发,锋锐无匹。没有犹豫。

她的手稳定得可怕。匕首的尖端,精准地抵在他心口的皮肤上。

冰冷的刃锋触及温热的或许还残留着一丝余温肌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她闭上眼,

深吸了一口密室中混浊冰冷的空气,再睁开时,眸中已是一片冻结的深潭。用力。

“嗤——”利刃割开皮肉的声音,在绝对寂静的密室里,显得格外清晰,格外刺耳。

温热的血液涌出,染红了她持匕的手,染红了他素白的衣袍,也染红了她墨色的衣襟。

她没有停顿,手腕稳定地移动着,沿着肌肉的纹理,剖开一道寸许长的切口。

动作快、准、稳,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鲜血汩汩流淌。她伸出左手食指与中指,

探入那尚带着余温的创口之中。指尖触及滑腻的肌理、温热的血液,

以及…那仍在微微搏动的心脏。就在那心脏的最深处,心窍所在之地,

她触碰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硬质的、正在剧烈悸动的东西。就是它!

她的指尖感受到一股阴寒与灼热交织的诡异气息,顺着她的手指,试图向上侵袭。

那是碧落黄泉残存的毒性,以及蛊王本身携带的异力。赵师容运起体内残余的所有内力,

凝聚于指尖,抵御着那股诡异气息的侵蚀。她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苍白如纸,

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刀。两指如钳,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不容有失的决绝,

夹住了那个悸动的源头,然后,缓缓地,向外抽出。整个过程缓慢而煎熬。

当那样东西彻底脱离李沉舟的心窍,被她握在掌心时,她几乎虚脱。

那是一只小指指尖大小的虫子,通体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混沌的颜色,

仿佛囊括了世间所有的毒素。它在她掌心微微搏动着,身体表面闪烁着幽暗难言的光泽,

一股强大而邪异的生命力,从中散发出来。蛊王。她成功了。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