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暖阳透过窗棂，照在堂下的书案上。
一排排学生正襟危坐，只有南为安的目光还在窗外游移。
他看见一只麻雀落在院子里的梅树上，正欢快地梳理着羽毛。
"《论语》第一章，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夫子捻着花白的胡须，目光如炬般扫过堂下的学生，最后停在走神的南为安身上，"南为安，你来解释这段话的含义。
"南为安猛地站起身，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手心里全是汗，衣袖被他揪得皱巴巴的。
"又是发呆！
"夫子重重地把戒尺拍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响，"这么简单的章句，讲了多少遍了？
你这孩子，到底有没有用心听讲？
"教室里响起压抑的笑声。
坐在前排的赵家公子更是毫不掩饰地指着他窃笑。
南为安涨红了脸，低着头不敢看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先生，让我来回答吧。
"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
是伊笙笙。
她虽然身子单薄，但是说话时却总是中气十足，"这段话的意思是说，学习并且经常温习，不是很快乐吗？
有志同道合的朋友从远方来访，不是很愉快吗？
别人不了解自己也不恼怒，不正是君子的品格吗？
"南为安偷偷松了口气，感激地看了伊笙笙一眼。
每次他答不上来，伊笙笙总会这样替他解围。
她不像其他同窗那样嘲笑他，反而总是默默地帮助他。
"说得好。
"夫子点点头，又转向南为安，"哼，算你运气好，有人替你解围。
罚抄这段话五十遍，明日交上来。
要是再写得像鸡爪子一样，就罚你站到太阳落山！
""是......"南为安低声应道，在座位上坐下。
他的手指微微发抖，想到要写那么多字就觉得头疼。
伊笙笙转过头来，对他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的脸上，衬得她愈发清丽动人。
南为安不由得看呆了，首到夫子的咳嗽声响起，才慌忙低下头去。
"下课！
"随着夫子的一声令下，学生们纷纷起身。
南为安慢吞吞地收拾着书本，脑子里还在想着要抄写的《论语》。
他最怕写字了，每次都写得歪歪扭扭，夫子看了总是首摇头。
"为安。
"伊笙笙走到他桌前，递过来一个小包袱，"这是我娘让我带给你的点心，说你太用功了。
""谢谢笙笙。
"南为安接过包袱，有些不好意思。
自打他们认识以来，伊家总是这样照顾他。
记得那年他刚病愈，整日昏昏沉沉，连自己姓名都记不清楚。
是笙笙每天放学后都来陪他，一遍遍教他认字，教他写字。
那时候她也很小，却总是耐心地握着他的手，一笔一画地教。
"你看，这个是南字，"她说，"就像你的名字一样。
"他呆呆地看着纸上歪歪扭扭的字，怎么也想不起来以前是不是会写。
笙笙却从不嫌弃，每天都带着新鲜的点心来看他。
"我娘说，你以前最爱吃这个。
"她总是这样说。
渐渐地，他开始记起一些事，却怎么也写不好字。
笙笙就陪他一遍遍地练，首到天黑。
"对了，"伊笙笙忽然压低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我听我爹说，最近米价涨得这么厉害，是因为有人在囤积居奇。
""囤...囤积居奇是什么？
"南为安愣愣地看着她："就是有人故意把米都买起来藏着，等价钱涨得更高了再卖出去。
"伊笙笙耐心解释道，却突然咳嗽起来。
"笙笙！
"南为安慌忙扶住她，"你又犯病了？
""没事的。
"伊笙笙摆摆手，脸色却有些发白，"最近天气变化大，我有些不适应罢了。
""要不要去看大夫？
我陪你去。
""不用了，回去歇歇就好。
"伊笙笙勉强笑了笑，"你快回去写字吧，别又被夫子罚站。
"看着伊笙笙远去的背影，南为安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他想保护这个总是帮助他的女孩子，可是他连自己都护不好，每天都在挨夫子的骂。
"南为安！
还不快去帮夫子搬书！
"同窗的喊声惊醒了他的走神。
"啊？
哦！
来了！
"他手忙脚乱地站起身，一头撞在了门框上。
教室里又响起了一阵哄笑。
南为安揉着额头，脸涨得通红。
他知道大家都在笑话他傻，可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这样脑子不开窍。
娘说他小时候不是这样的，是从那场大病之后，脑子就变得不太灵光了。
爹虽然嘴上不说，可看他的眼神里总是带着心疼。
南为安抱着书，慢慢往夫子的书房走去。
春日的阳光透过回廊的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他低着头，看着自己歪歪扭扭的脚印，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
书房里，夫子正在整理书简。
南为安小心翼翼地把书放在书案上，生怕又碰倒了什么。
"为安。
"夫子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温和许多，"坐下吧。
"南为安愣了一下，战战兢兢地在书案前坐下。
"你父亲......"夫子叹了口气，"他最近可好？
""爹爹很忙。
"南为安低声道，"每天都要处理很多公务。
""嗯。
"夫子捻着胡须，"你爹爹是个好官，可这年头，做好官不容易啊。
"南为安抬起头，不太明白夫子的话。
他只知道最近爹爹总是眉头紧锁，连饭都吃得很少。
"为安，"夫子的声音更低了，"你要记住，读书不只是为了科举，更是为了明事理。
你看看街上的百姓，看看那些流民......"南为安心中一动，想起早上在街上看到的那一幕。
"先生，"他鼓起勇气问道，"为什么会有人囤积居奇？
"夫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知道这个词？
""是笙笙告诉我的。
"南为安老实答道，"她说有人故意把米藏起来，等价钱涨了再卖。
""你倒是解释得清楚。
"夫子笑了，"看来不是完全不开窍嘛。
"南为安低下头，脸又红了。
"为安，"夫子的声音突然严肃起来，"你知道你爹爹为什么这么忙吗？
"南为安摇摇头。
"因为他在查米价的事。
"夫子叹了口气，"有人在背后作祟，你爹爹想要查个清楚。
"南为安想起早上看到的那些流民，还有伊笙笙说的话，心里隐约明白了什么。
"先生，"他犹豫了一下，"我能帮爹爹吗？
""你啊......"夫子看着他，目光复杂，"先把字写好吧。
"南为安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
这双总是写不好字的手，真的能帮上爹爹吗？
"对了，"夫子突然说，"你和伊家小姐走得很近？
""嗯。
"南为安点点头，"笙笙对我很好。
""伊家是本地大户，做的是粮食生意。
"夫子意味深长地说，"你要记住今天的话。
"南为安一头雾水，却听见夫子又道："去吧，回去好好写字。
记住，字如其人，要端正。
"走出书房时，夕阳己经西斜。
